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徹底不敢再提了。
以及她自己這顆心臟的特殊之處,往後也要更加謹慎。
薑拂衣擔心突然的沉默,引起燕瀾懷疑,沒話找話說:“你們巫族擔著這樣的責任,還被各方覬覦打壓,挺委屈的吧。”
燕瀾的腳步微微一頓,半響說道:“可以是沉重的責任,也可以是鋒利的武器,看我怎麼選罷了。”
撂下這句,便沒再開口。
薑拂衣滿心都是“逆天之物”四個字,也沒注意他尾音裡的那一抹戾氣。
……
又過一陣子,薑拂衣一大早聽見劍笙的笑聲,連忙從山洞出去:“前輩,您回來了。”
劍笙伸出手:“瞧瞧我給你找的傀引。”
他手掌中央,浮現出小小一朵枯萎的紫色花朵。
薑拂衣瞧不出什麼名堂,疑惑的望著他:“這是什麼花?”
劍笙笑道:“音靈花,通常生在修行者的墓穴裡,我扒了上百個墓,才找到這麼一朵,注入一些我族巫術之後,已能當做傀引使用。”
原本薑拂衣的臉都快湊到那朵花上,聽說是從墓穴裡挖出來的,向後一縮。
“彆怕。”劍笙示意她取一滴血。
薑拂衣沒有猶豫,立刻咬破自己的手指。
鮮血滴落在花心上,如同旱地遇到甘霖,枯萎的花瓣逐漸舒展,恢複成鮮花的模樣。
隨後飛出劍笙的手心,飄在薑拂衣眼前。
薑拂衣可以看到它在向外散發花香,香味兒在她眼中實質的,是一縷縷紫色的絲線,正向四麵八方飛散。
劍笙:“控製它們。”
薑拂衣會意,集中精神,操控那些四散的絲線,儘量停留在原地。
劍笙指著枯枝上蹲著的一隻黑雀:“將它抓下來。”
薑拂衣盯著那隻黑雀,額頭冒出冷汗,絲線艱難的朝枯枝飛去,籠罩了那隻黑雀。
黑雀完全無法掙紮,被薑拂衣操控著從枯枝上飛了下來。
但隻能持續一會兒,黑雀便掙脫了。
劍笙又指向角落:“試著操控他。”
薑拂衣順著他手勢一瞧,這才發現燕瀾來了,正往角落放食盒,脊背明顯僵了僵,但沒說話。
薑拂衣操控絲線朝燕瀾飛去,但距離他仍有一丈左右,便散成了煙。
薑拂衣虛脫的扶住樹乾:“前輩,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儘管失敗,劍笙卻極為滿意:“不出我所料,你母親是位大鑄劍師,父親又能出類拔萃,你的天賦定然是極好的。”
薑拂衣看著眼前的紫色花朵再度枯萎,皺起眉:“前輩,它這是不肯為我所用嗎?”
“不是,枯萎是它的常態。”
劍笙一副沒轍的模樣,“咱們巫族的傀儡術,和人家正兒八經修煉出來的傀儡術不同,采用的是血祭之法。好處是,咱們並不需要太多根基,隻需要以血為引,便能抵的上他們十幾年的傀儡苦練,很適合你短時間內拿來保護自己,掩飾身份。”
薑拂衣問:“那壞處呢?”
劍笙訕笑:“壞處就是,每次使用都需要血祭,費血啊。”
“取我一滴血,換來這樣厲害的能力,不虧。”薑拂衣心道簡直不要太劃算。
劍笙的視線又回到枯萎的花朵上:“花香覆蓋之地,萬物皆可操控,死物比活物容易,距離越近越容易,是活物的話,修為越低越容易,但隨著你修煉精深,這些都不是問題……”
薑拂衣認真聽。
劍笙繼續道:“還有一處我本該瞞著你,但想了想,告訴你也無妨。”
薑拂衣:“您說。”
劍笙的語氣略微凝重了些:“此花因是陰靈生物,還有一個用途,能夠吸取生命力,再給彆人續命。之前神都有個女修,以此花吸食少女的生命力,來為自己延續美貌……”
薑拂衣鄭重承諾:“您放心,我不會隨便使用的。”
燕瀾立在角落,一邊默默聽著,一邊摩挲著左手小指上的儲物戒子。
戒子裡,藏著一截難看的枯枝。
是父親在他年幼時贈給他的傀引,說是在洞門口的枯樹上隨意撅下來的。
但燕瀾全程聽下來,發現自己手中這醜陋的枯枝,和薑拂衣手裡的音靈花,在傀儡術上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能力,連教導之詞都彆無二致。
而薑拂衣眼前這朵花,卻是父親外出數十日,到處掘墓千辛萬苦才找出來。
也就是說,自己的枯枝,同樣耗費了他不少精力。
原來父親……
劍笙囑咐薑拂衣:“那你近來多練一練,等你從操控一隻鳥,進步到可以操控兩隻,差不多就可以出發了。血祭頻繁,你怕疼的話,其實燕瀾的血也能湊合著用。”
薑拂衣哪裡敢:“不用不用。”
眼尾餘光瞥見燕瀾竟然轉身離開了。
嚇跑了這是?
至於麼?
……
很快,薑拂衣知道“至於”,她的十根手指頭被針紮的幾乎沒有好地方。
幸虧每日泡溯溪泉,傷口愈合的快。
而從一隻鳥變成操控兩隻,她用了不到十天。
從兩隻到三隻,隻隔一天。
離開魔鬼沼的時候,薑拂衣心臟上的窟窿差不多快要補全了。
和一顆正常心臟的差彆仍然很大,“稚嫩”,也更“脆弱”,依然不跳動。
劍笙將她送出魔鬼沼,停在傳送星盤下方:“我不是咒你,若是尋不到你父親,一時半會兒的無處棲身,你可以回來萬象巫。”
“不瞞您說,我還真是這樣打算的。”薑拂衣回不去極北之海了,總要有個容身之地。
莫說找不到,找到了之後,她爹不認她的可能性極大。
薑拂衣原本的打算,也是討個說法,要些補償,隨後找個地方修煉。
等她修煉的足夠厲害,自己想辦法去救母親。
如今巫族成為她一個退路,令她不再像剛醒來時那樣迷茫,心底踏實多了。
薑拂衣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到時候管不了那麼多,我隻能厚著臉皮回來求您收我為徒了。”
劍笙拍了兩下她的肩膀:“可以。”
薑拂衣雙眸微亮,心花怒放。
劍笙卻隻是笑,並沒有告訴她,自己卜算的卦象中,他二人之間並無師徒的緣分。
但也沒去深究,他將她視為半個女兒,遠勝過師徒。
何況占卜之數原本便會出現各種變數。
沒必要說出來給她添堵。
“去吧。”劍笙擺擺手,“路上小心。”
“前輩您也保重。”薑拂衣依依不舍,走去星盤下的燕瀾身邊。
燕瀾此時才說話:“父親可有什麼交代我的?”
不等劍笙開口,“除了照顧好薑姑娘之外。”
劍笙給他一個“你真是一點也不可愛”的眼神:“你原本便是護送,照顧好她還需要我叮囑?”
“那我們走了。”燕瀾也沒那麼多廢話,展開黑翅,抓住薑拂衣的手腕,飛向半空中的星盤。
再次落地時,是薑拂衣熟悉的萬象巫祭台。
祭台上還站著一男一女,其中一個是熟人,休容。
另一個遮擋嚴實的,應該就是那個話很少,但總和燕瀾作對的獵鹿。
薑拂衣已經和燕瀾講過,休容之前來騙她的事情。
而燕瀾無所謂的態度,看來是司空見慣。
兩人朝著燕瀾行禮:“少君。”
又朝向薑拂衣:“聖女。”
這一聲“聖女”將薑拂衣給喊的微怔。
燕瀾解釋:“魔鬼沼那位大巫的女兒不一定是聖女,但少君的妹妹,必然是聖女。”
薑拂衣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嚇死我了,我擔心這是個職位,還是從休容姐姐手裡搶來的。”
休容輕紗下的臉色微變了下,又笑道:“聖女您說笑了,這確實也是個職位,但我哪有這種資格。”
薑拂衣心道沒資格才會耍陰招搶啊。
“獵鹿。”燕瀾交代他,“我前往神都的日子裡,族中事物便交給你了。”
“是。”獵鹿行禮,“您儘管放心便是。”
燕瀾:“你辦事我自然放心。”
薑拂衣看得出,燕瀾是真的放心。
畢竟他已經“覺醒”了金色天賦,地位撼動不了。
除非還有一個金色寄魂,被獵鹿給拿了。
交代完,燕瀾領著薑拂衣往萬象巫的城門口走去。
一路聽到此起彼伏的“少君”和“聖女”。
薑拂衣知道他是有意為之,進一步做實她的身份,好讓“有心人”散布出去。
等走出萬象巫後,燕瀾停在岔路口。
薑拂衣也停下來。
燕瀾詢問道:“薑姑娘,此去神都路途遙遠,你打算怎麼走?”
薑拂衣一愣:“什麼意思?難道不是你來安排?”
“我安排?”燕瀾顯然沒料到她會這樣說,“你知道我自出生以來,去過最遠的地方是哪裡?”
薑拂衣:……“不會是之前我躺屍的六爻山吧?”
燕瀾默認。
薑拂衣眼皮跳了跳:“那你最近也沒抽空研究一下路線?”
燕瀾不是沒空,是覺得沒有必要。他摘下麵具,看向薑拂衣,眼神透出懷疑:“我以為你四處尋父,必定閱曆豐富。”
他隻需要安靜當個保鏢。
薑拂衣尷尬:“可我十一歲之前隨我娘隱居避世,出來之後的記憶差不多全丟了啊。”
“丟了記憶?”燕瀾第一次知道。
這下,兩個人站著原地一起尷尬。
“你稍等我一會兒。”燕瀾拋出星盤,再度躍入通道。
薑拂衣以為他回去拿地圖。
不多時,他竟帶了個大活人出來。
“柳公子?”薑拂衣沒想到,竟是之前將她從棺材裡放出來的柳藏酒。
她之前問燕瀾求過情,被告知柳藏酒隻是被扔進了水牢裡,刑期一年。
柳藏酒身上的傷勢早已複原,隻是精神懨懨,頗為憔悴:“抓我出來做什麼?”
燕瀾淡淡道:“去神都,路上安排妥當,必有重謝。”
柳藏酒瞧見他就來氣:“誰稀罕……”
薑拂衣忙道:“柳公子,我們是去天闕府。”
“我管你們去……”柳藏酒話說半茬,愣住,忙低聲問薑拂衣,“天闕府?你們去拿相思鑒?”
他心心念念的相思鑒?
“嗯。”燕瀾承諾,“這重謝,便是借你一用。”
“成交。”柳藏酒像是擔心燕瀾又會戲耍他,要與他擊掌立約,“非我自誇,找我同行,你們倆真是有福了。”
燕瀾瞥一眼他臟兮兮的手,不與他擊掌:“謝了,若非出了岔子,這福氣我並不是很想要。”
薑拂衣也終於忍不住瞥了燕瀾一眼,岔子?我?
難怪總被劍笙前輩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