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9 章 開始(1 / 2)

能打電話找夏芍的人本來就不多,女的就更少了。

夏芍心情本就有些沉重,聞言滯了滯??[]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才快步朝警衛室走去。

沒想到接起電話剛“喂”了一聲,那邊已經迫不及待道:“夏芍,你弟弟那個團撤下來了。”

夏芍就怕是什麼不好的消息,手都攥起來了,聞言有瞬間的怔愣。

“嫂子你說,萬輝他們團撤下來了?”生怕自己聽錯,她謹慎地又問了一遍。

“撤下來了,大部隊已經回來了,還有些傷員也在陸續往回趕。”

比起上次聯係,秦舒的聲音不知輕鬆了多少倍,“我今天剛聽我大哥說的,趕緊給你打個電話,讓你放下心。估計等他們安頓好,就會給你寫信了。”

“那就好。”夏芍攥緊的手終於能放開了。

雖然夏萬輝安頓好後,曾經從戰場上給他們寫過家書,但到底不方便,肯定不能像平時寫那麼頻。秦舒又說有什麼事會通知她,她還真怕聽到的會是什麼不好的消息。

還好還好,是個好消息。

快一年了,每天提心吊膽地盯著廣播和報紙,總算把人給盼回來了。

明明身上什麼都沒背,夏芍卻覺得仿佛卸下了什麼東西,整個人從心到身,全都為之一輕。

她趕忙跟秦舒道謝,說完掛斷電話,長長籲出一口氣。

“你弟弟從戰場上回來了?”呂大爺問她。

夏芍轉頭,這才發現呂大爺和陳寄北都在看著他,眼中難掩關切和期待。

她點點頭,“應該是,說是他們團已經輪換下來了,具體的還不清楚。”

“那就是,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呂大爺像是心頭一塊大石也落了地。

“謝謝。”夏芍很誠摯地跟他道謝。

呂大爺擺擺手,“這有啥好謝的?”低下頭去擺弄收音機,眼底卻閃過一絲黯然。

夏芍記得陳寄北說過,呂大爺就一個兒子,戰場上沒了,估計特彆能感同身受吧。所以聽說她弟弟去了戰場,才會那麼擔心,一直幫她聽著廣播,看著電話。

不想老大爺難受,夏芍突然驚呼:“大爺你私房錢被二蛋兒拱出來了!”

“啥?”

呂大爺以不符合他年齡的速度跳起來,趕緊去看鞋底,又看桌後的空地,“馬上老婆子就要來送飯了,可不能讓她看著,我就指著這點錢買酒買煙。”

結果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一抬頭,正看到夏芍促狹的眼。

呂大爺立即氣不打一處來,“大爺的玩笑你也開!”

可是這麼一鬨,什麼黯然,什麼戰場,他也想不起來了。

夏芍朝他眨眨眼,“大爺你不是在家說一不二?還怕被大娘發現啊?”

舊事被重提,呂大爺更沒好氣,開始攆人了,“趕緊走,彆在這惹我生氣。”

夏芍就順勢和陳寄北告辭出來,還被男人不著痕跡捏了下指尖,“你故意的。”

說的而不是疑問句。

趁著下班高峰人流擁擠,夏芍也回捏了一下他,“鬨騰一下,總比想起傷心事強。”

人多,兩人就先沒騎車,出了門口這一段,陳寄北正準備上車,目光卻突然一頓。

察覺到他的視線,夏芍望過去,發現又是一隊學生。

她不禁壓低聲音,“怎麼了?”

“沒怎麼,看到個認識的人。”陳寄北斂眉收回視線,剛要走,對麵已經有人看到了他。

“陳慶年?你是不是陳慶寶他二哥陳慶年?”

跑過來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還沒竄個子,看起來又瘦又小,眼睛卻賊亮,盯著陳寄北上下打量,“還真是你啊,我就記得陳慶寶說過,你好像在什麼江城。”

自從這人靠近,夏芍就感覺陳寄北身上那種久已不見的冷銳隱隱有複蘇的跡象。

他神色寡淡,騎上車就走,“你認錯人了。”

“認錯人了嗎?”對方撓撓頭,顯然也不是太敢確定,“陳慶寶是說他那二哥在江城啊,不過陳慶寶也說他二哥就是個街溜子,在東北混得很差,說不定還真認錯了。”

少年看看遠去的自行車,想想陳寄北腕上的手表,覺得怎麼也沒法跟混得差聯係到一起。

另一邊,一直騎出很遠,從正街轉進小路,陳寄北身上那種冷銳也沒有消減。

夏芍看看他,乾脆打破這種沉默,“陳慶寶是誰?”

“我爸的小兒子。”陳寄北聲音冷淡,言簡意賅。

不過夏芍還是聽明白了,“和你後媽生的?”

“嗯。他四十多歲上生的,寶貝的要命,起了個名字叫慶寶。”

聲音依舊冷淡,這回卻能聽出些譏誚了,“剛才那小孩,就住在我家隔壁,和他是同學。”

“就住在隔壁?那難怪他認識你。”

“也不算認識。”陳寄北說,“以前我碰到他,他從來不和我說話。”

兩人年齡上差了十歲,本就不可能玩到一起。何況陳寄北以前孤僻冷漠,在老家的名聲還不好,這人又和陳慶寶是同學,沒和他說過話也能理解。

夏芍不能理解的是另一件事,“四十多歲?你爸今年多大?你後媽多大?”

陳慶寶和那小孩是同學,今年也應該是十四五歲,那陳寄北出生的時候他爸不是三十多了?

“我爸今年五十七,陳慶豐他媽四十五。”

老夫少妻差一輪,難怪陳父這心都偏到太平洋去了,陳慶豐他媽跟他的時候可還不到三十。

不過就算陳寄北前麵還有過一個孩子,沒保住,他爸三十多歲才有他,也太晚了。

似乎知道夏芍在想什麼,陳寄北淡聲道:“我媽要是還活著,今年剛好五十一。”

比陳父小六歲,那就是陳父結婚並不算早了。

夏芍發現陳寄北家裡還真複雜,隻是以前他絕口不提,她也就沒問。今天他難得多說了點,夏芍乾脆趁機問個明白,“其

實我一直有點好奇,你爸媽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寄北聞言,明顯窒了下,聲音也低下去,“不知道。”

“不知道?”夏芍意外了。

“不知道。家裡沒人提,外麵也沒有人跟我說過。”

充滿冷暴力和漠視的童年,早逝的母親,續娶的父親……

如此種種,他這麼較真尖銳的性子卻連個根由都不知道。夏芍不知道那些年他是怎麼熬過來的,對那些或參與其中或冷眼旁觀的人,又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夏芍一時間有些沉默,陳寄北卻難得話多了一回,“不知道這些學生什麼時候回去。”

夏芍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你是怕他回老家,把碰到你的事說出去?”

“也不是怕。”陳寄北說,“我以前在老家,不怎麼下地乾活。”

夏芍並不覺得意外。

陳寄北這個人,是有點工作狂屬性在身上的,根本就不是能遊手好閒的人。李來娣卻信誓旦旦說他在老家掙不了幾個工分,如果沒有假,那就是他故意的了。

果然陳寄北輕哂,“我爸年紀大了,掙的工分沒有以前多,陳慶豐又結了婚,有老婆孩子要養。他們就把主意打到我頭上,讓我下地掙錢,養活那娘倆。”

如果對他好,他多付出一點也就罷了,可那一家子……

夏芍對他的行為表示讚同,“不乾就對了,他娶的老婆生的兒子,憑什麼讓你給他們拉犁?”

陳寄北就知道她會這麼說,不會說什麼天底下無不是的父母,他是兒子,就得孝順爹媽。也不會說什麼他爸也不容易,讓他多體諒體諒,說什麼弟弟好歹是親生的。

男人神色不覺柔和少許,聲音也沒那麼冷了,“其實我當時就知道有個表哥在東北。”

這話沒頭沒尾,夏芍怔了下才反應過來,“你是故意不乾活,想讓他們把你踢出去?”

陳寄北沒否認,“我隻是試試,當時也沒有彆的法子。”

所以他才對陸澤同格外愧疚,對劉鐵萍格外忍讓,直到劉鐵萍把手伸到了萬輝頭上?

可他說得沒錯,他當時的確隻有這一個法子逃離那一家子。

隻要他不走,陳父就可以拿父親的身份拿捏著他,讓他留在那個窒息的家。

找工作?娶媳婦?

想都彆想,陳父有一萬種方式可以攪黃他的婚事,讓十裡八鄉都沒人敢嫁給他。

就算他結了婚有了自己的家,隻要走不遠,也彆想擺脫。

夏芍突然對那個沒見過的人生出無限反感,“真不是個東西!”

她性子平和,脾氣也好,這麼直白地罵一個人,還真是少見。

雖然說這話時聲音不大,陳寄北還是聽得眼底一暖。

“要是他知道我在這邊過得好,說不定會乾什麼,你心裡有個準備。”他把自行車拐進胡同。

前兩年每次要錢,陳寄北都是郵一大堆燒紙回去,陳父大概被惡心得不輕,已經兩

年沒給陳寄北寫信了。要是他知道陳寄北在外麵混得一點都不差,還真可能動心思。

夏芍“嗯”了聲,正要說什麼,看到了前麵的孫清。

孫清手裡捉著個小泥猴子,正邊往家走邊數落,“我一會兒沒看住你,你就弄這一身泥。那臭水溝是啥好地方嗎?”似乎想要打兩巴掌,又實在沒地方下手。

主要是那小泥猴子太臟了,滿身泥點子還沒乾,鞋子更是一踩一包泥水兒。

陳寄北騎著車從旁經過,夏芍還聞到了一股夏日酸爽的臭水溝味。

不用看,她都能想象到孫清此時有多絕望,偏偏那小泥猴子還咧了嘴,一點都不害怕地在那笑。

孫清果然在磨牙,“我當初抱的怎麼不是半夏?生個乖乖軟軟的姑娘多好。”

“生個姑娘,萬一跟薑哥一樣黑,嫁不出去怎麼辦?這不是你說的?”夏芍回了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