第37章 第 37 章(2 / 2)

小姨鳳霞[九零] 瀧芽 21634 字 10個月前

大家見鳳霞拿了,知道已經無路可退,也隻能紛紛站起身,去拿了自己那份。

工資沒發到手裡,全折成了食品。褚鳳霞原本想著自己湊夠一千塊的心願,也跟著煙消雲散了。

她騎著自行車往家裡走,不知道要去哪裡借到錢,車把上掛著一兜兜的水果糖和果丹皮,還有餅乾。

回到家,崔毓秀看見那麼多東西,都嚇壞了,問褚鳳霞這是怎麼了,怎麼買這麼多吃的?

褚鳳霞便實話實說,都是用來抵工資的。

崔毓秀便不再吭聲,幫著鳳霞把東西都提下來。

她順手拿了一顆糖,打開包裝紙,對鳳霞道:“這糖還可以,沒有化多少,你看看。”

褚鳳霞看了一眼,她的手氣也算好的,隨便拿了一份,水果糖和果丹皮都不錯。

“這些怎麼吃的完啊,也太多了。”崔毓秀喃喃道。

褚鳳霞看著她媽,突然有了主意:“媽,你晚上有事沒有?”

崔毓秀搖頭:“沒事,怎麼了?”

“你幫我看著童童吧。”褚鳳霞大步往裡屋走。

“你乾什麼去啊?”崔毓秀立刻跟上去。

褚鳳霞回道自己房間,在衣櫃裡找了一會兒,最後拿著一個舊床單出來。

“還有舊報紙嗎家裡?”褚鳳霞問。

“有,在家貴房間呢。你大姐拿來很多,家貴不是要練毛筆字嗎?”

“我去拿幾張。”褚鳳霞去拿了報紙,又拿了床單,便往外走。

崔毓秀一直在後麵跟著,“你這孩子,也不說乾什麼去。”

“我去出個攤子。”褚鳳霞說。

“什麼?”崔毓秀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要乾什麼?”

“我去出個攤子。”褚鳳霞把拿下來的水果糖等一樣樣又掛到車把上,“把這些賣一賣,反正放在家裡也吃不完。”

崔毓秀以為自己聽錯了,自己二閨女一直是最好麵子的,她從來不肯乾這些的,今天竟然要出去出攤賣糖?崔毓秀覺得聽錯了,在後麵跟著問:“誰賣?你嗎?”

“哦。”褚鳳霞對崔毓秀道:“媽,我去電影院門口賣,晚上不知道幾點能回來,童童困了,你就讓他跟你睡吧。”

褚鳳霞說完,騎上車就走了。崔毓秀依然愣在原地,呆呆看著褚鳳霞離開的背影,不可思議自言自語:“真的去賣糖了?”

*

褚鳳霞騎到電影院門口時,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隊。

今天放一部港台影片,大家早早就來排隊等著看電影了。

褚鳳霞也是趕得巧,沒想到不是周日竟然還有這麼多人。她趕緊從自行車上下來,找了一塊地方。

旁邊是一個大娘在核桃,兩大盆核桃擺在地上,等著人來買。

褚鳳霞從網兜裡抓了一把水果糖,走到大娘身邊,把糖塞進大娘手裡,問:“大娘,我在你旁邊擺個攤,可以嗎?”

大娘拿了糖,自然實話實說,“這裡沒人擺攤,你趕緊擺上吧,一會兒再有人來了,你又得往那邊挪,那邊就遠了。”

“謝謝大娘。”褚鳳霞連忙說,然後把報紙鋪地上,又拿出舊床單,也鋪在上麵。

“你賣什麼啊?”

“一些水果糖還有餅乾什麼的。”褚鳳霞說。

“哦。”大娘坐在馬紮上,幫褚鳳霞扯著床單一角,耐心說:“第一次吧,下次早來點,趕在他們排隊前來賣,肯定賣的多。”

“是。”褚鳳霞撕開了一包餅乾,遞給大娘,“大娘,你嘗嘗。”

“不了不了。”她連忙拒絕,“都是你賣的東西,我不吃。”

“沒關係的。”褚鳳霞拿了一塊遞過去,自己也拿了一塊,道:“味道還可以,你嘗嘗。”

大娘接過來,嘗了一口,問:“不錯,你這多少錢啊,怎麼賣的?”

這一句便問住了褚鳳霞。

小地攤上一共擺了三樣東西,餅乾、水果糖還有果丹皮。

她來的時候一門心思賣出去,但是要賣多少錢,自己卻一點想法都沒有。

小馬紮也沒拿,褚鳳霞隻能席地坐在馬路牙子上,她蹲在那裡數了數,數清了餅乾數量,可水果糖和果丹皮太多了,不太容易數清。

大娘就在一旁笑了,“你這是不知道多少錢啊?”

她看著褚鳳霞便知道,這是第一次擺攤,小姑娘人不大,穿的很整齊乾淨,便問:“這是你們廠子發下來抵工資的吧。”

“大娘你怎麼知道?”褚鳳霞立刻問。

“這裡擺攤的多了。”大娘指指不遠處,“看見了沒有,那個賣皮具的,皮鞋和腰帶,還有那個賣花布的,能看見吧,還穿著工裝呢,紡織廠的。”

褚鳳霞點點頭,“是,能看見。”

“和你一樣。都是拿東西抵工資,然後拿出來賣的。”

褚鳳霞不了解不知道,聽大娘這麼一說,才明白,原來和自己情況一樣的,竟然有這麼多人。

“我和你說啊,你那水果糖,一毛錢兩個。果丹皮,一毛錢一個。你這餅乾大,可以賣兩毛一包。這都是平常的價格,大家都是這麼賣的。”

“行。”褚鳳霞立刻道:“謝謝大娘。”

老人家點點頭,眼睛看向遠處,喃喃自語:“都不容易啊,不容易。”

這一片是最熱鬨的,因為挨著電影院,附近還有個冰激淩店,所以一到晚上,在這一片擺攤賣東西的很多。其中賣西瓜甜瓜的最多,也有賣冰棍的和雞蛋的。褚鳳霞看了一圈,沒看到賣瓜子的,便問身邊的大娘:“大娘,怎麼沒看見賣瓜子的?”

“電影院不讓賣。”大娘呶呶嘴,“你看那個賣冰棍的了吧,也是電影院裡的人。他裡麵有爆米花和瓜子,還有橘子水、冰棍,這幾樣東西,他們不讓在這一片擺攤,怕搶了他們的生意。”

“是嗎?”褚鳳霞道。

“不過大家都去裡麵胡同買。”大娘說,“那家的瓜子最好吃了,彆的瓜子攤出攤也白搭,沒人買。大家寧願多走幾步往前麵去買。”

“那個胡同裡麵是不是?”褚鳳霞立刻說:“我也買過,味道就是很好。”

“是,那是老沈家的。你要買的時候可以問問,是不是沈家的瓜子鋪。”

褚鳳霞哦一聲,“原來是姓沈啊。”

“他們家炒瓜子,還是從上一輩開始的。到現在這個小年輕,已經乾了三代了。味道比彆的地方好,價格也便宜,一家人都很實誠,從不少了彆人的,寧願自己吃點虧。在這附近很有名氣。”

“嗯嗯。”褚鳳霞點點頭,表示讚同。她和劉紅都是乾生產線的,對重量十分熟悉,上次來買瓜子,劉紅和褚鳳霞接過來稱好的瓜子,用手一提,就知道隻多不少。

“晚上沒吃飯,吃點餅乾吧。”一個女人從小攤上經過,對男人說。

“看電影吃餅乾?”男人看向女人問。

“是啊。你不餓嗎?電影馬上就開場了,哪裡有時間再去吃飯?”

“那也行,買點餅乾吧。”

男人蹲下來看餅乾,問好了價錢,拿了四包,又買了幾塊水果糖和果丹皮,褚鳳霞趕緊用舊報紙疊成三角帽的形狀,給他們裝好。

第一次賣東西,把抵工資的食品換成了一塊錢。

褚鳳霞拿著一塊錢,心裡美滋滋的,原來是這樣一種感受。

“喊幾聲。”旁邊的大娘道,“天黑了,大家看不清你賣的是什麼。”

“怎麼喊。”褚鳳霞有點為難,沒喊過,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

“核桃,核桃,上好的核桃,誰買核桃。”大娘張嘴喊起來,然後朝鳳霞挑挑眉,“就這麼喊。”

褚鳳霞坐直了身體,眼睛用力看向對麵,她一連幾個深呼吸,肩膀也跟著快速起伏,倒數三個數後,褚鳳霞開了口:“餅乾,糖塊,果丹皮,誰要餅乾糖塊果丹皮?”

大娘對她點點頭,鼓勵道:“再大點聲,彆怕。”

等到電影一場一場的散去,旁邊賣核桃的大娘也收了攤子,褚鳳霞又等了一會兒,確定路上已經要沒人了,她才開始收攤。

對麵賣花布和皮鞋的攤子也早就撤了,剩下的都是賣吃的,冰激淩小店還亮著燈。

褚鳳霞沒有來得及數一數今天賣了多少錢,先把剩下的東西用舊床單一裹,係好了,掛在自行車上。褚鳳霞又把撲在地上的報紙收起來,一張張疊好,這些明天還要繼續用的。

她收完攤子的時候,對麵僅剩的幾個小攤也開始收了,電影院門口賣票的窗口也把燈熄滅了,整個街道安靜下來。

褚鳳霞推上自行車,準備回家,可剛上去蹬了幾下,就被從胡同口跑出來的一個身影嚇了一跳。

她用力一捏刹車,自行車輪胎吱地一聲,在路上滑了一道印子。

突然衝出來的人也嚇了一跳,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沒人了這會兒。真是抱歉。”

他說著話,走到褚鳳霞自行車旁邊,問:“你沒事吧。”

褚鳳霞隻覺得自己心臟砰砰砰直跳,長長舒了口氣,道:“沒事。”

“那就好。”

昏暗的路燈下,於偉輝仔細看了褚鳳霞一眼,立刻道:“是你啊。”

褚鳳霞也認出了於偉輝,訕訕笑了一下,“嗯。”

“真是不好意思。”於偉輝說著,朝著胡同口的那一塊黑暗處嚷:“你說你,鬨什麼啊。差點把人家姑娘嚇著。”

沈繼軍皺著眉,往這邊看過來,道:“你自己跑的,你怪誰?”

他說完走向前,這才留意到原來是褚鳳霞。

“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裡?”於偉輝問褚鳳霞。

“我在那裡擺地攤了。”褚鳳霞往不遠處一指,“剛收攤,準備回家。”

“擺地攤?”於偉輝驚訝問:“我怎麼聽洪鈺說你在食品廠上班啊。”

“嗯。這不是廠子發不下來工資,發了一堆吃的。我就拿過來在這裡賣一賣,看能不能賣出去。”

“原來如此。”於偉輝說:“這事兒多了去了,我一個哥們在這裡賣皮鞋。他應該早就走了。也是一樣的,拿賣不出去的皮鞋抵工資。”

褚鳳霞點點頭,“那,那我先回去了。”

於偉輝立刻說好,轉頭看沈繼軍:“咱們也走吧。”

沈繼軍看了褚鳳霞一眼,“走大路吧,有路燈。”

褚鳳霞推上自行車,聽見了這句話,可是不知道是對自己說的,還以為沈繼軍是在和於偉輝說話,也就沒理,直接騎上自行車走了。

於偉輝見沈繼軍還愣在原地,拿腳佯裝踢一下沈繼軍,提醒道:“走啦。”

沈繼軍走得很快,步子又大,幾步後便竄進了小路。

於偉輝立刻追了過去,對著沈繼軍喊:“你丫不是說要走大路嗎,有路燈,怎麼跑小路上來了?”

沈繼軍白他一眼:“你還是走小路吧,走大路啊,人家看見你,還怕你呢。”

兩人從小路繞過去,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今天晚上送木料的來,從東北直接運來的,兩個人雇了車,去把木料運到家具廠。

這事兒都得晚上來,白天如果被領導發現了,工作也就不要乾了。

雖然接私活並不影響平時沈繼軍的工作,可是領導三令五申不許接私活,他們也是和庫管關係好,庫管也是想賺點小錢,便一來了木料就讓他們放到小倉庫裡去。

那個倉庫廢舊已久,平時沒有人去,可以放個兩三天,不會有人發現。

沈繼軍雇了車,兩人走到的時候,車已經停在那裡了。

兩人便上去搬木材,搬了一個多小時,才搬完,坐到車上喘著粗氣,然後拍拍車窗,對司機說可以走了。

車子開到家具廠,又把木材全搬下來,已經到了淩晨一點了。

庫管揉著眼睛在一旁抱怨:“我說繼軍啊,你叔我不像你們年輕,是真的熬不了了。以後啊,你們這木材,找地方放吧。”

於偉輝聽了,立刻道:“叔,咱們這麼多年了,怎麼突然就不讓放了。你不讓放,這木材我們沒地兒擱啊。”

“不是我不讓你放。”庫管指指門口,“看見那小兔崽了嗎,剛來的,是廠長的親侄子。負責安保這一塊。今天我騙他說拉來一些廢棄木料,暫時放一下。他信了。不過你覺得能瞞他多久?他給廠長說了,咱們都得完。”

沈繼軍聽了,這才知道安保來了新人。

“那這批木材能放幾天?”沈繼軍問。

“最多兩天。”庫管道,“不能再多了。”

“行吧。”沈繼軍點點頭,“那麻煩你了叔。”

他說完,從口袋掏出一盒煙,直接塞庫管的口袋裡,“兩天內我一定拉走,你放心。”

“還是繼軍懂事。”庫管笑了笑,“等什麼拉,提前給我說。”

沈繼軍和於偉輝兩人拖著疲憊的身體往家走,於偉輝越想越生氣,在後麵一直抱怨:“這老李,真是的。錢沒從咱們這裡少拿,關鍵時刻一點用也沒有。說不讓放就不讓放了,那咱們以後木材放哪裡?”

沈繼軍走在前麵也不說話,自己琢磨自己的事情。

原本在家具廠乾活是真的趁手。工具都是用了多少年的,乾起來十分熟悉起勁。木料就放在廢舊倉庫,直接拿了就能用。可這突然不讓放了,以後想再去乾點私貨也是不可能了,這就需要有個地方,能放木料,也能乾活的。最好是個大院子,晚上乾得晚了,住下都沒問題。

其實這件事也早就該考慮了,不可能在家具廠這麼偷摸乾一輩子,因為地方小,不敢接太多單子,沈繼軍他們也忍痛推掉不少活。如果有自己的地方,想怎麼來怎麼來,多少活都不怕接,活多了,還能再雇人呢。

“繼軍,你倒是說話啊。”於偉輝小跑跟上,“你說說,咋辦?”

“你有多少錢?”沈繼軍突然問。

“我?”於偉輝立刻捂住自己的口袋,“我沒錢啊,你要乾什麼?大半夜的,想吃什麼都沒有賣的。”

“不是,我問你,你存了多少錢?”

於偉輝立刻搖頭:“我一分錢都沒有,你彆考慮我,我攢得都是老婆本。你知道的,洪鈺她媽發話了,今年如果再不把洪鈺娶走,她就要給洪鈺說親了。”

沈繼軍剜他一眼,擺擺手,“算了。”

“不是,你乾什麼啊。你先說說唄。”

“我記得你家一個表舅在附近的莊子上住。離城裡很近,是不是?”沈繼軍問。

“他們那就是城中村。但是不在城中心,就在市郊。怎麼了?”

“你明天去問問,有沒有比較大的院子往外租,再問問多少錢。”沈繼軍道。

於偉輝想了想,立刻說:“不是吧,你想自己租院子做家具?”

“咱們單子越來越多,一直在廠子裡偷偷乾也不是辦法。既然已經不讓弄了,咱們不妨就出來單乾。”沈繼軍道。

“那工作呢?工作不要了?”於偉輝立刻搖頭,“我不行啊,我如果沒有這個工作,洪鈺她媽……”

“行了。”沈繼軍立刻阻止於偉輝繼續叨叨:“你先去看,看好了給我說。我們先看看再說。”

於偉輝點點頭,“那行吧,我明天先去轉一圈。我老舅那莊子肯定有地方租,前一段他來我家,我還挺他說起過呢,說一個什麼汽運公司想成立,就租他們的房子。”

沈繼軍的眼睛一下都亮了,立刻問:“你說什麼?汽運公司?”

“應該就是汽運公司。”於偉輝又回憶了一下,“對,就是這幾個字。怎麼,軍哥,這汽運公司又怎麼你了?”

*

褚鳳霞騎車回到家,家裡人已經都睡了。

她把門鎖上,然後悄悄走進客廳。

剛進去,崔毓秀便推開自己臥室門出來了。

“你怎麼才回來?”崔毓秀道:“都幾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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