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連勾引利用的心思,都很難產生。
“轟!”
上層濃厚的烏雲,被響動震散了一片區域。
躲藏在烏雲背後的朝陽,如瀑布般灑下一部分光輝。
那光輝之處,有兩個氣旋初生,漸漸旋轉出兩扇傳送門。
眾人儘皆抬頭望去。
“成功了!”
眼前明亮以後,心中陰霾似乎也被稍稍驅散了一些。
上方。
燕瀾迅速收起天燈,展翅朝傳送門飛去;“阿拂,走。”
薑拂衣加快速度。
上次在萬象巫,況雪沉在五個方位各開一個傳送門,方便燕瀾他們就近逃走。
如今這三個傳送門雖然緊挨著,一個通往溫柔鄉,一個去往萬象巫。
“珍珠!”漆隨夢費力追上她,“這兩個門長得一摸一樣,哪一個才是去萬象巫的?”
薑拂衣現在也不知道:“離近了應該能看出來,你看仔細,彆進錯了。”
話音落下,海中央那片升起的陸地,傳遞來一聲震蕩神魂的悶響。
撕心發現了。
薑拂衣不管不顧,當她奔著光輝,傾斜升空時,恰好看到懸浮在海上,正仰頭擔憂望著她的聞人不棄。
“這世上誰都可能濫情,唯有我們這些長著石頭心的石心人不行。”即將穿越傳送門時,薑拂衣傳音,“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娘。”
聞人不棄愣了愣。
……
薑拂衣選擇了溫柔鄉的傳送門。
溫柔鄉已被憐情的天賦充斥,薑拂衣上次便因為動心,險些遭憐情控製,根本站不住。
這次況雪沉將門開去了距離英雄塚很遠的位置,那裡的天然屏障,能助她抵擋一下憐情的攻擊。
但是,按照她和燕瀾的默契,薑拂衣應該先去往萬象巫。
賭一賭逆徊生尚未動身。
或者,當傳送法陣出現在萬象巫上空時,逆徊生應該會先嘗試,能否通過傳送門前來溫柔鄉,這樣便能節省他的時間。
且他應會讓柳藏酒開路。
這樣,有機會在萬象巫就將柳藏酒解決掉。
逆徊生唯有自己前來溫柔鄉救憐情。
薑拂衣的壓力會小很多。
可是,薑拂衣卻遠遠看到燕瀾進了溫柔鄉的傳送門,她便跟著來。
降落在燕瀾身邊。
燕瀾指著頭頂去往萬象巫的傳送門:“逆徊生果然想傳送過來。”
薑拂衣隱約看到氣旋之後人影晃動,光波耀目。
估計是先抵達的暮西辭以及柳寒妝,和柳藏酒打了起來。
嗡……
傳送門顫動。
看來是漆隨夢也到了。
薑拂衣皺眉:“那我們還不趕緊過去?”
燕瀾收回視線,轉身麵朝她:“阿拂,我沒有信心。”
薑拂衣胸口一堵:“不是吧燕瀾,都這時候了,你告訴我你沒有信心?”
“是。”燕瀾凝眸望著她,“我沒信心,可以像柳寒妝安撫小酒一樣,安撫住你。”
薑拂衣瞳孔微縮。
她救回柳藏酒的辦法,是剜心贈劍給他。
並不是以劍傀術來操控柳藏酒,而是和逆徊生對拚天賦力量。
逆徊生以溯源珠,將柳藏酒逆轉回幼體,修補他缺失的天竅,隻會令小酒生出尾巴,並不會令小酒喪失自我意識,對他言聽計從。
這些“意識”,是逆徊生在他重塑以後,腦袋空白時,以馴獸之術,訓出來的。
說白了,是一種“教育”。
而薑拂衣認識柳藏酒,是在一年以前。
一旦柳藏酒被她的心劍標記,那麼這一年內的記憶,將會全部喪失。
按照道理,逆徊生對柳藏酒的“教育”,也會一起被他忘記。
薑拂衣先前不提,是擔心自家的劍傀術,戰勝不了逆徊生的禦獸術。
如今勢在必行。
這也是燕瀾請柳寒妝去往萬象巫的原因。
柳藏酒被心劍標記以後,若能從逆徊生手中清醒過來,意識將會一片空白。
需要柳寒妝安撫住他,告知他接下來該做什麼。
說不定,柳藏酒有親人在旁,能夠迅速恢複一年之前的所有記憶。
《歸墟誌》裡說,被逆徊生的本命珠子重塑回幼體以後,隻要不出岔子,肉身、修為、記憶都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反彈回原位。
逆徊生為了擺脫憐情的天賦,重塑了好幾回,將憐情忘記,應是他自己不願意想起來。
如此一來,柳藏酒的難題便解決了。
且還要感謝他,反向幫助薑拂衣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薑拂衣早已動了心,嘗試過,在憐情手底下,僅有被動挨打的份。
更何況,稍後她要在憐情的手底下,對付逆徊生。
哪裡會有一點勝算?
偏偏巧得很。
一年多前的鳶南六爻山,薑拂衣在棺材裡沉睡時,是柳藏酒掀開的棺蓋,將她放了出來。
薑拂衣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柳藏酒。
第二眼,才是前來抓捕柳藏酒的燕瀾。
她和柳藏酒兩相忘。
其中,包括燕瀾。
薑拂衣便再也沒有任何的弱點,儘管來溫柔鄉拚死一戰。
眼下胸膛裡的這顆劍心,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心兩用,一舉兩得。
“從溫柔鄉去往北海的路上,你拉著我,將從巫族得來的藏寶,全都藏在一個山洞裡。告訴我,那些藏寶你今後打算用來開宗立派,授人以漁……”
燕瀾話音頓住,嗓音越發低沉,“還告訴我,將來若是你忘記,讓我一定要提醒你。我便猜到了你的下下策。”
燕瀾當時便有些恐慌,好在形勢並未迫在眉睫,那隻是一個兜底之策罷了。
原本兩人全憑默契,如今說穿,薑拂衣垂著睫毛,不太願意去看他。
雖是無奈之舉,薑拂衣心中卻覺得有些對不起他。
因為這不是和燕瀾兩相忘,她忘記了,成為比較輕鬆的那個。
隻剩下燕瀾守著失憶的她,和兩人從前的回憶,成為最痛苦的那一個。
薑拂衣深深吸氣,抬頭望著他,滿眼的無奈:“燕瀾,我沒有彆的辦法了,你也沒有,我們隻能如此,你不要怪我。”
燕瀾全都懂得,心疼還來不及,怎麼會去責怪她:“無論你做什麼選擇,我都會支持你。隻是,我實在沒有信心……”
薑拂衣見他焦慮的模樣:“我本想著,我們有同歸,我會相信你……你若沒信心安撫住我,給我一塊兒留聲石吧,我提醒自己該做什麼。 ”
她朝他伸出手。
燕瀾望著她掌心的紋路:“以我對你的了解,你在失憶後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的留聲石,你也會懷疑,不可能拚全力去對付憐情和逆徊生,這樣你的勝算會降低,不可以。”
不等薑拂衣詢問“怎麼辦”,燕瀾再度取出長明天燈。
亮起的長明燈,被兩人圍在中間,漆黑的天幕下,照亮兩人都在極力忍耐的臉色。
“阿拂,你認真看著這盞燈。”燕瀾握著燈柄,示意她以雙手捧住燈罩。
薑拂衣照著做。
等她捧穩了以後,燕瀾鬆開燈柄。
他那兩隻溫暖卻微顫的手,覆在她冰涼的手背上,與她一同用力捧住燈罩。
她看著燈,燕瀾看著她垂下的長睫:“你邊凝視長明燈,邊在心中默念你想要記得的重要事情,我嘗試施展一種能夠加深記憶的秘術。希望此燈,成為你迷失彷徨時,為你辨彆方向的北鬥星。”
薑拂衣睫毛微顫:“什麼秘術?”
燕瀾解釋:“牽機。”
牽機術,是巫族大祭司傳授給燕瀾的。
燕瀾自幼跟在大祭司身邊長大,大祭司是巫族最擅長占卜術的人。他年事已高,加上時常因占卜遭受反噬,記性不太好,便在一些舊秘術的基礎上,悟出牽機術。
牽機,指的是牽動記憶的契機。
以一樣寶物為媒介,將一些想要重點記住的事情,和寶物綁定在一起。
術法成功以後,一旦腦海裡浮現出這件寶物,便會牽動與寶物綁定的相關記憶。
具體效果如何,燕瀾完全不了解。
他從小不說過目不忘,記憶力也是頗為驚人,用不著這套秘術。
僅是本著好學的心,求大祭司教他。
薑拂衣聽罷,尋思道:“燕瀾,貪多估計不行,我隻會默念我稍後該做的要緊事,不會提到你一句。”
意料之中,燕瀾悶不吭聲,隻將雙手按得更緊一些。
薑拂衣望著燈芯,默默說道:“其實對你來說,也是一件好事。我將你忘記,你稍後便能毫無顧忌地做事,不必擔心自己萬一戰死,我會太難過,你說對不對?”
燕瀾幾經猶豫,搖頭:“不對。”
薑拂衣愣了下。
燕瀾胸中酸澀,艱難開口:“如果可以,我很想保住自己這條小命。因為我還知道,哪怕以你如今的修為,已經不再需要防備太多人,失憶之後,你依然會感覺到恐慌。上一次你失憶醒來,是我陪伴你度過了那個時期,我多麼希望這一次也是我。交給彆人,我不能放心。”
薑拂衣抬起頭,緊盯他的一雙紅眼睛。
燕瀾顧不上窘迫:“我要開始念咒了,你看燈,不要看我。”
薑拂衣目不轉睛:“看燈不如看你,大哥,你好像並不清楚,你才是我的北鬥星。”,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