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出現在了陸銘身後。
兩枚鋼針再次從袖口中飛出,有形有質亦有影,但太快了!
對於四品武者來說,張海的掠月飛針術,幾乎就類似於陸銘的無形劍氣——因為快到四品武者根本捕捉不到鋼針的影子。
劍氣咆哮著充斥在陸銘的體表。
密密麻麻密不透風。
雖然距離形成劍域還差得遠,但也算擺出了個模樣。
而這,救了陸銘一命。
鋼針衝入偽劣劍域之中,張海也看不到陸銘的無形劍氣。
叮叮當當聲音響起,無形劍氣減慢了鋼針的速度,也讓陸銘有了一定的反應時間。
手中長劍再撩,冥河血海濤濤。
身後惡煞相同樣揮劍,卻非是冥河血海,而是速度最快的暗光!
“叮叮”兩聲脆響。
兩根鋼針被惡煞相掃飛……
陸銘的劍光卻瞬間而至,冥河血海眨眼之間已經刺向張海麵門!
惡煞相和無形劍氣主防禦,抵抗張海的掠月飛針術。
陸銘則主攻擊。
這相當於二打一。
也是在回夢丹中,陸銘不用藏蘊一劍,也能有兩成幾率擊敗周興武的根本原因!
然而,這對張海沒用。
他鬼魅般飄遠,轉瞬間拉開了與陸銘的距離。
雙方相隔至少十米遠,張海輕輕一抖衣袖,便有近百根飛針從其袖口中連續飛出。
“我們真的很像。”
他淺笑著這般說道,看了眼飄蕩在自己身邊的飛針,又看了眼陸銘體表的無形劍氣。
從特點上看,掠月飛針術與陸銘的無形劍域,真的很像……
下一秒。
飛針瞬息而至。
血光迸濺!
……
陸銘瞬間理解了張海為何能霸占地榜兩年半,榜一之位無人可以撼動。
因為他的武功注定了,隻要他進入半步三品,便三品之下無敵。
他殺其他四品如殺雞,甚至完全不怕圍攻!
總結起來其實就四個字:速快攻高!
速度太快!快的陸銘完全跟不上他,隻能遠程挨打。
而攻高……
不,不僅僅是攻高,還詭異。
詭異到,無法防備。
近百飛針有的快,有的慢。
有的路線筆直,有的在半空中扭轉。
錯亂的銀光一瞬間晃花了陸銘的眼。
身前叮叮當當聲音響起,無形劍氣與銀針交鋒,卻由於威力過弱無法完全化解這飛針之術。
如果再給他一點時間,等到他的無形劍域成就四星,劍域成型,這針好解。
但這個世界沒有如果……
身後惡煞相揮劍,陸銘劍光如花綻放著,盛開著。
光芒交錯斷針折落,卻終是未竟全功。
金光乍亮卻又刹那湮滅。
龍吟金鐘罩已然破功!
血花崩濺,鋼針透體,有的穿體而過,有的留在體內帶來更大的折磨。
麵前,張海神色淡淡,更多的鋼針從袖口中飛射而出。
他對麵,陸銘衣衫破碎軀體滲血,雖未傷到要害,卻也狼狽不堪。
值此時刻,陸銘的臉色忽地平靜了下來。
他心知。
這一戰他若想活,便再沒有任何保留的餘地了。
……
藏蘊一劍於胸中跳動。
未完成的逆亂第七劍,已經蓄勢待發。
然而張海仿佛預感到了什麼一般,身影開始小範圍騰挪。
如鬼般的身法,造成了一個驚人景象。
陸銘麵前瞬間出現了五個張海。
——移動速度太快,致使殘影凝聚,他不斷在那五個殘影之中轉移著,讓陸銘根本分不清真假,也鎖定不了他的具體位置!
殺人的前提,是得打中。
張海詮釋了何為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可能是這第七劍終究並未徹底完型。
也可能是張海功法特殊。
陸銘的藏蘊一劍並沒有辦法鎖死張海的氣機,打中打不中,全憑運氣。
但這不行。
藏蘊一劍迅速平靜了下來,陸銘再次硬抗數枚鋼針,手中長劍陡然劃過玄奧軌跡。
寂滅無常!
你來殺我,這是因果。
你傷了我,這也是因果!
若是我們之間沒有因果,那麼這一劍對你毫無殺傷力。
但既然因果已成,這一劍不說殺你張海,乾擾你的身法,絕對沒什麼問題!
以逆亂第六劍,寂滅無常控場,以逆亂第七劍做終結!
兩劍過後,你不死,莪死!
然而當手中長劍隱隱觸碰到那命運因果之時,陸銘眼中卻陡然爆發出精光!
因為張海與他的因果,要比他預想當中的強了太多太多。
雙腿繃緊猛的發力。
因果命運之線牽引著陸銘,向張海飛速靠近。
就像是一條線的兩端。
彼此吸引。
彼此牽製。
玄妙劍光承載因果命運之力,詭異出現在了張海的胸前。
而張海如同凝固了一般一動不動。
隻是恍惚看著陸銘……
很快,他臉上露出了一絲淺笑。
“真好啊……”
……
強者之心,一往無前。
人意強者,往往堅定,往往決絕。
然而自從那日起,張海的人意,便出了一個很大的問題。
矛盾……
錯了。
錯了!
錯了……
福大海的話如同雷霆一般轟鳴在他的腦海中,摧毀著他的夢,也摧毀著他的意。
雖然憑借武意天賦,他仍舊順利攀登上了半步三品地榜第一的位置,然而張海卻已然意識到,三品之門,他推不開了。
夢中的他,笑傲江湖所向披靡。
現實的他,卑躬屈膝點頭哈腰。
奴才的身份如同烙印,洗不脫,去不掉。
自幼被父母送入宮中,閹了男根,換得十兩銀子。
然後便是周家的訓狗套餐伺候。
年幼的張海哪怕天賦再高,意再強,又哪裡承受得住二十多年的洗腦?
忠於周家的念頭根植於心。
笑傲江湖的美夢也隻能淡化。
他不再做夢,武道修為不再有進展,哪怕長期霸占地榜第一的位置,張海也清楚,他已經廢了。
現實與夢,衝突,且無解。
想唯我不敗,脖子上的狗鏈子不允許。
想獻上忠誠,但這本就不是自己原本的夢。
“咱家,放不下啊。”
放不下那江湖,放不下那最初的夢。
“咱家,可真是個廢物呐……”
長劍穿透張海的護體罡氣,狠狠插入了他的心臟!
陸銘前進張海倒退,兩道人影仿佛合二為一,直到陸銘將張海狠狠抵在了牆壁上!
濃稠的血氣從陸銘體內爆發,順著長劍灌入到了張海的體內。
這一刻,陸銘的目光黑中帶紅,寂滅無常劍意隱有質變!
耳邊順利傳出係統提示音。
【您的寂滅無常已升星。】
【當前為二星!】
於是,陸銘看到了。
因果命運如同粗大的線條,連接著兩人。
兩條。
一條細,一條粗。
細的如絲線的那條,便是“你來殺我,你傷了我”的因果。
陸銘側頭看向了麻繩粗細的那一條。
道道光影流轉於因果線兩側。
陸銘慢慢張開了嘴巴。
……
“謔,這人有點意思。”
“張公公您看看,這人能上潛龍榜否?”
一紙情報被手下人恭敬遞到了張海桌上,張海嘴角帶著標誌性的淺笑,隨意掃了一眼。
【法玄寺俗家弟子,文宇,斬巨鯨幫幫主羅天佑於臨江鎮。】
“羅天佑?”張海想了好半天,方才想起了羅天佑是誰……
簡單評斷,張海點頭:“那這個文宇有潛龍榜的實力,暫定為潛龍榜九十四吧。”
“奴才曉得了。”
那人拿著張海評定的排名轉身便走,張海身邊卻又有聲音響起。
“張公公您可是不知,這個叫文宇的小子,有點兒意思的。”
張海,地榜榜一大哥,在東廠已然隻次於福公公,雖然為人和善沒有架子,但想舔他的人,並不少。
此刻逮住話題,對於下邊人來講,便是個與張海拉近關係的大好機會。
張海仍舊笑著,心中卻不以為然。
“怎麼個有意思法?”
手下人立刻說道:“這人本名叫做陸銘,文宇乃是化名。”
“他殺羅天佑,也不是全為了法玄寺報仇,而是與羅天佑有舊。”
東廠的情報體係乃是周國最完善的。
再加上聚賢和白公公也知會了東廠暄水城陸銘之事,故而東廠內對陸銘的生平經曆,還算門清。
手下人娓娓道來,張海初時不以為意,但慢慢卻聽得入神了。
那是一個凶烈的故事。
那是一個凶烈的人。
他快意恩仇,他有仇必報,他年輕氣盛。
故事的末尾,張海忽地一笑。
“要像你這麼說,這人確實有點兒意思……嗯,對了,暫且彆把陸銘這個名字露出來,以後有這小子的第一手情報,第一時間給咱家呈來。”
“遵命。”
“算了,拿紙筆來,他的評語,我親自寫。”
他提筆,寫下這樣一行文字。
【文宇,年十六,使長劍,法玄寺俗家弟子,五品境修為,於臨江鎮內劍斬巨鯨幫幫主羅天佑,劍法修為皆不凡,暫列潛龍雛凰榜第九十四位。】
……
說不出這是一種怎樣的心情,仿佛是無聊的生活,找到了一些樂子。
閒來無事之時,張海偶有關注陸銘,很快便發現,這小子太妖了。
比年輕時的自己還要更妖……
那日,陸銘劍斬白嘯天,張海就在台下。
“是的,你是白嘯天。”
“但你遇到了我,而我比你更強。”
他看著台上那道身影,目光恍惚著,仿佛看到了夢中的自己。
唯我不敗,所向無敵,笑傲江湖,快意恩仇。
那一晚他久違的做了個夢。
夢中,自己從小城中走出,一人一劍殺儘仇敵。
於那仇人的屍骨前,張海看到了夢中自己的臉。
但那是陸銘的樣子。
夢醒時分,張海陡然狂笑出聲。
笑著笑著,眼淚便情不自禁的從眼眶中流淌而下。
他低聲喃喃。
“真好啊……”
複而伏案提筆。
【以人身化魔,以魔意禦劍,以魔劍逆反!】
【唯我不敗,陸銘,潛龍雛凰榜第五。】
看著兩行字,看著那唯我不敗四字,張海笑了。
淺淺的,柔和的。
他慢慢將這四字塗抹成黑色,並在下方新增了四字。
逆反魔劍。
複而將紙折好,揣在了胸口。
此刻,因果即成。
……
今日,暄水城外,潛龍宴剛剛召開之時。
趕了幾天幾夜路的張海卻在城外,拿出了新一期的地榜榜單。
張海看著榜單上那行醒目的大字。
【地榜第八,潛龍榜第一,逆反魔劍陸銘。】
他淺淺一笑,手指溫柔拂過。
……
胸口處的紙張被鮮血打濕。
狂暴的血氣衝入身體,帶走生機,帶來虛弱。
“真好啊……”
張海低聲一歎,抬頭看向了滿臉錯愕的陸銘。
出生與死亡。
我決定不了前者,但至少我能決定後者。
長劍貫胸血氣入體,經脈儘斷五臟焚毀。
他被頂在牆角,看著陸銘,嘴角挑起淺淺的笑。
陸銘渾身染血,眼中儘是茫然。
“你……”
張海閉上眼,臉上滿是解脫。
身為奴才,我看不到未來。
但我也有夢。
一個名為唯我不敗的美夢。
“你很像我,夢中的我。”
“而夢中的我,怎麼會敗給一個奴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