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東京校 求你保護我(1 / 2)

東京好大。

我站在街邊, 仰頭看天。

——陰沉沉的,又要下雨了吧?

最近總是下雨。

又熱又悶,衣服被雨水淋濕後, 黏糊糊貼在身上, 很難受。

綠燈亮了。

我跟著人流一齊湧到街對麵。

有個男高中生手裡拿著瓶子,沒找到垃圾桶, 正不知所措中。我快走幾步靠近他, “請問, 瓶子可以給我嗎?”

我的視線一直落在他手中的瓶子上,炙熱得我自己都感到有些恐怖。

男高中生也不出意外的有點被我嚇到了, 撓著腦袋尷尬後退兩步,最後還是將瓶子給我了。

我接過來。

寶貴地將它抱進懷裡,因為心情有些雀躍, 所以衝他道謝時,笑得很開心,“謝謝你,你是個好人。”

他看著我的臉, 愣了片刻, 燙紅逐漸暈染他的耳朵。

“不、不用謝……”他磕磕絆絆。

我再次朝他一笑,尋找下一個目標。

但這個時間段高中生已經很少能碰到了, 大多都是上班族。

他們閱曆豐富。

每次都不等我靠近, 就揮揮手驅趕我。

二十多分鐘過去了, 我懷裡抱著的,除了自己的那罐可樂瓶外, 就隻有男高中生給我的礦泉水瓶。

我悄悄觀察了下四周。

天色已經漆黑了,亮著路燈、店鋪的霓虹燈,但依舊不如白天亮堂, 顯得晦暗。我沒在附近的人群裡發現尋找我的禪院家人。

可能是在那種地方生活的時間太久了,我很輕易的就能辨彆出禪院家人和普通人的區彆。禪院家傭人不管是否經常出入外麵的世界,儀態上都有些過於端莊。而炳成員的咒術師就更好辨認了,他們周身帶著對外界的天然的不屑,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這也是我為什麼在外麵逃了七八天,始終沒被抓住的原因。

因為我不是等被發現再逃的。

而是在被發現之前,我就已經開始逃了。

我又瞄準一個目標。

是個二十五六歲的男人,穿著西裝,身板挺直,看起來很公正剛直的樣子。並且與他同行的,還有三個男性。

看樣子,是不會做出強人所難的舉動。

我盯著他手裡的瓶子,朝他靠近。

一如之前,還有一米多的距離,男人的同伴就開始揮手驅趕我了。

男人看著,沒反對。

我悄悄將寬大的帽子往上掀一掀,露出我的眼睛來。有點可憐兮兮的朝他們望過去,“那個……瓶子,如果方便的話可不可以給我?”

驅趕我的人,手僵滯在了半空。

男人的眼底也閃過驚豔,下意識就將瓶子遞過來了。

我立馬放下掀帽子的手,將瓶子抱進懷裡,低低說了聲‘謝謝’掉頭就跑。

如此,我靠著這個方法,兩個小時的時間,我就撿到了三十幾個瓶子。多到我根本抱不住,直到我撿到一個廢紙箱,將瓶子全部裝進紙箱,我才輕鬆下來。

街上的人漸漸少了。

我不敢再在外麵繼續晃蕩了,但這附近我也沒找到什麼好藏身的地方,東京那麼大,我昨晚躲起來睡覺的地方,我也找不到了。

所以,最後我是偷偷鑽進貨車裡睡覺的。

等到天蒙蒙亮,我隱約聽見貨車有啟動的動靜,再抱著紙箱跳下貨車。——我不是沒想過要不要這樣偷偷搭乘彆人的車離開東京。

我剛逃出來的時候,就哭得滿臉是淚地去拜托一個婦人。

她同意了。

可行駛到半路我才發現,我根本無法坐車逃離東京。因為所有離開東京的道路都被禪院家的人把控住了,以抓逃犯的由頭檢查車內的人。

遠遠地,我看到了交警旁邊站著的女傭長。

抓逃犯的消息從擁堵的車輛前方傳來,被婦人聽見了,她緊張地回頭看向了坐在後座的我。

我不得不敲暈她,逃走。

後來,我就再也不敢隨意求助人,拜托他們帶我離開東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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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收獲了不少瓶子,箱子都裝滿了。

我想知道這些瓶子應該拿到哪裡去才可以換到錢,所以不遠不近跟著那個撿瓶子和廢紙箱的老人。

他邋裡邋遢的,白色的胡子很長都沒剪。

身上的衣服也是好多件疊加在一塊的,東破一塊西爛一口。

他瘸著腿,有一條胳膊也斷掉了,扛著一個很長的木棍,木棍前頭,吊著一堆被麻繩係好的水瓶,木棍後頭,吊著被疊得整整齊齊的廢紙。

每經過一間店鋪,他都會進去看一看。

趁店主沒注意,將彆人吃剩的食物裝進口袋裡的塑料袋,帶走。

看到有人手裡拿著瓶子時,他並不像我那樣隻瞄準空瓶子,而是有的瓶子水還剩下一半,他就上前去問人家要。大部分時候會被驅趕,但也有見他年紀大看起來很可憐的人,會將瓶子遞給他。

我一直不遠不近跟著他。

直到從繁華的街頭,走進有些臟亂差的環境。

周圍沒多少行人了。

我有點害怕起來,將帽子死命往下拉,幾乎要隻露出下巴來。

大腦裡不斷有聲音勸我,說算了,彆再繼續跟了,會很危險,會很危險。但是……我看著懷裡抱著的裝了滿滿一紙箱的空瓶子,還有不斷發出咕嚕嚕叫聲的肚子。

我死死咬住下唇。

步伐放慢很多,在糾結。

忽然——

前麵的老人蹲下去。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大跳,掉頭就跑,因為跑得太過倉皇,很多空瓶子從紙箱裡蹦出去,滾到地上。我舍不得這些我費心撿來的瓶子,又掉頭回去撿。

撿了又掉。

眼看老人要朝我走來,我的手越來越抖了。我這時才想放棄這些瓶子,抱著紙箱裡隻剩下一半的空瓶子逃,但我的腿已經軟了,根本站不起來。

此時,老人已經走到了我身前。

“彆、彆打我!瓶子可以都給你,彆打我……”我從嗓間溢出一聲泣音,舉起胳膊擋在臉前,一點點往後挪。

出乎意料的。

老人竟蹲下來,幫我撿瓶子。

撿起最後一個瓶子時,看瓶子的包裝外殼,應該是草莓口味。他沒裝進我的箱子,而是放到我身前的地上,然後步履蹣跚地去翻他撿的瓶子。

成功找到一個一模一樣包裝的。

裡麵的飲料還剩下大半。

他遞給我,並衝我笑,齜起一口的牙有點黑,但臉上的笑很乾淨。

我也是這時才發現,他剛才忽然蹲下去,是碰到了流浪貓。他將從店鋪裡撿來的剩菜剩飯,分出去了一些給那隻流浪貓吃。

天灰蒙蒙的,下著小雨,衝刷掉我臉頰上的汙泥和我眼底的恐懼。

我將那個瓶子接了過來。

……

又有一朵小花,在我心上開了出來。

……

雨越下越大。

我跟他一起躲在公園的滑梯底部,吃著他分享給我的食物。

周圍圍著一群流浪貓狗。

他是個啞巴,隻會傻笑,但他會寫字,字跡很好看。

他撿起一根樹枝,在被雨水淋濕的沙地上寫下一個字,然後指指坐在我懷裡吃麵包片的貓。

我張開嘴,試探:“貓?”

他讚許地止不住點頭,朝我豎起大拇指。

我眨巴一下眼睛,接過他遞過來的樹枝,十分寒磣地學著他留在地上的字,照葫蘆畫瓢了一遍。

他又傻笑著朝我豎起大拇指。

我也跟著他傻笑一下。

他摸摸我腦袋,張開雙手,比劃一個差不多一兩歲小孩的長度,眼神有點落寞地做了個睡覺的動作,大概過了兩秒,他又傻笑起來,再次做一個小孩睡覺的動作,指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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