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自同門,可仙君乃是當今世上第一人,在門派、乃至整個人族中的地位都相當超然物外。
因此,清雲道人不禁比往日更嚴肅了幾分:“師弟這兩日頻繁來觀雲峰,可否是有要事?”
殷晚辭輕輕頷首:“我需要三昧火蓮。”
清雲掌門怔住,略帶疑惑。
倒不是這個要求有多麼令人為難,倚瀾宗底蘊深厚,各種屬性的天階靈草都有幾株,而仙君為宗門斬妖除魔不知凡幾,彆說是一朵火蓮,就是什麼彆的天階靈寶也未嘗不可給他。
隻是……他明明記得,師弟是單靈根中的冰靈根,與火蓮屬性相克,用來修行實屬事倍功半。
“莫非,是給你那個弟子?”
清雲掌門摸著胡子,滿臉不讚成:“火蓮性烈,且其中蘊含之靈力暴戾紊亂,不適宜那嬌滴滴的小姑娘修煉。”
‘嬌滴滴的小姑娘’正是指楚玉,清雲道人也是練劍的,日常愛好便是抓一隻劍修弟子,高強度一對一教學。
奈何他要求實在太嚴苛,出招也毫不留情,弟子們骨折掛彩都是常事,連楚玉這種在門派天不怕地不怕的,都會躲著他走。
“不是給我徒弟。”
殷晚辭微頓了頓,語氣平淡:“是給一個外門弟子。”
清雲掌門想起前兩日執法堂上報一事,眉頭擰成川字。
“你是說那個擅闖沁香園的男修?”
清雲一掌拍在桌案上:“小小年紀心術不正,哪怕是你來說情,也萬萬不可不了了之,至少也要受過定魂釘,看看此人是否被妖邪附身。”
殷晚辭靜靜思索,不發一言,似是默認。
他眺望著遠處雲霧中的群山,淡淡道:“我隻要火蓮,其餘任憑師兄發落。”
“那名弟子並非練氣期。”
清雲麵色肅然,這幾日的審判中,執法堂同樣發現了這點。
“潛進倚瀾宗,定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師弟又為何要袒護此人?”
殷晚辭陷入靜默。
半晌,他幽幽歎息。
“他是十一月前,宋家大劫中幸免於難之人。”
“宋家?”清雲皺眉:“江陵那個?”
“正是。”殷晚辭眉目疏淡,衣袖如流霧。
“據我所知,他是替家中女眷尋求火蓮,以解對方寒毒。”
清雲掌門久久不語。
他憎惡作奸犯科之人,可作為正道魁首,他也和仙君一樣,心懷著對蒼生的一絲憐憫。
此子是為了家人犯下錯,加之還有師弟的求情……
清雲罕見地略有動搖。
“若真如師弟所說。”他板著臉道:“宗門倒是可以考慮——”
“不可以!”
清脆的女聲響起。
接著,緊閉著的殿門被從外麵推開。
陽光瞬間傾瀉而入,空曠的殿堂仿佛被什麼無形之物一點點裝滿,少女氣喘籲籲站在門前,一手提著裙擺,一手扶著冰涼的青玉門。
“師尊,你怎麼、怎麼一個人來找掌門師伯。”
來時飛得太快,降落在觀雲峰後又跑了一段距離,楚玉的臉頰與鼻尖通紅,委屈地控訴:“說好的我們一起呀。”
她從外麵回到淩雪峰時,才發現師尊並不在山中。
唯有寒潭旁的墨台上,為她留了張小小的字條。
這是殷晚辭幾年來的習慣——出門留字,寫明歸期。
殷晚辭漂亮的眼睛眨了眨,輕攏衣袖,神色柔和。
“已經沒事了,昭昭。”
他望向殿外翻滾著的濃雲,嗓音溫和:“回去吧。”
怎料一向乖巧的小徒弟搖搖頭:“不行。”
她提起裙擺跑向清雲道人:“掌門師伯,您剛剛說要考慮的,是將火蓮借給宋瑾嗎?”
清雲道人不知內情,隻當小玉是聽她師尊所說,才知曉此事。
“既有隱情,那便未嘗不可從輕發落。”
清雲道人雙手背在身後,一雙眼睛不怒自威:“隻是門規不可違,他仍舊要受至少三根定魂釘。”
兩人談話間,殷晚辭一直安靜地注視著他的小徒弟。
她的發髻被山風吹亂,眼中波光粼粼,仿佛蓄著一汪秋水。
跑得這麼急,定是有什麼話要親自和掌門說吧。
果然,楚玉再次開口。
“掌門師伯,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呀。”
……
殷晚辭斂起眼,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小玉,宗門已經對他網開一麵了。”
果然,清雲道人厲聲道:“錯了就要認,不管他是誰,在我們倚瀾宗,就要守我們這裡的規矩。”
楚玉認真地點點頭。
“師伯說得太對啦。”
她一臉大義凜然:“實不相瞞,那位宋道友與我相熟,但我絕對不會包庇他。”
“三根定魂釘哪裡夠。”
楚玉義正嚴詞,甚至還蓄了些慷慨的淚花:“為了他能改過自新,我覺得……”
“最少可以上三十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