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哪有朝臣坐著上朝的道理!
攝政王成呈率先站了出列:“陛下,此舉不妥。”
慕姝挑了挑眉:“王爺知道朕此舉為何?”
成呈眯起了眼:“回陛下,臣不知。”
慕姝看了他幾眼,沒有堅持讓朝臣們馬上坐下。
而是慢吞吞地開了口:“聽聞先前的奏折都是王爺代為閱覽,昨日朕才第一日上朝,回去後看到那些奏折還嚇了一跳。”
成呈愣了愣,他已收到消息,昨日的那些奏折,慕姝大約隻看了不足五分之一,本想借此發難,卻沒想到慕姝主動提了起來。
他麵上沒有端倪,隻回道:“是,先前陛下沉溺於喪父之痛、還未親政,臣乃先帝親設的攝政王爺,故而越俎代庖了一段時間。既然昨日陛下開始上朝,那奏折便該陛下自己來批了。”
“陛下若是有何不明之處,儘可問臣。”
這話寬厚,但話裡話外的嘲諷意味也非常明顯。
慕姝直接將話接了過來:“王爺說得有理。”
???
“朕才疏學淺,昨日看眾愛卿們的奏折,可是看得好生頭疼。”
此話一出,成呈的麵上沒忍住劃過絲驚色。
他沒想到慕姝會這麼乾脆利落地承認自己的不足之處。
一時之間,滿朝文武的神色變幻莫測,卻都不敢開口。
慕姝不耐煩看底下一群人精裝模作樣,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今天的來意:“但沒辦法,朕既然已經當了皇帝,便也辛苦諸位愛卿們迎合一下朕的需求了。”
眾人更是不懂。
不知道慕姝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太常寺卿左大人是哪位?”
隱在人群之中,習慣了在朝會上渾水摸魚的左英奇渾身一顫,站了出來。
“微臣叩見陛下!”
慕姝仔細地打量了幾眼,大吃一驚。
她還以為寫出那麼一封折子的“人才”是什麼文藝青年,結果,居然是個胡子拉碴、身長八尺的彪形大漢?
這麼有反差的嘛!
她嘴角勾起抹玩味的笑意,語氣輕飄飄地奉承了幾句:“朕昨日讀到大人的奏折,深覺大人文采斐然、功底深厚。”
“今日特地想與眾愛卿共賞。”
開玩笑的,這人昨日那麼荼毒了她的眼睛!
今天,也得讓底下這群人一起聽聽!
畢竟,左英奇,也不過是個典型,不是唯一。
左英奇腦門上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說實話,他都有些記不得自己寫的什麼了,畢竟,你讓他一個主管祭祀的官員,日日都要寫折子,這不是為難人麼。
而當他從侍衛手中接過自己的折子,終於知道了是哪篇……迎著周邊大臣看向他驚疑不定、好整以待的眼神。
沁出了一身冷汗。
慕姝語氣難得輕柔:“左愛卿念一遍與諸位大人一起聽聽吧。”
左英奇第一次覺得,自己滿臉的絡腮胡子挺有用,能夠遮擋住他此時定然羞紅的滿麵。
不可能拒絕,他隻得粗著嗓子念完了整封奏折。
慕姝沒有感覺錯。
這封奏折確實很長……光是念,就念了將近十分鐘。
念到後麵,左英奇的聲音越來越輕。
這就是頂級的社死吧。
慕姝坐在龍椅上,麵無表情地在心裡吐槽。
事實上,左英奇的樣貌和他的奏折搭配在一起,要讓人不笑,是很難的一件事。
朝中不少官員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他們的想法和慕姝昨夜神同步了。
不是,這人有病吧?
倒也不是不能寫……
就是給皇上的奏折裡,寫這個懷念住持……還寫了這麼長,寫得還頗情深意切、文采斐然到了一個境界,真是奇葩。
就連成呈都沒忍住目光驚異地看了一眼左英奇。
左英奇念完之後……便撲通一聲跪下:“臣有罪。”
慕姝沒有傻子似的再去問一遍“你有何罪”,她經過一夜好眠,心情好了不少,此時頗心平氣和地問左英奇:“愛卿,這樣的折子,你一定要寫,朕也不攔你。”
左英奇當然不會傻得說我下次還寫,連忙表態再也不敢。
慕姝歎了口氣:“愛卿這般文采斐然,一篇奏疏足有兩千餘字,可如朕這般才疏學淺之人,通篇隻讀出:法恩寺住持是我故交,他死了我很難過。”
“可有錯漏?”
這句話問得諷刺,可有錯漏?
左英奇漲紅著臉:“沒有。”
這時,滿朝文武才捉摸出了,慕姝一大早整了這一出的目的。
不少人額際也冒出了汗,女帝怎能如此?將他們的奏折公之於眾……這一出,左英奇大概要在盛京淪為笑談半年不消了。
下一個獻醜的人……
慕姝收起笑容,麵色徹底冷了下來。
“朕才疏學淺,隻能勞煩諸位愛卿配合一二。”
“都給我找了最近的桌椅坐下!”
女帝突然變了臉色,又擔心著自己是下一個笑談,這次,再沒人質疑於理不合了。
慕姝看著所有人落座之後,揚了揚手,讓侍衛將昨日的那些奏疏分門彆類、平均攤在了每一張桌子上。
“就當成一場小考吧。”
“就如方才左愛卿明明十幾個字就夠了,非要寫上兩千字讓朕頭疼,朕昨夜奏折都沒看完。”
“這些奏折,每封都會輪到三位愛卿批閱,眾愛卿幫幫朕的忙,化繁就簡,誰提煉得最好,有賞。”
她甚至懶得去想賞什麼,“兩個要求,一是字數少,務必簡明扼要;二是重點突出,不能漏下關鍵信息。”
慕姝接過茶水抿了一口,懶懶地揚了揚衣袖:“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