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半球。悉市。
整個周末,許知意都在用功。
傍晚時,樂燃回來了,不是自己回來的,還帶著顧嘉和另外兩個男生,手裡拎著兩個大袋子。
顧嘉一進門就叫許知意:“看我們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她說:“鎮上有個碼頭,碼頭旁邊開著一家魚薯店,用的都是最新鮮的魚,我們臨上火車前排隊買的,一定要帶回來給你嘗嘗。”
樂燃把紙盒從袋子裡端出來,打開盒蓋,金黃的炸魚看著很不錯。
“希望它能堅持住,不要軟。”
他用筷子戳了戳,悲憤:“還是軟了。”
顧嘉建議:“再炸一下,燒熱了油,炸快一點,應該就行了。”
大家一起動手,重新把魚和薯條過了一次油,稍微晾了晾,效果果然不錯。
炸魚麵皮酥脆,白色的魚肉完全沒有腥味,新鮮細嫩。
四個人吃不一定夠,許知意穿上外套出門,又去不遠處的商業街買了隻烤雞回來。
商業街轉角有家黎巴嫩人開的烤雞店。
七十年代,黎巴嫩教派衝突爆發內戰,不少人逃到澳洲,店主一家就是那時候過來的,看打扮應該是基督徒。
一家人憑著好手藝,把烤雞店開得紅紅火火。
他家用炭火烤出來的雞和彆家味道完全不一樣,買雞還會送一種特殊的中東大蒜醬,是用檸檬汁、油和大蒜沫一起打成醬料,奶油一樣細膩滑軟,帶著酸味與蒜香,與表麵烤得略焦的雞肉天生一對,香而不膩。
大家吃得熱火朝天。
許知意忍不住看看主臥那邊。
房東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門縫裡亮著一絲燈光,依舊很安靜,和外麵的熱鬨毫不相乾。
許知意忽然想起了寒商。
這房東就像寒商一樣。彆人都在熱鬨著,他雖然也在熱鬨裡,卻一個人待著,自成一國。
許知意心底的什麼地方軟了一下。
“我們分房東一點吧?”她問樂燃。
“當然好啊。”樂燃吃著雞肉,含含糊糊地點頭。
許知意撕了一條雞腿,拿了一塊魚,又加了點薯條,放在盤子上。
她端著盤子來到主臥門口,把盤子擺在門前的地毯上,然後用手機發消息。
【我們在吃樂燃他們帶回來的魚薯,你要不要也吃一點?盤子放在門口了。】
發完就回到餐桌旁。
坐在餐桌旁邊,看不見主臥的門,手機也安安靜靜,沒有回複。
也許他又睡了。
主臥裡。
寒商和歐洲的公司那邊開了一整天的視頻會議。
這房子隔音不好,外麵客廳的說笑聲一陣陣傳進來,寒商能輕易分辨出許知意的。
斷斷續續,隱隱約約地一直聽到她的聲音,寒商心裡安定無比,隻是開會的時候不停地走神。
會議剛結束,手機就震了。
是許知意發過來的消息。
寒商攥著手機,目光停在許知意那條消息上,看了很久,才走到門口,把門打開一條縫。
那碟食物就擺在門口。
那是她滿滿的善意。
她住在這樣一幢老房子裡,還有個完全不露臉的奇怪房東,按理正常人應該覺得害怕。
可她膽子就是那麼大,和以前一樣。
不止不怕他,還亂發這種好心。
這應該是同情吧。
就像以前對他一樣。
她對每個人都很好,可見對他,也並沒有什麼特殊。
就像走在路上,遇到流浪的小貓小狗,她會蹲下來,摸摸它們的腦門,隨手喂幾口吃的,就繼續往前走。
說不準路上還會再遇到下一隻流浪貓狗,同樣喂它們吃的,同樣溫柔地摸它們的腦門。
隻有他,傻乎乎等在原地,以為她馬上就要把他領回家了,以為自己從此就真的有家了,搖著尾巴等著。
寒商盯了盤子一會兒,眼眶漸漸發熱。
他在自己失態之前,“啪”地把門拍上。
門被拍得一聲巨響,震得整個門框都在搖晃。
外麵的笑聲頓時停了。
餐桌旁的幾個人麵麵相覷。
顧嘉愣了半天,小聲對樂燃說:“你們這房東脾氣真怪。”
許知意也回頭看了走廊那邊一眼,解釋:“他好像在生病,心情不太好。”
回應她的是一條消息,同時發到了她和樂燃的手機上。
【補充條例:六、訪客請至少提前一天報備,早八點前,晚十點後,謝絕會客,違反規定,每超時十分鐘罰款二十。】
樂燃抬頭看向許知意,兩個人兩臉無奈。
坐在樂燃旁邊的男生偏頭看見,訝異:“這麼可怕的房東,你倆還真能忍得了。”
當然是因為房租便宜,隻要足夠便宜,房東的一點小毛病不算什麼。
現在是九點五十五,距離房東剛剛在補充條例裡規定的會客截止時間,隻剩最後五分鐘。
樂燃豪邁地從褲子口袋裡抽出一張五十刀的鈔票,拍在桌上,“啪”的一聲,是塑料鈔票的脆響。
“沒事,繼續吃吧。”
顧嘉納悶:“你身上帶著錢乾什麼?”
大家現在都是刷手機或者刷卡,偶爾帶現金,也就是枚一兩刀的金色硬幣,隻為了應付路上的乞丐,隨身帶現金的人越來越少了。
樂燃繼續吃東西,“取了一點錢,罰著方便。”
他怕不是被罰出PTSD來了。
這裡房租是便宜,可也經不起這樣罰,樂燃這麼沒完沒了地交罰款,也不知道租在這裡,到底是劃算還是不劃算。
彆人都嚇一跳,“你們房東真罰啊?”
許知意和樂燃一起鄭重點頭。
“真的罰,你們信不信,超一秒鐘都得交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