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亭。
芍藥如雪,花團錦簇。
風中摻挾幽香,不知是花的,還是人的。
人與三年前相比,出落愈發亭亭玉立,婉約嫻柔,唯一雙眼眸堅韌。
淺紫羅裙下的玲瓏身段,光潔如玉,細腰堪折。
楚式微見過。
楚式微腦中一閃而過的是昨夜淮樂勾著他頸項的玉臂,她像一隻好奇心重的貓,明明身子因害怕抖得厲害,還是主動親吻他的唇。
一下又一下。
她實在熱切,與現在截然不同。
男女之事方麵,楚式微之前沒有實切體會過,但也聽聞過一二,並非一概不知。
不過,淮樂似乎比他知道的多,就連親吻的都輕車熟路。沒想到,在這方麵上,她絲毫不露羞怯......
隻是昨日夜裡,她分明那麼大膽。
怎麼如今連抬頭看他都不敢。
見麵前的身影沒有動靜,淮樂徐徐抬首,眼波平緩,“殿下若是有心怪罪,椒房殿那邊知道了,恐怕會壞了皇後娘娘和薑妃娘娘的情意。”
皇後與薑妃暗爭多年,明麵上卻是和和氣氣,還沒真正撕破過臉皮。
楚式微冷笑一聲,“你以為拿皇後可以壓住本王?”
淮樂是有這個意思,她麵上看著寧靜,心裡亂作一團。
楚式微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主,他若是現在有心罰她,怕是椒房殿也來不及救......
那年的花燈會,楚式微一拳打斷了禦史中丞之子李宣的鼻骨。打人尚不打臉,此舉有辱李家顏麵。
李美人聞訊夜叩椒房殿,跪在殿門外高喊,“求皇後娘娘做主。”
彼時,淮樂正在椒房殿。
淮樂剛回宮,早被宮外的一幕嚇壞了,驚魂未定,細軟的手指緊緊抓著琳琅的手臂。
琳琅拍拍淮樂的後背安撫她,“沒事了殿下,回來了就好,以後我們再也不和二殿下出去便是。”
“琳琅姑姑,二皇兄與那位郎君打在一塊,那位郎君出了好多血,我叫皇兄不要打了,皇兄沒有聽我的。我看到皇兄的手上都是血,想來是受傷了。”淮樂想起來後怕,她氣息微亂,胸脯起伏著,將來龍去脈說與皇後聽。
“他能傷著?”琳琅聽得眉頭緊皺,“那位爺真是無法無天了,自古以來,哪個皇室能在大街上與人毆鬥?沒了禮法!真是什麼樣的人教出什麼樣的兒子。”
說罷,琳琅撫了撫淮樂的肩膀。
“琳琅。”皇後邊上的另一大宮女璿璣出聲提醒她謹言慎行。“不可妄言二殿下。”
琳琅歎聲搖頭,不再作任何言語。
殿外的宮人進來通報,“皇後娘娘,李美人在外頭跪著,還將額角磕破了,說是一定要娘娘做主,奴婢幾個怎麼勸都勸不走。”
“讓她進來吧。”皇後道。
殿內燭火澄亮,映得李美人額角的血跡鮮豔生動,我見猶憐。
李美人聲淚俱下,掩麵痛哭,“兄長就宣兒那麼一個男孩,家裡平日說都不舍得說,今不知怎麼就得罪了二殿下讓二殿下打了。宣兒是臣妾看著長大了,今夜之事光是聽了就可憐,皇後娘娘可要替臣妾做主啊!”
琳琅勸道,“李美人入宮不久,有所不知,李郎君是你們李家的寶。可二皇子是薑妃娘娘宮中的祖宗,聖上寵著,宮裡哪個不是小心供著?這事皇後娘娘管不到,你若真要個說法,應該去薑妃宮裡,或是尋皇上說去。怪隻怪,李郎君招惹錯了人。”
“這!難道就讓我們家宣兒平白無故遭一頓毒打?”李美人知曉皇帝寵愛薑妃,哪裡敢雞蛋去碰硬石頭去薑妃宮裡討說法,隻求心慈公平的皇後能說上一句正道話。
見皇後不語,李美人噯歎一聲,“如今瞧來怕是我們李家隻能自認倒黴了!皇上喜愛二殿下,舍不得怪罪,此事若是換了太子殿下,定就另當彆論了......”
“你好大的膽子!太子殿下豈會如此行事?這是椒房殿,不是你李家!”琳琅聽出李美人的意思。
皇帝寵愛次子,對長子有失偏頗,是顯而易見之事。
李美人這話,是故意往皇後心上戳。
經琳琅一聲嗬斥,李美人才懊悔悲憤上腦說錯了話,即刻跪下,“臣妾口沒遮攔,還請皇後娘娘恕罪。”
皇後沒有怪罪,“起來吧。皇上善待臣子,李郎君受此變故,想來陛下不會置之不理的。明日見了皇上,本宮會說句公允的話。”
“多謝皇後娘娘。”侍女扶著李美人起來,李美人拭去眼尾的淚,看向淮樂,“今日是公主殿下與二皇子一同出宮的,若是見了皇上,還請公主殿下將二皇子的錯行一五一十道出。”
淮樂欲解釋今夜之事,被琳琅搶了先,“公主受了驚嚇,還請李美人莫要再提了。”
“天色不早,臣妾不擾娘娘休息。”李美人欠身退下。
李美人走後,淮樂向皇後小聲道。“是李郎君先要搶我的花燈,二皇兄大抵是為了保護我,才衝動了......”
今夜所有的人都在說楚式微的不好,淮樂不知如何反駁,她從未反駁過他們的意思,她覺得不全是楚式微的錯。
若說有錯,她也應該有錯。如果自己將花燈給了那位李郎君,或是不出宮,大抵就沒有這檔子事了。
琳琅端來一碗安神甜湯,“我們殿下真是心善,隻是莫要可憐那位爺。他可是連親兄長都打的人,殿下要離他遠些,小心打起來傷著。”
“吃了甜湯,回去好好睡一覺。”皇後容色柔和,她說話總是溫柔明理的。
淮樂點點頭,低頭小口喝甜湯。今日的甜湯,她喝著沒有往日香甜,心中憧憧。
李美人剛走不久,太子便來了。
楚子揭快步入了殿,淮樂見了他,麵上愁態舒展,“皇兄。”
“母後。”楚子揭先是行禮,而後關切地看淮樂有沒有受傷,“今夜的事兒臣聽聞了,都是兒臣不好,本答應了陪妹妹去看燈會的。若是我陪妹妹去,便不會有這些了。妹妹不會擔驚受怕,式微也不會犯錯。”
楚子揭身為太子,已入朝為皇帝解憂,今日是忙於政務,才失了他與淮樂早就定下的約。淮樂自幼在宮中被保護得好,哪裡會見過那種場麵,怕是嚇得不輕。
“皇兄,我沒事的。”淮樂露出一笑,起身欲上前。
皇後叫住她,微微一笑,“淮樂,先將甜湯喝了吧。”
淮樂這才頓足,回去坐下,對楚子揭溫和一笑。
皇後看著淮樂落坐,複望向楚子揭,楚子揭斂了多餘的神色,皇後歎了一聲,“你皇弟在宮外傷了禦史中丞的獨子,明日定會受眾人參本,你是長子,要為你父皇分憂。”
“是,兒臣知道怎麼做。”楚子揭應道,而後看向淮樂。
回茂雲殿的路是楚子揭陪淮樂回去的,一路上,淮樂與他又說了一遍事情原委,楚子揭不知從何處拿出一隻蓮花燈給淮樂。
翌日,朝堂之上。
禦史中丞等一眾臣子聯合痛斥二皇子行事肆意妄為,皇帝一言不發,出來為二皇子說話的隻有太子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