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修士氣急敗壞的喊聲：“你到底是什麼人，你的靈符紙呢？”
隻見少女回身，將手中重劍平平擲出，落入玲瓏市外的劍修手中。殷晴樂撩起耳邊鬢發，擺了個自以為超帥的姿勢：“不過是個普通凡人罷了。”
凡人，當然是不受玲瓏市規矩束縛的。
修士氣急敗壞，眼看晏不知還沒走遠，當即抬高聲音：“那個人是——”
“哎，到我了，修士大哥你可快點。”常安道朝修士揮揮手，遞上自己的靈符紙。他進去之後，溫如月笑盈盈地跟上。
好容易得空，先前進入玲瓏市的白衣修士早沒了蹤影。修士又氣又急，剛準備去報告玄赤宗，忽然耳邊一聲巨響，結實的流星錘砸在腳邊。
使錘的修士和一名凡人貨郎並肩而立：“小哥，咱們說好了，你幫我應付這廝，我買你的東西。”
……
玲瓏市外的混亂，殷晴樂全然沒空回頭去看。她腳下生風，一路追上晏不知。白衣修士在不遠處等她，還沒等晏不知開口，殷晴樂率先抱住他的手臂。
“我表現得怎麼樣？”小姑娘的眼睛亮閃閃的，燦若星辰。
“是為了我，特地找的常道君嗎？”晏不知有些訝異。
殷晴樂連連點頭：“沒錯，我覺得和光太細薄，震懾性差，這才去找了常大哥。我怕我拎不清自己幾斤幾兩，這才沒有先通知你。”
她的小手搭在晏不知掌心，抬頭看他：“知知哥哥，你沒有討厭我吧？”她還在焦慮那扣掉的好感度。
“我怎麼會討厭你？”
“那……你也不討厭我抱你吧？”殷晴樂試探，眼中滿是憂愁。她就是不明白，她的態度和先前無異，好感度怎麼就往下掉了。
晏不知搖頭，於是殷晴樂踮起腳尖，試探著抱了一下。她迅速後撤，打開手機，查詢接觸深度。
【當前接觸深度：51%。】
【接觸深度達標，解鎖新模式。】
殷晴樂：！！！
她回過頭，晏不知站在她身後，含笑看她。他像是高山白雪，湖上碎冰，一笑起來時，冰雪消融。自從和她待在一起，晏不知笑得越來越頻繁，殷晴樂都快記不得最初認識他時，那冷著臉的修士的模樣。
晏不知笑一下，殷晴樂的心就會跟著顫一下。殷晴樂連手機都不看了，梗著脖子，直勾勾盯著晏不知看。
“在看什麼？”晏不知耐心等了許久，忍不住問。
“在看你。”殷晴樂回答，她看呆了，連說出來的話也呆呆傻傻的。下一刻，她又撲了上去，像八爪魚樣掛在晏不知身上。
“你沒有討厭我，還是喜歡我的，真是太好了。”她說。
晏不知甚至來不及伸手接她，殷晴樂掛了一會兒，主動從晏不知身上，嚴肅地拿出手機：“你等我會兒，我看看晏家人的動向。”
她點開定位，發現玲瓏市內的紅點密密麻麻，目不暇接，原先彙成一團的紅點群，不知何時消失無蹤。
“他們散開了……”殷晴樂擰眉，“這次是真麻煩，我們無論往哪走，都有可能遇上玄赤宗的人。”
晏不知的目光落在手機上，忽然出聲：“你手裡的法器，是地圖？”
殷晴樂愣了一下，忽地抬頭，她雙目放光看向晏不知：“你看得到手機裡的內容？”她頓了頓，立刻反應過來，慌慌張張地用擋住屏幕：“不許看，這是我的隱私。”
之前由於除她之外，沒人看得見手機內的東西，殷晴樂玩手機時，從不會躲晏不知。發現晏不知也能看到內容後，她一下地慌了神。
手機裡麵那些東西，可千萬不能被晏不知發現。要是晏不知看到手機給她布置的各種任務，殷晴樂估計從他移開目光的那一刻，就能準備開始逃亡了。
看到晏不知立時轉過頭，殷晴樂才鬆了口氣。
“知知哥哥。”殷晴樂一本正經地介紹，“這個東西不是法器，它是我從家鄉帶來的，名字叫做‘手機’。在我的家鄉人人都有一部，在沒有得到允許的情況下，彆人是不能窺視他人手機的。”
晏不知很快理解殷晴樂的後半句，他直起身子，轉到殷晴樂身前，上下打量手機的外殼。看著看著，晏不知露出不解的神色：“它看上去，並不像飛禽。”
殷晴樂：“……噗。”哪裡來的手雞。
她捂住臉，笑得喘不過氣來。
“不是那個‘雞’，是機械的‘機’。”她雙肩聳動，彎著的雙眸中流光四溢，“在我的家鄉，有很多這樣的機器，可以做各種各樣的事，如果有機會，我一個個介紹給你聽。”
她仔細檢查屏幕界麵，確認沒有泄露任何多餘的信息。這才拉過晏不知：“現在，我允許你和我共享屏幕了。”
殷晴樂扒拉地圖，給晏不知介紹其中的各種細節：“這些紅點是玲瓏市裡的修士，如果我點上去，就會彈出信息。但是我目前無法進行標記，現在玲瓏市裡人數又太多，我一時間找不到玄赤宗的人。”
她揉著眼睛，努
力去點擊各個紅點，試圖記錄下玲瓏市裡的人。可那些紅點不僅密而雜，還在亂動，不一會兒，殷晴樂眼冒金星，整個人暈暈乎乎。
“我記不住。”她仰頭，發出哀嚎，往後倒。
“那就不記了。”晏不知張開雙臂，穩穩接住殷晴樂。殷晴樂順勢轉身，攥著晏不知的袖子，使勁地吸了口他自帶的體香。
“殷姑娘，彆小看我。至少現在，我還不需要東躲西藏。”她聽見晏不知說，一隻大手她的撫上頭頂，輕輕摸了摸，“你大可去做你想做的事，要是遇到玄赤宗，由我來處理。”
“你又喊我殷姑娘了。”殷晴樂扒拉著晏不知，神情滿是鬱悶，“以後不許這麼喊。”
晏不知抱著殷晴樂，忽然有些遲疑，末了，他輕聲問出口：“你在喊我‘知知’的時候，沒有過猶豫麼？”
“沒有。”殷晴樂茫然地眨了眨眼，不知這句話內含的意思，“為什麼要猶豫？我早就習慣了這麼喊你。”
是這樣嗎……
晏不知垂下睫羽，嘴角無奈地勾起，泛起抹無人察覺的苦澀。
“我知道了，阿樂。”他第一次，在沒有任何前置條件下，如此喊她。
殷晴樂興奮：“再喊一聲。”
“喊幾次都行，阿樂。”殷晴樂半倚在晏不知胸前，能聽見他的心跳，平穩有力，宛如江上潮信。
“阿樂，你的家究竟在哪裡，我該如何送你過去？”晏不知湊在她耳邊，聲音輕柔依舊，卻和平日有些不同。
這話，她該怎麼回答？
殷晴樂紅了臉，抓住晏不知的袖子，把臉深埋幾分。又覺得不夠，乾脆雙手擒住晏不知的玉腕，把臉蓋了上去。
刺骨寒涼由表及裡，終於把殷晴樂麵上的滾燙緩解下來。殷晴樂不清楚自己到底怎麼了，分明是如清風朗月般的人，聲音怎麼像是帶了蠱毒，把她迷得不要不要的。
“逛街。”殷晴樂從牙縫裡擠出字來。
“什麼？”晏不知低下頭，“我沒聽清。”
“我們去逛街！”殷晴樂從晏不知懷裡脫出，“我還沒逛過修仙界的集市，不知道和我家鄉的相差多少。”
她無意識放大了聲音，仿佛隻要這樣，就能讓自己脫離那種渾身燥熱，飄飄欲仙的狀態。她用力拉著晏不知，把他拉入洶湧的人潮中。
還沒來得及仔細欣賞環境，玲瓏市忽然陷入黑暗。
殷晴樂心頭一驚，大手依然搭上雙肩，晏不知的聲音響在耳畔，輕聲安撫她：“玲瓏市的入口關閉了，就會變黑變暗。一是為了防止靈物造假，二是為那些不願以暴露身份的買賣雙方提供便利。”
殷晴樂點點頭，還沒來得及回應。身旁的一盞燈籠亮起，紅光映照她的俏臉。
緊接著，其後的燈籠一盞盞被點亮，幽幽的熒光照亮長街邊角，清晰映照出集市的路徑曲線。先前還亮如白晝的玲瓏市，轉瞬成了燈光朦朧的夜市。
“那些支起的攤位中，擺放或明或暗的貨
物。”晏不知向殷晴樂解釋，“亮度越高，就代表其中蘊含的靈力越高。”
“好漂亮，簡直像做夢一樣。”殷晴樂發出一聲的驚呼，而後無比期待地回過頭，“知知哥哥，我能買什麼？”
晏不知敲了敲和光劍柄，食指輕點下顎：“阿樂想買些什麼？”
他約有兩千枚上品靈石，被晏不知儘數收在空間囊中，要是殷晴樂有什麼急需用錢的地方，他還能現場給她變出來。
殷晴樂開始掰手指頭：“傳音玉、留影石、修仙界特產美食、漂亮衣服，你的也買，我的也買……”前兩個還算正常，到後來，已經開始密密麻麻地報菜名。
數到最後，殷晴樂率先紅了臉，她小聲嘟噥：“畢竟是和光的血汗錢，我這算不算亂花？”
“它不會有異議的，要是不放心，你可以親自問它。”晏不知將和光解下，手一抖，“好了，你個壞孩子，彆裝死。”
和光發出微弱的光芒，蔫了吧唧地抖動兩下。殷晴樂朝它探手，和光有氣無力地飄過來，蹭她的手掌心。
殷晴樂頓時樂開了花：“你還好好地活著啊，好孩子。”她戳了戳和光，抬眸看向晏不知，眼中登時湧現笑意。
“它配不上這個稱呼。”晏不知糾正殷晴樂的措辭。
殷晴樂一把抱住和光，連人帶劍躥至遠處：“今天它可是東道主，我不許你這麼說它。”
往遠處走了幾步，殷晴樂停下腳步，打算像往常一樣，回身去找晏不知。還沒來得及挪動腳步，手腕就被牽住，從胸前移開。被她懷抱著的和光失去支撐，再度晃悠悠地飄在半空。
“先是傳音玉，是麼？”晏不知走在她的前方，握住殷晴樂的手腕，把她拉近身旁。
晏不知指尖輕點半空，下一瞬，殷晴樂渾身一輕，足尖踩在虛空中，她的步幅一下子變得輕盈許多，整個人浮空，恍若邁步在星海之上。
“玲瓏市共三層，最下層凡人與修士皆可通行，再往上，就需要依靠靈力前往。”晏不知說。
他牽過殷晴樂的手，聲音溫和：“彆放開我，不然會掉下去。”
殷晴樂前一秒還在為過於親密的牽手心驚肉跳，下一瞬，立刻端正態度：“我知道了。”
她就說，晏不知如此不食人間煙火的一個人，怎麼會主動去拉她的手。殷晴樂清了清嗓子，忽然想起一件事：“武器！知知哥哥，我想要個武器，我們先往下走吧。”
“想要對抗修士，第一層的武器是遠遠不及的。”晏不知搖頭，“抓緊，我帶你去第三層。”
殷晴樂連聲答應。她上升得很平穩，先前又有乘坐飛劍的經驗，如今心情算不上太慌張。殷晴樂聽話地握緊了晏不知的手，手心傳來陣陣的寒意。
晏不知回眸看去，反手扣緊她的五指，另一隻手並指捏訣。他神色不變，心裡卻夾雜各種情緒。
他是騙殷晴樂的。
帶人浮空之術，隻是修士最基礎的小伎倆，根本不需要雙手相握，更遑論握得如此之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