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曌挑眉:“好。”
景沅又朝林薈擺擺手:“小姨拜拜,您千萬不要因為紀晏今天的話而難過,您跟紀晏媽媽有些不可分割的血肉親情,如果你們真的互相思念,紀晏媽媽晚上會去夢中找您的。”
“啪”一聲,林薈的手機掉在地上。
寧謹見林薈舉止疲憊虛弱,趕忙幫林薈撿起手機:“媽,您沒事吧?要不要去看醫生?”
林薈勉強露出一絲笑:“不用。”
景沅盯著林薈,越發覺得可疑。
“小姨,您臉色不太好,趕緊去休息吧。”
林薈點點頭,拉著寧曌離開。
跟在最後的寧謹回頭看了景沅一眼:“最近天氣涼,你多穿點衣服。”
景沅欲言又止,隨後複雜地笑了笑:“行。”
寧謹抬手指了指天空:“快下雪了,快回去。”
景沅點點頭,轉身走進屋內再次回頭時,發現寧謹居然還在看著自己。
他朝寧謹揮了揮手,寧謹笑著離開。
這一刻,他篤定寧謹不知道父母做過的事。雖然事發當年寧謹還小,但父母做過的錯事怎麼可能不牽連孩子?
如果寧曌夫婦真的是紀晏父母車禍的始作俑者,那麼寧曌夫婦又從這場人血交易中拿了多少好處呢?
不管寧謹願不願意,無形之中肯定也享受到了這份不義之財的惠及。
可那時的紀晏呢?年幼失去父母,親戚虎視眈眈。而造成這一切的元凶卻在享受天倫之樂。這對紀晏公平嗎?
寧謹與紀晏注定水火不容,這是不可避免的交鋒。
景沅輕歎一口氣,忽地發現空中竟飄起雪花。
他剛要抬手接住,旁邊揚起一隻手臂。
“沅沅,看什麼呢。”
從林老書房中走出的紀晏神色寂寥,情緒明顯低落很多。
景沅趕忙揉揉鼻子:“沒。”
“剛剛離開的是寧謹嗎?”紀晏其實早就從林老書房走出來,見景沅在和寧謹說話,才一直站在暗處沒有出聲。
景沅眼裡閃過一絲詫異:“喔,你看到他了。”
紀晏點頭,踏出門檻,任憑黑夜的雪落在眼鏡上,也依然直直地望著天空。
“我跟他沒說什麼。”景沅垂眸,攥緊衣袖:“我就是在想,如果真的是他父母動的手,他們家是不是拿到很多利益?”
紀晏:“我父母出事後,紀氏發展海外市場的腳步暫停,給公司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失。”
景沅點點頭:“真是他們家的話,他們太惡毒了。”
紀晏沒說話,想起書房中林老對他的囑咐。
[你父母的去世成了你的心結,這些外公都知道。但你還是要珍惜眼前人啊!你的小姨和小姨父對你很關心,上次你在寧家發飆,小姨父也是站在你這邊,屢次勸寧邃跟景沅登門道歉。可沒過多久,寧邃就被揍了。我不知道這跟你有沒有關係,但外公希望咱們家能平平安安地,珍惜這些親人們。如果你們再出現意外,我真的受不住。]
“景沅,我想問你一個問題。”紀晏麵無表情,靜靜看著雪夜。
景沅望向紀晏,認真點頭:“你問。”
巧的是,一顆雪花落在景沅的睫毛上,轉瞬間化成一滴水,沾在上麵輕輕晃動。
“如果真的是小姨一家,你覺得我要怎麼辦?”
景沅糾結兩秒:“當然是將他們繩之以法。”
“法”字,景沅說得很重。
他超級擔心紀晏濫用私刑,畢竟紀晏的人設是大反派。
紀晏又問:“寧謹呢?如果他不知道父母做過的事,你覺得我要怎麼對待他?”
果然,紀晏的問題和他剛剛糾結的問題一模一樣。
他隨紀晏一同抬頭望著天,任憑雪落在自己的頭上,琥珀色的眼睛乾淨得不像話。
他猜測,紀晏應該不是在糾結,而是在獲得認同感,或者說缺乏安全感。
他雖然不知道林老和紀晏說了什麼,但能隱隱猜到跟維護家庭親情有關。
林老隻剩這麼一個女兒,如果哪天真的被紀晏送去監獄判了死刑,林老肯定接受不了。
“紀晏,其實我想過這個問題。”
“剛剛我還偷偷查了。雖然法律上講究罪刑法定——如果罪犯的家屬沒有違法,就不應該受到懲罰。但從道德方麵來說,禍不及家人的前提是,惠不及家人。當我想到寧謹吃喝不愁時,你卻孤零零地思念父母,更不會覺得寧謹無辜。你有權對寧謹抱有敵意和恨意,沒有人可以對你的行為指手畫腳。”
紀晏緩緩轉頭,僵硬沒有溫度的眼神帶著幾分動容:“外公如果知道這件事,可能會無法接受。如果身體出了問題,我媽媽會不會恨我?”
他為了找到凶手,尋尋覓覓二十年。到頭來凶手卻可能是他媽媽的至親。
他從來沒想過結局會是這樣。
“當然不會!”景沅已經猜到林老跟紀晏說了什麼。他將手搭在紀晏的肩膀,讓他完全轉身,衝著自己。
“人都是自私的,外公有兩個女兒,他的愛也是各分為二分之一。丟掉一個二分之一對他來說雖然傷害很大,但他還擁有著另一個二分之一。可你呢?你失去的是全部。你覺得當外公失去全部時,會大方地原諒那個讓他失去全部的人嗎?他不會的!”
“紀晏,沒有人為你考慮,你為什麼要為彆人考慮?”
望著景沅因激動而蔓紅的眼睛,紀晏蒼白的臉頰忽然浮起一抹淺笑。
他抬起手臂,將景沅緊緊摟進懷裡:“我活了兩輩子,都沒遇到過你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