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
“是枝條的枝。”
“紙?”
“平聲, 枝……”
粉色的生物坐在椅子上,用兩隻薄蹼艱難地握住毛筆。他在一筆一畫地學寫字。可是他唯一感興趣想學的字:
媽媽、好看、漂亮、喜歡、我、一起玩
寧枝廢了很大的功夫說服他——複興族群光靠愛媽媽是不行的。
小鮫人眼神中全是否定,認為她說的是錯的。但是礙於母親說的就算是錯的也是對的, 於是隻能壓抑著這種情緒, 委委屈屈地指著書上的字讀。
在所有的拯救對象中, 他因為過於文盲和脆弱愛哭,被寧枝歸為了需要從教育、健康、事業多個方麵提升的存在。
看著好大兒那副懵懵的完全不是讀書的料的樣子, 寧枝扶著額頭揮了揮手,讓他自己出去玩,她終於理解當年同事為什麼會因為輔導孩子寫作業而腦溢血進急診。小鮫人歡呼一聲,眨眼間就消失在了屋子裡。
「寧枝:他的智力報告出來沒有?」
「333: 枝枝你還沒死心嗎?你昨天讓他把三角形、圓形、方形分彆放進對應的洞裡, 他把洞按碎了也要強行把三角形的塞進圓形裡。要不讓孩子報體校, 我看勁挺大的……」
小係統話說到一半, 突然收聲。
開始報錯,清理雜亂的垃圾數據。
紅紅火火恍恍惚惚,它怎麼會真的在思考小鮫人未來的職業規劃啊。果然是自家宿主教他小學數學的時候太認真了,搞得它也覺得這就是宿主的愚蠢娃娃。
他們明明應該拯救鮫人的事業。可是鮫人這個智商!真的沒法拚事業啊!
——這個娃的智力水平, 讓他去放羊都不能超過五隻。
寧枝痛苦地用手背抵住額頭,靠在椅子上。
讓她乾什麼都行, 輔導功課是真的折磨。尤其是從夏天輔導到冬天, 小鮫人還是沒有辦法完整地讀完一篇課文。甚至沒有辦法安靜地坐在椅子上超過一刻鐘。
沒有更多專業的檢測方式, 她甚至無法判斷是不是有病理性的問題。
——阿斯伯格?
——ADHD?
——多動症?
果然沒有1%的進度點是白拿的。這個任務之所以是S級,在鮫人族實力強大,且聽她吩咐的情況下,劇情給她創造了一個神一般的豬隊友。
屋外,豬隊友卻沒有像她想象的一樣在堆雪人。
粉頭發的生物一拳將同族撂倒在雪地中。
厚重鬆軟的白承擔了所有的聲音,不會有絲毫傳進屋內。
“我說了, 媽媽是我一個人的。”他尖銳的指甲抵在對方的頸動脈旁邊,好像隻要輕輕一勾,同族就會立刻死的乾脆。
被放倒的鮫人不死心,輕聲哀求:“王,我們隻想隔著窗戶看看。”
小鮫人抬眼,他的粉色眼睛因為顏色太淺,在反光的雪地中非常不舒服。所以他隻能眯起眼睛打量了一圈。周圍的幾隻高大鮫人都是一臉希冀,顯然地上挨揍的倒黴蛋說出了他們的心聲。
粉色頭發的家夥握緊了拳頭,又瘋了似得錘下去。
“我說了,不可以站在外麵。我背不好課文,媽媽會失望的。”
鮫人被打的欲哭無淚。
他們隻是遠遠地看一眼,也沒發出聲音。怎麼會影響王背課文。
“我不管!”他又是幾拳,徹底沒人敢說話了。
小鮫人將地上的倒黴蛋拽了起來,粗暴地撣掉了對方身上的雪。然後突然無聲地爆哭起來。
有鮫人心領神會,認命地歎了口氣,伸手把那些渾圓的淚珠收集了起來。然後喂給了被揍的最慘的家夥。
“……不能讓媽媽知道…媽媽會心疼的。”嬌嬌弱弱的王哭的梨花帶雨,甚至哽咽到打嗝,但是高級鮫人們對視一眼,確定王左手的拳頭依舊緊握著。
他們默默地彎腰:是……
媽媽,不是我們不想見您
他打人太疼還會治病,這不公平QAQ
屋內的寧枝不知道外麵的精彩。
她看著係統麵板上兩個(已死亡)的狀態,神色複雜。
…
泯都入冬後大雪紛飛,又是一個讓人總覺得自己挨不過去的嚴寒。
掌門峰的齊雲石出師後又迎來了真正的關門弟子,岑思和薄千來。後者凡人出身,卻有不凡的天賦,當年是僅次於容和景的新秀天才。
他為人沉默,不喜歡和同輩接觸。如果不是出任務,他練完劍後總是靜靜地站在習武場發呆。因而總有弟子打趣說薄師兄像是七魂六魄中少了什麼,才會這麼不通世故。
恰逢他上次帶著新入門的弟子去曆練回來發了燒,此後幾天就變得更加沉默了。當真是十日不說一句話。
小女修路過掌門峰的師兄院,遠遠瞧見了他:“薄師兄!今日好些了沒?”
她收獲了一個空白的眼神。
雖然這個形容有些奇怪,但是她真的覺得薄師兄這個表情所代表的含義既不是冷漠,也不是溫柔,他好像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小女修聳肩,也不太在意。
畢竟薄千來的木頭名聲在外,她當然知道師兄不是特意針對她的。
隻是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師兄真的不是燒的更傻了嗎……
這廂,薄千來的確不知道如何反應。他聽說過奪舍,也聽說過轉世。但是他沒想到一個人能時隔六百年才重新醒來。
他看著自己隻能算是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手掌,微微皺眉。體內流轉的靈氣和身邊華美精致到一看就是仙界的裝潢讓曾經在魔界活了千年的魔頭很不適應。
沒錯,薄千來現在也搞不明白:
自己究竟是劍修——薄千來
還是魔尊——司耀
穿越重生還魂奪舍,似乎哪個詞都不能很好的解釋現在的情況。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這具軀體曾經發生的一切,也明白對方不是什麼被借屍還魂的倒黴蛋。
他一直沉睡在“薄千來”意識的角落……
甚至對曾經發生的一切都有些印象。所以他理所當然地記得那抹熟悉的玉桂冷香,溫熱的餅和那夜樓梯角落她壓抑的喘息。
當司耀意識到這一點後,下意識地咧嘴。隻是這一次他擁有整齊潔白的牙,倒顯得不那麼瘮人,多了幾分莫名其妙的陽光燦爛。
惡犬不樂意了,他照著鏡子觀察著自己。
——身姿挺拔、修為精湛、一身正氣!
果然,讓一個魔修眼前一黑的最好方式就是把他變成一個完美的仙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