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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中格外出色的人,會被重點觀察,然而今年由於了了的存在,其它人顯得黯然失色,她的表現實在優秀,教官□□們對她讚不絕口,就連她女性的身份,都在各項一騎絕塵的數據中被忽略掉了。
這個世界比以前的世界好嗎?
了了認為是的。
雖然依舊受到來自家庭與社會的多方麵阻撓,但至少明麵上,女人走出家門,讀書做官的可能性沒有被扼殺。
但這個世界完美嗎?
也不完美,與從前的世界比起來,隻能說是癱子裡頭選瘸子,都算不得四肢健全,即便她比任何人都強,史教官在誇讚她時,依舊會用“巾幗不讓須眉”,“誰說女子不如男”這樣的言語,可了了沒有聽過哪個男人被誇“須眉不讓巾幗”,“誰說男子不如女”。
她太過自我,所以對於這些已經習以為常、甚至被當做讚美的輕視無比敏感。了了討厭被這樣誇獎,正如她討厭被異性當作可以追逐的對象——他們對她產生的愛慕,於她而言是一種肮臟的羞辱。
即便是在這樣的世界裡,仍舊有大多數的女人失去本性,哪怕她們風華正茂,前途無量。
能跟著了了練武的女生並不多,她們覺得軍訓已經很苦了,每天除了訓練之外還有文化課跟政治課,要背的要寫的那麼多,剩下的時間誰不想好好休息,誰願意去演練場跑上幾十圈,枯燥乏味地重複著相同的動作?
而且,她們也不想練出硬邦邦的身體與肌肉,女孩子要香香軟軟的才好看,像班長那樣,男孩子看了哪裡敢靠近呀?
堅冰不可摧折,了了的身體本就與柔軟沾不上邊,她是冰冷的、堅硬的,很少能有人與她相處融洽,大多數人在感受到她的不可靠近後,便已退避三舍。
汪香留坐在演練場跑道儘頭望著依舊跑步的了了,今天已經一個跟的人都沒有了,女生們很尊敬她,她在班裡說話,大家也都非常信服,可沒有人願意吃苦,因為考到首都大學的人,已經注定擁有美好前途,和平年代,練武有什麼用?
望著麵無表情的了了,汪香留不知道她會想些什麼,身體卻不由自主站了起來,以靈魂狀態往前跑。
她對了了說:“我跑一千圈一萬圈都不會覺得累哦,你要是跑得口吐白沫可彆怪我。”
了了沒理她,汪香留便努力跟著她跑,結果靈魂狀態的自己居然跟不上,隻能作弊往前飛,她問了了:“你不感覺很失望嗎?願意跟你練武的女生越來越少了,而且……”
她咬了咬嘴巴,小心翼翼,試探著看向了了:“我看到有幾個女生,把你教的招數,教給男生了。”
了了的日常很枯燥,汪香留無聊時便會在學校裡四處晃悠,當她看到那一幕時,肺都要氣炸了,了了教她們時已經說過,傳女不傳男,不想練自己不練就是了,怎麼還能教給男生?
了了說:“隨她們去吧。”
“你不生氣啊?我以為你會生氣呢。”
了了心想,這有什麼好生氣的,人各有命,再說有些人學走了,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軍校並非完全封閉式管理,每個月會放兩天假,這期間允許家長們來探親,也允許學生們離校,但晚上必須回來,因為還要點名查寢,了了沒有家人來探望,也沒興趣跟人出去玩,所以每到放假時,宿舍裡基本就隻剩下她一人。
像她這樣留在學校裡的學生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軍校的生活十分艱苦,所以這難得可貴的自由時間,大家都想出去放鬆放鬆,這裡最近的城鎮在五十裡外,每天隻有一班車來回,學校平時嚴厲,假期期間卻很人性化,早上八點鐘為學生們準備了車,下午五點鐘再在集合點去接。
汪香留趴在窗戶上往外看,“了了,了了你快看,教官他們突然集合了!”
學生們的休息時間也是教官們的休息時間,這樣突然集合,肯定是有事,汪香留興奮極了:“我去看看什麼事兒!”
了了沒管她,走到窗邊向外看了看,果然看見教官們被集合起來,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她想,難道是有敵人要來?但據她了解,已經很久沒有打仗了,而且浩瀚說過,未來數十年間都不會有戰爭發生。
過了會兒,汪香留回來了,她緊張地告訴了了:“有個犯罪團夥潛逃到東圖軍校附近的山裡了!據說統共有十幾個人,還都帶著武器,教官們現在要配合當地公安實施抓捕,剛才集合就是為了這事兒。”
了了點了下頭表示明白,汪香留擔憂不已:“這,也不知道那群犯罪分子在哪裡,萬一……要是跟同學們的車碰上了怎麼辦啊?而且附近大大小小上百座山,真要找,得找到哪輩子?”
軍方與警方共同合作,動靜不小,難保犯罪分子會鋌而走險,從城鎮回校有很長一段穿山公路,這邊山上植被稀少,資源短缺,也沒水,真鑽進去可沒法活,劫車逃命是他們唯一的方法。
而且車上學生多,很適合做人質。
了了穿上綠色迷彩服外套,順著二樓窗戶跳了下去,教官們剛開完會準備動身,城鎮那邊的公安也到了,兩邊碰頭後分配搜捕區域,史教官看見了了,對她說:“快回去,沒有命令不許出來。”
雖然她是他所見過最出色的新兵,但歸根究底,不是兵,是大學生,不管從哪個方麵考慮,教官們都不會讓了了參與這次行動,學生也好新兵也好,都是應該受到保護的。
了了說:“如果你不讓我去,我回去就把這件事告訴其它人。”
教官們一聽,臉都綠了,學生們最是熱血,而且不知天高地厚,真讓他們知道,那必定鬨出事。
最後還是大教官拍板定案:“成,你要去也成,但得保證,必須服從命令,不許擅自離隊,不許輕舉妄動,否則今年考核結果,你彆想通過,優秀標兵的稱號你也彆要了!”
了了把帽子一戴,點頭。
她被分到史教官這一組,每一組都是六人小隊,還有警犬,聯絡不便,在他們得知這件事時,去接學生們返校的軍車已經出發,必須要保證他們毫發無損,而且,也要防止犯罪團夥流竄出去,不能讓他們對城鎮居民造成任何形勢的傷害。
了了跟在史教官身後,她在山間行走速度極快,同組的人壓根追不上,史教官叮囑她:“這群人窮凶極惡,每個人手頭都有好幾條人命,搶劫殺人無惡不作,你千萬不要掉隊,更不能亂跑,彆忘了你優秀標兵的稱號!”
汪香留雖然是靈魂狀態,卻也被這嚴肅壓抑的氛圍影響得緊張無比,她深吸一口氣,“了了,你不要衝動啊,武功再高,也比不過子彈,你知道子彈吧?”
警犬猛然冷地抖了抖毛,不知為何,氣溫似乎降低了許多,東圖軍校這邊的山很難遮掩蹤跡,因為它們大多光禿禿的,連山洞都少見,所以公安們才會著急,這群人什麼事都乾得出來,狗急跳牆的情況下,誰知道他們會發什麼瘋?
但大家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在設置關卡路障的情況下,那群人還是劫持了一輛軍車,並且要求得到武器與現金,否則每過十分鐘,就殺死一名學生。
汪香留抱著腦袋苦思冥想,大驚失色:“我想起來了!葉向陽後來立了一等功,好像就是因為這事!”
按說她在鄉下,不會知道首都的事,可這樁案子鬨得非常大,歹徒殘忍殺死了三十餘名學生,並搶車逃離,十五名歹徒中有九人被擊斃,剩餘六人成功逃脫,這就是震驚全國的11·8大案。
案件情形極其惡劣,逃竄的六人不知去向,全國人民人心惶惶,首都緊急選拔了各個軍區的優秀人才,與公安部成立11·8專案組,葉向陽被選中,並在後來的追捕中立下一等功,他表現優異,很快被予以重任,可惜再之後的事,汪香留就不知道了。
正因為葉向陽升了軍銜,桂芬嬸兒才敢那麼有底氣,逼著兒媳一定得順產。
“……可葉向陽已經退伍了,這是不是證明這些人最終還是能成功逃脫?”
汪香留感覺自己腦袋都要炸了,她拚命回想過去,但記憶過於模糊,反倒是擁有她全部記憶的了了說:“沒有人能逃脫。”
汪香留一愣,朝了了看去,正好看見她伸手壓帽簷,不知怎麼地,心裡那顆大石頭便落了地,如果因為葉向陽出事,立功的人消失,而導致後來逃竄的六名歹徒逍遙法外,汪香留過不去自己心裡這關。
“了了,還有同學,車裡有三十多名同學啊!”
此時搜捕小組已通過無線電通訊得知情況,大教官命令他們悄悄靠近,不要暴露行蹤,看是否能找到機會,將車子的控製權重新奪回,最重要的是,一定得保住同學們的生命,不能有任何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