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身,湊近她臉頰,看她睫毛閃爍躲閃,又可愛,又吃驚,還有一汪小小期待與羞澀。
……實在是個過於靈動的小姑娘。
平日卻藏著她的靈動,不給人看。
沈二心中有數,口中溫和:“既然都聽我的,那麼,你能否與葉公子退了親呢?”
他臉湊過來,垂眼斂情,眉目帶勾。
緹嬰一個恍神便想答應他所有要求,但是臨到口時,一陣過廊風從身後吹過,涼風讓緹嬰稍微冷靜,她便多了一重猶豫。
緹嬰支吾道:“這個……以後再說好不好?”
她哀求他:“我有東西落在他身上呢,他是很好的師兄,我有求於他,不好出爾反爾。”
沈二看她半晌,目如冰雪。
緹嬰心間忐忑。
沈二慢吞吞地“嗯”一聲,站直身子:“那就以後再說吧。”
緹嬰驚喜仰頭,又失神,微有怨懟:……他對她,怎麼還是如此有求必應啊?
他真的沒有脾氣嗎?
萬一、萬一……她再說錯了話,讓他丟性命、傷神魂,
他也仍會順著她的意嗎?
他會再一次去死嗎?
無支穢若是死了……恐怕就真的死了,再也沒未來了吧。
不過⒌[(,他不一樣……他是真正長存的仙人,永生永世都不會滅。最差的結果,應該也不過是回歸最原本的形態……可是緹嬰喜歡的是江雪禾,是這一世的江雪禾,她不想他消失。
不不不。
她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她不會再說錯話的,不會再害死他的……她謹言慎行,乖巧懂事,一定會是世間最好的小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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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嬰心中暗暗提醒自己。
她被沈二牽著手,離開城隍廟。
她心中有事,心不在焉,竟一路走路。照這般走下去,等回到沈家,天都要亮了。
幸好沈二不是那樣不靠譜的人。
他詢問她,能不能背她,帶她回家。
緹嬰愣一愣後,害羞點頭,非常熟練地爬上他後背,張手臂摟住他脖頸。她嫌他長發弄得她臉癢,非常直接地伸手揮開,將臉埋到他後頸處,深深吸了口氣。
沈二眸中忍笑。
……他再一次看出她的乖巧後隱藏的任性。
他想他昔日應該經常背她,經常這樣逗她,才讓她這般習慣。
也好。
沈二輕輕扣住她膝蓋。
他亦會對她很好的。
……他不在乎她隱藏的過去是什麼,他隻是希望她開心些。
她若開心些,他心情好像會跟著變得好起來。
過去如何都不重要,隻要沈三願意選擇他這樣的怪物,他怎樣都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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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嬰被沈二背著回家,到了沈家,沈家門口已經有許多人伸長脖頸,焦急等待。
夜裡沈家穢鬼們的動靜,讓所有人驚恐。
後半夜葉家來了消息,詢問沈二和沈三是否歸家。
沈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所有長輩都出來等候——沈三的死活不重要,沈二是仙門弟子,前程無限,不能死。
眾人看到兄妹二人出現在路儘頭,齊齊鬆口氣。
但是看到沈二背著沈三——
沈家主人與夫人當即沉了臉,覺得沈三不孝。
沈家大小姐花時與庶弟陳子春在今夜爬完山,又從神姑廟中趕回來,見到家中燈火通明,二人心中惴惴不安,起初以為自己露餡。他們陪眾人等了半宿,等到沈二和沈三回來,不禁瞪大眼睛。
花時和陳子春麵麵相覷,微有遲疑。
……如果他們沒弄錯的話,沈三應該就是緹嬰。
緹嬰那樣的脾氣,居然會願意被陌生人背著?
這個沈二……
二人的目光落到沈二身上。
月奴衝上前:“三小姐!”
眾目睽睽,緹嬰鎮定地從沈二背上跳下來,衝月奴一笑。
月奴怔愣於她的心情好,緹嬰就跑過來
,拉住她手腕要走,口上大咧咧道:“哥哥,我困了,我要去睡覺了。”
緹嬰聽到身後沈家父母的震怒:“誰讓你跑了?沈三你這個混賬……”
沈二溫潤而疲憊的聲音打斷他們怒火:“爹娘,我也累了。”
緹嬰在心中扮個鬼臉。
她拉著月奴,邊跑邊回頭,偷看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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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院子,月奴一肚子問題:“到底怎麼了?你和你二哥,怎麼一起回來了?你們去了哪裡?你不是很討厭他嗎,怎麼還讓他背?”
緹嬰口上叫嚷:“我困了,我要睡覺了。”
她跳到床上,用被褥裹住自己,不肯回答月奴。
她心中是十分警惕的。
月奴天生就要斬殺無支穢,而緹嬰已經確認江雪禾變成了無支穢。她不想讓月奴和師兄之間生齟齬,她要努力調和……緹嬰天真地想到:隻要師兄不作惡,月奴就可以不斬殺無支穢吧?
對,她要看住師兄,不能讓師兄披著無支穢的身份害人。
那背後藏匿的無情天道,必然是要眼睜睜看著師兄墮落,引誘師兄變得一身汙穢,引誘師兄失去本我,與他們融為一體……她要幫師兄守住心,她要幫師兄贏得這場戰爭。
千年前,魔女傷心欲絕,心如死灰,卻仍憑著一腔愛意,以棋子入局;
千年後,緹嬰也想以棋子的身份,與天下棋,贏天半子,助師兄修煉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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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緹嬰心中大石放下,睡了一個好覺。
她做了不錯的夢。
夢中大約很好,她對未來充滿希冀,在睡夢中也露出淺淺笑意。
她不知,在她睡著後,一重月光照在帷帳外,一道模糊的身影化出形體。
沈二掀開簾子,俯眼看她。
她院中的禁製其實從來都攔不住他。
他對她有難以言說的好感。
他一直想打破隔閡,讓妹妹心中有他。往日他總不知該如何做,而今夜——
沈二手指輕輕擦過褥間少女柔軟麵頰,擦過她唇角的笑。
她神魂中,有劍意凜凜,要衝出來打斷沈二的唐突。
沈二手指抵在唇角,輕語:“噓,彆打擾她。
“我隻是回頭看一看……我這就走。”
月奴警惕,對無支穢不存有一絲一毫的好感,隻怕這怪物傷人。但這怪物竟然真的隻是看了一眼,就化為煙霧消失了。
月奴不禁茫然。
……他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不是來殺小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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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二回到自己的院落屋中。
他不入睡。
他盤腿靜坐,盤算著一切。
他要徐徐圖之,循循善誘。
無論昔日的小師妹有沒有喜歡過他這個不知真假的“師兄”,他都要讓假的變真,真的更真。
他不相信緹嬰的諸多鬼話。
但他心裡有她,他漸漸確信,並要她回應。
他不在乎自己叫什麼,但他一定要知道,她的真名叫什麼。
他們都有法術,都在用各自的方式修煉,都知道天譴天道天意等諸多限製。若兩人要心意相通,當以姓名作誓。
總不能叩拜天地喜結連理時,他都無法起誓求證吧?
……唔,他似乎想得遠了些。
今夜小姑娘趴在他背上抱著他脖頸,大約還沒有到成婚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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