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成長(1 / 2)

和街上大多數人一樣,那人穿著厚厚的軍大衣,棉軍帽,根本看不到五官。

本來還能露雙眼睛在外麵,因為天黑還下雪,也看不太清。

夏芍走過去,“同誌你要找誰?”

“請問是袁立春同誌家嗎?俺是她親戚,過來投奔她的。”

來人聲音悶在圍巾裡,口音也有些怪,夏芍凝眉想了想,“你是她什麼親戚?”

夏母老家離北圖村不遠,雖然不常往來,可她不記得有口音這麼怪的親戚。

那人眼珠一轉,正要說話,夏芍上前一步,一把扯下了他的圍巾。

“萬輝!”雖然已經有了猜測,夏芍還是沒抑製住聲音裡的激動。

眼前的麵龐早已退去了少年模樣,變得深刻、硬朗,隻是人瘦得厲害。一雙眼卻比二年前更加漆黑、明亮,在夜色中望過來時,甚至有種讓人心一跳的犀利。

夏芍覺得眼眶有點熱,忍不住捶了下對方。

這一捶才發現人也長高了,本來想捶肩膀,手伸出去卻隻碰到了胸膛。

夏芍一愣,忍不住又捶了一下,“我就說咱媽哪來的親戚,還能知道我的住址。”

夏萬輝任她連砸兩下,“姐你不讓我進去嗎?我還沒吃飯。你不知道我這一路過來有多累,還得打聽你家住哪,你隻說搬到這一片了,也沒說具體搬到了哪。”

“誰叫你不提前打個招呼?”夏芍瞪他一眼,還是推開了院門。

“我這也是剛請下來假,沒來得及打招呼就出發了。”

夏萬輝解釋了句,這才笑著跟陳寄北打招呼,“姐夫。”

“回來了。”陳寄北朝他一點頭,情緒還是那麼內斂,態度還是那麼冷淡。

可知道夏萬輝上了戰場那天,他和夏芍一樣睜著眼睛到了後半夜。

“回來了怎麼不進來?跟誰說話呢?”大概是等急了,夏母開了廚房的門催促。

夏萬輝趕忙拉高圍巾,還想故技重施,夏母卻已經看到了他,一愣。

下一秒,夏母僅穿著一件毛衣就跑了出來,“萬輝?萬輝你回來了!”

“是我是我。”夏萬輝怕她凍著,趕緊接住她,小心翼翼扶著她往裡走。

夏母一麵被他扶著,一麵又不住回頭看他,“怎麼回來也不說一聲?”像是看不夠一樣從上打量到下,“人長高了,也瘦了,這臉上怎麼還有道疤?”

剛才在外麵沒看清,夏芍也才注意夏萬輝眼下有道淺淺的疤痕,不重,位置卻實在是險。

夏母已經心疼地摸了上去,“這要是再偏一點,眼睛就沒了。”

“沒事,就是被飛濺的石子劃了下。”夏萬輝隨手一摸,滿不在意,“這傷疤就是男人的軍功章,我就這麼一點點,本來還想自己弄個大的,好跟人顯擺。”

“受傷是那麼好玩的?”夏母也忍不住說他了。

夏萬輝怕她嘮叨,“我兩個大外甥呢?長這麼大我還沒見過。”

話落裡屋的門已經開了,兩個崽好奇地在門口探出小腦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小半夏更是直接跑了出來。厚厚的小棉衣穿在身上,配上肉嘟嘟的小臉,就像個衝過來的粉團子。

夏萬輝一見眼就笑彎了,進去脫了大衣,又丟了帽子,露出裡麵筆挺的軍裝。

他搓搓手,“我能抱一下嗎?”

夏芍蹲下來商量孩子,“讓舅舅抱一下好不好?這是媽媽的弟弟。”

“媽媽的弟弟?”半夏歪了小腦袋,小承冬則直接點頭,“好。”

然後當天晚上,小承冬識字課堂就又多了一個新學員。

直到兩個孩子睡了,夏萬輝才擦了把額頭不存在的汗,“小時候上學,我都沒這麼認真過。”

“你那也叫上學?上著上著就跑河裡摸魚摸蝦去了。”

夏芍抱了被褥過來給他鋪上,被子還特地折成了桶,放好枕頭,問他:“你這次能待多久?”

好久沒有人幫著做這些了,夏萬輝還有些不習慣,“部隊給了我一個月的探親假。”

“一個月?”夏母端了洗腳盆進來,聞言很是驚喜,“那你不是能待到下個月了?”

夏萬輝趕忙去接過來,“媽你做這些乾嘛?我又不是小孩。”把盆放到地上,又說:“刨除來回路上的時間,能待二十多天,我姐跟我姐夫彆嫌我煩,攆我就行。”

“誰攆你了?”夏芍嗔他一眼,“行了你早點睡,其他的明天再說。”

夏萬輝一回來,家裡明顯更熱鬨了,光他和小半夏兩個就能說個沒完。

夏芍也不知道是隨了誰,還是雙胞胎哥哥太不愛說話了,半夏從小就有些話癆。幾個月的時候就喜歡啊啊哦哦跟人說話,現在大了,話更多,口齒都比哥哥清晰。

為了招待舅舅,她把自己的玩具全拿了出來,各種小木碗小木勺小木鍋,還有姥姥給縫的小兔子。

留了夏萬輝在家陪孩子過家家,夏芍眉眼帶著輕鬆的笑意去了單位。

到了車間,老羅立馬發現了她的不同,‘’今天心情挺好。

“我弟弟回來了。”夏芍眼睛彎彎,退去平時的從容、淡定,露出一點年輕人的活潑。

老羅就笑著點了點頭,“你跟我到臨時車間來一下。”

車間裡沒生爐子,一開門,溫度比外麵高不了多少。夏芍準備去爐子邊點火,被老羅叫住,“沒事,穿得多,我說幾句話,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夏芍就沒點,搬了把椅子給老羅。

老頭兒坐下來,開口第一句就是:“我準備提前退休了。”

夏芍並不覺得意外。

當時惦記著萬輝的事,她沒有多想,事後回想,發現老羅正在一點點放權。他把需要自己把關的事全都放了下去,自己退下來,顯然就是準備退休了。

“退了也好。”夏芍言語很是真誠,“您身體不好,退休了還可以好好養養。”

“其實我去年就想退了,準備看著你們把月餅打完就退,

結果……”

老羅歎了口氣,後麵的話不說夏芍也知道。

夏芍更知道這一切還遠沒有結束,想稍微平息一點,都要等到七十年代後。所以她很讚成老羅現在退休,遠離風波,“您老伴兒肯定高興壞了吧。”

“小丫頭瞎說什麼?”老羅瞪她一眼,到底還是笑了,“我跟小車、老溫商量過了,我走了,這個質檢員你來當。”

“我來當?”這下夏芍才真意外了。

她今年才二十六,接手機製餅乾班還不到二年,她以為車間會提葉大勇。

老羅顯然也考慮過葉大勇,“之前做細點,都是我這個質檢員帶著做的,這方麵你比小葉擅長。而且老溫也快退了,你這個年紀,想當副主任有些難。”

夏芍才二十六,就這麼升到副主任,太容易被人盯上。

相比之下質檢員並不算管理層,隻是因為老羅退到了這個位置上才顯得特殊。如果她和葉大勇一前一後提上來,那自然是她做質檢員,葉大勇做副主任,最為合適。

“質檢員的工作不算重,你還可以繼續帶一陣機製餅乾班,等選出合適的新班長再說。”

老羅顯然是都安排好了,“你們車主任這個人做事最穩,心胸也寬廣,能容得下人。有他坐鎮,又有你跟小葉這些年輕的頂上,我總算能回家享兩天福了。”

從臨時車間出來路過車間辦公室,遠遠就聽到有人破口大罵的聲音。

王翠花包著個頭巾站在辦公室門口,口沫橫飛,“前年沒漲,去年沒漲,今年又沒漲,憑啥全班都漲工資了,就不給我漲?是我沒陪你睡啊,還是上供不到位啊?”

一句話既罵了車主任亂搞男女關係,又指責車主任收受賄賂。

車主任麵色很難看,還是開了門,耐心地跟她解釋:“不是我不給你漲,漲工資是國家政策,得國家有文件下來讓漲。今年彆說咱們廠,全江城都沒一個漲工資的。”

彆說江城了,那十年全國都不漲工資,也不招工人。

當然就算國家有政策讓漲,以王翠花的表現,這個工資她也漲不上,她這就是在胡攪蠻纏。

夏芍皺了下眉,老羅也不禁皺眉,卻轉頭對她說:“這事兒你彆出頭。”

這事兒夏芍的確不好出頭,當初王翠花指著副廠長的鼻子罵,也沒人攔得了,何況現在。

隻是這根攪屎棍子又跳了出來,不收拾掉,總讓人心裡不踏實。

中午下班,夏芍順便轉去了木匠房,請何二立兩口子明天休班,到自己家來吃飯。

“萬輝回來了?那必須得去。”何二立對這個見過幾麵的少年還有印象,滿口答應。

次日休班,上午陳寄北帶夏萬輝去體驗了下東北的大澡堂子,洗得舒舒服服回來,在門口正碰上何二立跟金美雲。夏芍又去隔壁叫了孫清,熱熱鬨鬨一大桌子人。

五年前初見,夏芍跟陳寄北正準備結婚,孫清也還沒有孩子。

現在就連何二立也當爸爸了,時

間過得真快。

孫清一邊盯著自家小皮猴子彆闖禍,一邊問夏母:“萬輝今年也不小了吧?”

“不小了,秋半年都二十二了。”夏母說,“放在老家早該說媳婦了。”

“沒事,好飯不怕晚,您看我,二十五了才結婚,不也過得挺好。”

何二立一邊說,一邊把一隻肉丸子夾進媳婦兒碗裡。

他是做習慣了,對麵薑百勝卻看了過來,弄得金美雲也不太自在,在桌下掐了他一把。

何二立才不在意,反正自從他結了婚,明裡暗裡調侃他的人不少。好聽點的說他和陳寄北都疼媳婦兒,不好聽的就說他倆都怕老婆,難怪能成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