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天上玉京8 他沒有越界。但他允許了她……(2 / 2)

大夢 伊人睽睽 16706 字 8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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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緹嬰想了想,還是要說一句:“就算沈長老更喜歡你,我也不會認輸的!

“我會打敗你的。”

江雪禾不語。

緹嬰說完這句話,就好像生怕他開口,怕她自己發脾氣,她急急忙忙跑入黑夜中。

氅衣飛揚,女孩已經乾燥的黑發擦過她回過頭張望他的眼睛。

粉紅的裙裾,在黑色氅衣下飛起一角。

就好像……

他拚命掩飾之下,保護之下,她仍灼灼明耀,不獨屬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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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禾心頭生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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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用法術,緹嬰用著她那磕絆彆扭的禦風術離開後,空氣中沒有了她的氣息,江雪禾才慢吞吞地走回自己的院落。

院落本是內門弟子的。

但是陳子春初來乍到,又一直不肯和他分開。江雪禾舌燦蓮花,說服掌事,讓陳子春一個外門弟子,與他住到一起。

外門弟子的課業其實比內門要繁重,畢竟他們要從頭學的太多了。

這個時間,陳子春應該已經睡了,江雪禾不運用術法,也是不想驚醒他。

江雪禾隻是邊走邊想,吹著冷風,想今晚的事。

師妹化作的小貓軟乎乎地趴在他頸邊。

師妹的人身,與他在狹窄縫隙間密切相貼。

師妹的貓身,害怕地湊近,在他唇上點一點,提醒他她的困境。

師妹的呼吸,貼著他手掌,時間久了,為他掌心添一些濕意。

幽閉靜謐的水流中,飄在水中的江雪禾,用自己枯瘦蒼然的手,抓住緹嬰化身的小貓,將她提到麵前,張開口,將靈力渡給她。

樁樁件件,皆是不得已而為之。

江雪禾確定自己沒有故意。

他沒有故意觸動機關,沒有故意要抱緹嬰,沒有引、誘緹嬰親自己,在渡靈力給她時,更是把握著分寸,沒有冒犯她。

可江雪禾知道今晚的一切,都越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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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上眼,腦海中是緹嬰濕潤清嬰的眼睛,柔軟的呼吸,清甜的笑容。

以及她恢複人身後,第一時間凶巴巴的質問——

和沈行川有關。

那一刻,從來冷靜的江雪禾,是生出一些惱怒的。

惱緹嬰,惱沈行川,也惱自己。

雖然他快速控製了自己的情緒,快速想明白緹嬰隻在乎沈行川的言行是正常的。

可他那一刻的心中殺意,讓江雪禾心間冰涼。

他因為緹嬰沒有第一時間關心自己,就起了殺意嗎?

他辛辛苦苦封藏的關於夜殺的一切,會功虧一簣嗎?

他努力這麼久,卻到底——

無法如師父希望的那樣,成為一個高尚的人,過好一生,守護好自己的在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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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木門“吱呀”輕響。

江雪禾推開門,聽到陳子春的聲音:“師兄,你終於回來了?”

江雪禾帶著一身夜霜,抬頭看到陳子春困頓的臉。

這個經曆複雜的少年明明困得要死,卻一直堅持等他。在他回來後,陳子春眼中才露出笑,放下了心。

江雪禾靜靜地看著陳子春。

這是他養出來的。

他多麼擅長於無聲無息間,控製人。

不過這不算卑劣。

江雪禾看著陳子春,透過陳子春的眼睛,他看到了另一雙清澈烏黑的總是不高興的眼睛——

緹嬰鼓著腮,總在嗔他。

那眼睛多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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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禾意識到自己真正的卑劣——

她什麼也不懂。

他沒有越界。

但他允許了她的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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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什麼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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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春吃驚地看著江雪禾這麼晚回來,竟然不準備休息,坐在床榻上就開始打坐。

陳子春:“師兄?”

江雪禾已經入定,不再理人。

陳子春後知後覺:入了內門的師兄都這麼用功,一日不修煉都心慌,自己一個外門弟子,怎麼能睡得這麼早?

雖然已經後半夜了,但這正是修煉的好時機。

陳子春啊陳子春,你待在師兄身邊,怎好如此荒度日光?

於是,陳子春打了雞血一樣,洗把臉,也開始修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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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禾當然不知道陳子春的想法。

他自己入定,不過是為了反省自己,審視自己所為,向師父致歉。

江雪禾在心中一遍遍控製自己,開始給師父寫信:我一定將緹嬰,完好地交給二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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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已經封閉千山的林青陽莫名其妙收到大徒弟一封信。

不知道大弟子在搞什麼。

隻知道江雪禾恐怕又要離開,去獨自浪跡人間了。

哎,那個少年啊……

林青陽在千百年的歲月中,一次次和江雪禾的轉世相逢,一次次看著江雪禾罪孽纏身,一生不鬱。

可林青陽不能做什麼。

那是仙人的敕令。他力量微弱,無法對抗天命,除了千山,更去不了哪裡。

千年前,林青陽被仙人下的命令隻是——守好緹嬰。

一次次地尋找緹嬰。

一次次地帶回緹嬰。

一次次的輪回與終結中,卻隻有這一世,江雪禾和緹嬰相遇了。

這是終結。

還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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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的玉京門內門女弟子屋中,緹嬰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她抱著新換的暖烘烘的被褥,聞到被褥上師兄的氣息。

她心浮氣躁,越來越煩躁。

被褥沒問題,有問題的隻能是師兄了。

她沉著臉,赤足下地,亂七八糟地把被子塞入櫥中,又把自己那床有點不喜歡的被子搬出來。

蓋著自己的褥子,沒有了師兄的氣息,緹嬰更加不開心。

她騰地從床上爬起。

隔壁床榻上的南鳶聲音清清泠泠:“緹嬰?”

緹嬰生悶氣:“我要熬夜修煉。”

南鳶吃驚:“你這麼用功嗎?”

緹嬰忍痛:“對。我超刻苦的,一定是今夜沒有修煉,我才睡不著。我是如此地熱愛修煉。”

南鳶聽到抽泣聲。

南鳶:“……”

南鳶從床上爬起。

眼上蒙著布,她看不到緹嬰,她有些想摘布條,但是猶豫一下,南鳶仍然沒有摘。

南鳶隻是困惑:“你在哭嗎?”

——哭什麼?

哭自己修煉得不夠?

緹嬰在掉小珍珠。

她生氣自己的狀態。

越生氣,越是掉珍珠。

但是她才不認輸。

緹嬰冷冰冰道:“沒有!修煉使我快樂,我愛修煉!”

擦掉眼淚,勤快的緹嬰盤腿而坐,回憶今日課堂上長老教的法術,開始修煉。

同屋的南鳶:“……”

她被卷到了。

她也默默爬起來,跟著一同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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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

至少有四人,徹夜修煉,刻苦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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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禾次日,在房中翻撿緹嬰的話本,耐心分類。

他同時坐在桌邊,補充自己的“緹嬰養育手冊”。

經曆一夜冥想,江雪禾覺得自己可以做好師兄了。

就在他琢磨如何養師妹才能不養歪時,坐在窗邊的他,收到了一紙鶴。

他疑惑:自己還沒把信給師父送出去,師父就來信了?

玉京門禁閉這麼嚴,師父和自己傳信,不怕被發現?

江雪禾檢查了一下信沒有被動過,才拆開。

拆開後,他便很久無言。

信原來不是師父林青陽送來的。

寫信的人,叫白鹿野。

白鹿野是他沒有見過麵的二師弟。

這個二師弟寫信給他,字跡龍飛鳳舞,極為抽象。

一筆亂字中,江雪禾勉強辨認出關鍵幾個字:

師兄,我已經到了,就在玉京門山下。

師兄稍等,我很快拜師上山,來照顧小師妹。

師兄放心,我與師妹格外親,師妹不會排斥我。

師父說師兄有事在身,不能與我們長期相處。我既來了,師兄若有在忙的事,可以放心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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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禾看著自己的“緹嬰養育手冊”,失言之下,不知所措。

一滴墨落在泛黃的符紙上。

他才想著彆離。

沒想到彆離如此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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