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拂衣指著上方的燕瀾:“你告訴我,他哪天不是板著一張臭臉?”
薑韌反駁不了,說道:“但以君上的性格,私底下的謠言他可能會置之不理,認為清者自清。但這謠言,我擺在了他的麵前,他都不說話,石心人一定不冤枉。”
薑拂衣嘴唇微動,卻又無法反駁。
若說令候的秉性與燕瀾頗為相似,估計是真的。
薑拂衣再問:“極北之海最初封印的,是不是我外公?”
薑韌點頭:“依照我在人間的調查,你外公是當時唯一的石心人,你母親是在封印中被孵化出來的,從未離開過極北之海。而你外公早在一萬年前,估計就已經去世了……”
薑拂衣抿緊了唇,和她猜測的差不多。
“君上。”
薑韌再次行禮,言辭中充斥著懇求,“小神當年下凡,是因天燈顯示,極北之海的封印出現鬆動。下凡後才知道,是曇薑從沉眠中蘇醒,想要衝破封印導致的動蕩。但據小神與曇薑將近兩三百年的相處,她實在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子,從耗費心思救治我,又不願贈劍給我,便可知一二。您將她釋放不會是個錯誤,治好她的瘋癲,或許能夠從她口中得到神劍的消息……”
燕瀾腦海裡亂七八糟,捋了片刻,去問薑拂衣:“阿拂,聞人不棄那邊進展如何?”
薑拂衣抬頭瞄了他一眼,不說話。
燕瀾知道接下來的話可能會惹惱她,因為對她而言,沒有什麼比救母親更重要的事情,但又不得不說:“我是這樣認為的,極北之海的封印需要從長計議一下……”
薑拂衣:“哦?”
燕瀾仰頭望了望天:“我曾看到古籍上說,神明認為,人族應當做自己的神明,正是出自武神之口。”
薑韌在旁附和:“您的確認為人族有能力處理好人間事。”
目望薑拂衣已經冷下來的臉色,燕瀾禁不住生出一些心慌:“若我真是令候,令候會通過天燈下凡,事情一定不會簡單。天燈雖是巫族人故意點亮,但此番長明燈不隻是亮,還強烈震動,意味著人間的滅世之劫是真實存在的。一個和令候有關係的滅世之劫,如今看來,可能會應在被令候親手封印的極北之海,你覺著呢?”
薑拂衣捏緊了手:“燕瀾,你之前說過什麼?神族也會有出錯的時候,幫忙救我娘出來,你認為是正確的,你不會後悔。怎麼,彆的神明就會出錯,得知是你自己封的,你就不會出錯?就認準了我們石心人將會是滅世的災難?”
燕瀾道:“我隻是說咱們先調查清楚你外公被封印的真相,等到心裡有數,再救你的母親出來。”
好不容易看到希望,薑拂衣絕不答應:“我外公已經被你的封印磨死了,你若是永遠無法恢複令候的記憶,那豈不是永遠無法得知真相?我娘究竟還要被關多久?你難道不知道封印是會消磨她壽命的嗎?”
尤其如今確定外公是被磨死的,是最早被封印磨死的怪物,她越發擔心母親,一刻都不想在等。
而燕瀾竟然還想阻止她救人?
燕瀾捂著肩膀,從石頭上躍下來,趔趄著落在薑拂衣麵前:“阿拂,你仔細想一想我剛才的分析,若令候與我的行事作風大致無二,如果不是事關重大,危害深遠,令候會單純因為神劍被盜,就給極北之海種下一百二十三道銅牆鐵壁般的封印?”
薑拂衣道:“那可不見得,知道自己的情緣是個濫情鳥妖,你在萬象巫布下多少天羅地網用來驅鳥,又在十萬大山裡殺了多少隻鳥妖,你還能不能記清楚?”
燕瀾:“……”
薑拂衣:“神明也會有私心,不都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你敢說你沒私心?”
燕瀾承認:“我當然有,但這完全是兩回事。”
薑拂衣:“也許是一回事呢,你這人容易因為感情生出私心。打個比方,若是有個和我外公一樣厲害的風流女石心人,通過欺騙你的感情,才偷走你的神劍。你蓄意報複,還不準神族討論,豈不是很合理麼?”
燕瀾說道:“這不用打比方,你也是石心人,試圖用過這一招。莫說你盜了我的劍,就算你剜了我的心,你猜一猜我會如何對待你?”
薑拂衣對上他誠懇的眼神,到口的話微微頓了頓。
然而事關母親的性命,不可能輕易讓步,以她對自身的了解,石心人不可能是滅世天劫,“如果騙你的是我外公?我外公是大荒公認的美男子,若是他男扮女裝,玩弄了你的感情,這份羞辱你能不能受?”
等一等。
原本隻是無法接受燕瀾揣測外公危害深遠,找理由反駁他,此刻薑拂衣摸了摸自己的臉,忽然覺得還真有可能,“難道因為我和我外公長得特彆像,你才會……”
燕瀾:“……”
他的手心捏出一把冷汗。
薑拂衣這個推測雖然非常離譜,細想之下,竟然又頗為合理?
漫長的沉默之中,燕瀾倏然看向薑韌,因失血而蒼白的唇瓣微微顫動:“你可曾聽到過什麼傳聞?”
薑韌搖頭:“不曾聽過,但此事絕無可能。”
“理由是什麼?”薑拂衣對薑韌的信任稍微上升,他話裡話外,明顯更偏向她母親,和她站在同一戰線。
燕瀾跟著問:“原因?”
薑韌眺望溫柔鄉,講述道:“封印憐情時,您已經丟了劍,不是主力,卻也有從旁出力。既然能去對戰憐情,當時您的心中定然沒有絲毫愛欲,因愛生恨怒封石心人這個假設,不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