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包養了嗎？”
王熙笑了笑，“騙來的。”
雖然老板四十多了，但也跟著牲口們喊張浩南“浩南哥”，主要是印象極其深刻，他頭一次知道什麼叫作飯桶。
夾著花生米吃了幾顆，這位原學生會長接著道，“但是安東縣很多農村，雖然我不想承認，可是真的很難，很難說有信心。問題太多了，而且太複雜。而這些複雜的問題，很多人又不想抽絲剝繭，全是一刀切，於是小問題變成大問題，大問題變成大矛盾。”
估計就是牛裡崗村跟“沙城食品”談的，先預支一個總額度，高也不會高到哪裡去，一萬塊左右。
“好，我不會客氣的。現在縣裡打算讓我直接去東橋鄉當鄉長，我懷疑有地雷，正常情況我不想接，但如果我去做了鄉長，很多事情就方便一些。”
“對。”
感慨一聲，正要再敬一杯，這光景房門又響起，老板帶著老婆夥計，一口氣上了八個盤。
王熙搖搖頭，拍打了一下煙氣，“哪有讓你遷就我們的。”
“對，服氣！”
“都來一點。”
“話不是這麼說的。”
是真不容易，遇上這種事情，自己還要忍了，畢竟做事要緊。
拿起小碗喝了一口，王熙又沉默了一下。
“精神麵貌看錢的。”
這館子的五糧液就三瓶，兩瓶還是張浩南留在這裡的，廚子倒也實誠人，還給做了記號……
兩江省不管是江南還是江北，農村最廉價的就是這一款，合口，能喝。
“不容易。”
“廢話，就是一樣的，都是雙釀。”
“是。”
“張老板，我們可不是客氣啊，我們是服氣！”
“好好好，多謝多謝。”
“信一半，那是因為‘沙城食品’確實級彆高，下麵沒資格伸手，然後縣裡呢，也的確去考察過‘沙城食品’合作的幾個村，確實還可以，至少水泥路不會騙人啊。”
張浩南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便宜能喝，沙城九成九村裡小賣部也賣這個酒，不過估計快不賣了。”
哪怕安東縣的農村，喝的也不是“雙溝一河”，實際上就是這款海岱省產的酒。
“不要那麼多，五十萬意思意思就行了，五十萬在安東縣夠了。”
村裡也不用給上工的村民現金，就是記個工分，村民湊了一定數量工分，再憑村部蓋章票據去合作社換取生產工具或者生活必需品，交換過後，額度減少。
直接小碗倒酒，一圈下來空瓶，張浩南打了個電話，讓張直勤準備一點酒，然後拿起酒杯跟王熙又碰了一下。
稍微喝一點意思意思，熟悉熟悉感覺，主要還是喝五糧液。
“以前讀書，讀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其實也沒什麼感觸，真做事了，才知道古人智慧確實長遠。現在村裡風氣，明顯甩開了周邊村莊，精神麵貌也完全不一樣。”
像張浩南這種能點小炒黃牛肉的，屬於“大客戶”。
“……”
“忍耐是最不容易的。”
“早說嘛。”
“可以了。”
“為什麼？”
“後來為什麼就堅持下來了呢？而且我看這幾個老鄉，對你還蠻客氣的。”
期間等於說就是“沙城食品”承擔了這一段時間中牛裡崗村的財政支出壓力，萬把塊錢幾萬塊錢，對“沙城食品”而言沒什麼風險，就算一萬個村，那也就是幾個億。
“那你組織一下信得過的老鄉，準備去沙城培訓，夏糧開收之前，一個農機裝配維修廠應該夠了吧？”
“駕駛員就不喝了啊，喝茶喝茶，雙釀熱熱身，五糧液漱漱口。”
這光景桌子上已經擺好了涼菜，花生米就有兩盤，還有鹽煮花生和涼拌的木耳黃瓜，裡頭似乎還有黃花菜豆芽啥的。
“好！”
“就算條件差一點的人家，也明顯有乾勁，這是有奔頭有指望的緣故。哪怕沒有修水泥路的農村，也都是如此，這說明對將來，就算不明確會怎樣，但肯定有信心越過越好。”
點了點頭，張浩南說道，“一線生產，不管是廠裡還是田裡，跟學校，跟辦公室，是兩個世界兩個環境。你能乾下來，說實話，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最早想的，就是伱這細皮嫩肉的，三五天就要哭爹喊娘。”
“我跟縣裡還有鄉裡說，這‘沙城食品’十分看重合作農村的當地衛生環境，對合作夥伴有著非常高的標準，環境衛生水平越高，合作層級也就越高。最高標準還能幫合作村蓋房子蓋廠，起步投資五百萬。”
“那農民的兩成，怎麼解決的？”
王熙吃了一口木耳，然後道，“滿六十歲的老人家，軍烈屬還有殘疾人家庭，這錢就村裡和縣裡撥款貼了，這是原本就有的章程，我盯著，肯定也不會克扣。家裡困難的，就做工折現，村裡修路改造還有河溝動工，計工分。一天一個工分，一個工分二十塊錢。工分可以直接在供銷合作社換農具、飼料、化肥、農藥……”
“一部分是村裡的，一部分……嘿。”
“騙來了的？”
“的確。”
有點得意的王熙接著道，“另一半呢，有人正好借著這個理由，申請了超額經費。牛裡崗村廁所改造項目，化糞池總預算是三十二萬，村裡出兩成，農民自己出兩成，那實際上這三十二萬裡麵，有十二三萬已經解決了。但經費還是照著三十二萬來撥的……”
王熙進來就把煙頭摁熄滅，幾個老鄉趕緊應了一聲，猛吸了一口，然後扔地上踩了一腳。
“具體情況具體解決吧。”
“還好吧，至少現在村裡環境大為改善，田間地頭也多出來不少可以作業的範圍。”
有了王熙這話，老鄉們頓時放開了手腳，牛肉一口滿足地塞到嘴裡，然後抿上一口五糧液。
好酒就是好酒，不是喝不慣或不想喝，而是不想記住這醇厚窖香的滋味，記住了就忘不了。
氣氛逐漸活絡，放開了的老鄉們，也是一個勁地說著老家的變化，他們並非是炫耀什麼，亦或是奉承張浩南，隻是單純地高興，隻是很樸素地想要分享這一點點在大多數人看來微不足道的改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