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回去長樂院見到幾個丫鬟一聽說能出遠門就歡欣雀躍的樣子,想了想還是決定帶上她們,反正馬車也不差多坐兩個人。
辛靜姝則帶了一個嬤嬤和兩個大丫鬟,乘坐另一輛馬車。
此外長公主還派了一隊十人的護衛保護她們,加上需要攜帶的各種吃食用具又裝了一車,就這樣變成了浩浩蕩蕩一行人。
相比起來,太傅府的一行人就簡單多了。
辛靜姝此次是與母親一道去,太傅府除了辛夫人陳氏,還有幾個辛靜姝年幼的庶妹。
辛夫人帶著她們與江逸的想法其實一樣,能出來的機會不多,儘可能還是多讓她們出來走動走動。
辛夫人與幾個庶女乘坐一輛稍大的馬車,這馬車自然比不上國公府的車架豪華。另還有一輛簡單樣式的馬車則給幾人的丫鬟婆子坐,除此之外就是幾個駕車的男仆。
相互見禮之後,江逸就踏上了出遊的行程。
難得出來玩,今日又是一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他出了城便不想再坐車。
哪個男人能拒絕駿馬疾馳的感覺,尤其是在這風景宜人的郊外,於是江逸央著大嫂準許他騎馬。
沒辦法,誰叫臨走前長公主把他的監護之責托給了大嫂。所以名義是說他護送大嫂去禮佛,實際上就是他跟著大人出去玩。
“嫂嫂,這不是有護衛在嘛,我雖說騎射功夫不行,可騎馬那是自小就會的。我就騎那匹馬,而且保證不騎出去太遠,現在這路又平坦,絕對不會有事的。”江逸指著一匹在護衛隊中略顯嬌小的馬兒向大嫂打包票。
可辛靜姝聽說了他在國子監騎馬差點摔下馬的事,哪還敢讓他在這裡騎。
“逸哥兒,你要是覺得無趣,不若讓那幾個妹妹陪你說說話?”辛靜姝的幾個庶妹不過八九歲的年紀,在大盛朝男女大防並沒有那麼講究,這個年紀還是可以同乘馬車一起玩耍的。
可江逸不願意呀,八九歲的小男孩他都不愛搭理,何況是幾個小女孩,他和她們哪裡能玩到一塊兒去。
他悶悶不樂地準備回到自己的馬車上去,決定還是在車裡補個覺,等到了地方再下來玩。
辛靜姝見江逸不情不願,隻哄他道:“待你大哥回來,讓他在你學假的時候再帶你出來騎馬玩可好?”
江逸一聽這更不靠譜,還是拉倒吧,“那還是彆了,大哥那相貌氣質,我跟他一塊兒騎馬出去玩,可不得被他襯到泥裡去了。我才不要呢!”
辛靜姝掩嘴輕笑,“誰說的,逸哥兒如今身量漸長,亦是麵如冠玉的偏偏少年郎,放眼望去,這個年紀的小郎君滿京城也沒有比你更出色的。”
最近身高突破一米六五,離目標身高還差二十公分的江逸雖然知道這誇獎信不得,但她說我長高了呀,這誰能受得了。加上旁邊辛夫人的幫腔,讓江逸逐漸迷失在這一聲聲的誇讚中。
就在此時,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響起。
一行六七人騎著馬從城裡的方向魚貫而來,為首之人約二十來歲的年紀,頭發梳著整齊的發髻,戴著鎏金發冠,麵容俊朗,身穿一襲暗紅色騎馬裝,前臂上帶著半臂護甲,手握馬鞭,神色傲然。
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來人縱馬飛馳而過,猶如驚鴻掠影般劃破長空,隻留下一道優美的弧線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金屬般的寒芒。
江逸呆呆的看著這一行人的背影,發出一聲羨慕的驚呼,“帥!”
這才是我想要的駿馬飛馳的效果!什麼時候我才能以這樣帥氣的姿勢酷炫出場?
剛收到的誇獎頓時覺得不香了,回到馬車中時他還在感歎,人比人氣死人!
不過隨即就回過神來,意識到一個問題。什麼時候京城有了這樣一位堪比他大哥瑾和公子的俊美郎君?怎麼之前完全沒聽說過?
如果陳熙在這就好了,他消息靈通,總能有點情報。可惜此時隻有幾個女眷丫鬟,或是男仆小廝,哪一個都不像是認識此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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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馬車裡,辛靜姝和母親正說著話。
國公府是高門大戶,婆婆又是長公主,丈夫還是貌比潘安、才名遠揚的年輕狀元郎,坊間又多有傳言長公主對幼子偏疼溺愛。
自從女兒嫁進了國公府,辛母是既擔心她夫妻不睦,又擔心她婆媳不和,後來還要操心國公府兩兄弟不和,女兒夾在其中受婆母冷眼。
尤其是辛靜姝嫁過去三年還未有孕,這才是辛母著急的第一等大事,這才有了今日的禮佛之行。
“你這小叔子看起來倒像是個好相處的,隻是怎麼聽說他與世子似有不和?”辛母想著剛才江逸與女兒相處的樣子,對傳聞有些懷疑。
辛靜姝笑著給母親解釋:“哪有什麼不和,那都是不知情的外人聽了隻言片語胡亂謠傳罷了。上回夫君才處置了幾個亂嚼舌頭的。”
因是生母,她也不說些場麵話。
“我這小叔子是頂頂聰明伶俐的一個人,隻是一向不喜讀書。聽夫君說,逸哥兒小的時候做什麼都是一學就會,可到了開蒙的時候便故意使壞,不肯用心。”
“那為何慶國公與長公主不約束一二?”辛母更感到奇怪了,既有天賦為何還要荒廢。
“因父親和母親憐他自小多病體弱,不願逼迫,便隻有夫君扮惡人督促逸哥兒學習。夫君本就是做事認真之人,對待弟弟自然同樣如此。”
辛靜姝提起丈夫,眼中滿滿的欣賞崇拜之情,“母親可記得夫君在府裡隨祖父學習時,連祖父都誇讚過他雖天資聰穎卻仍每日勤奮不輟。”
辛母回想了一下,點頭道:“這我聽你父親說過,說世子天資卓絕,難得還不驕不躁。”
聽母親這麼說辛靜姝在心裡暗笑。
她從前也以為瑾和公子隻是性情清冷,但為人和善,雖才華過人卻從不因此輕視他人。
可在嫁給江慎之後才發現,他哪是不輕視,他根本是不理解怎會有人如此蠢笨,對於無法理解之事不便隨意評價罷了。
再又說回江逸學習的事。
“夫君有這般天分尚且如此自律,對待逸哥兒自然同樣要求嚴格,如此一來逸哥兒便對夫君的嚴厲心有不滿。”
她這個分析是完全說中了江逸的心思。江逸就是嫌他大哥太嚴格了,非要用學霸的標準去要求學渣,誰能不煩。
“不過兩兄弟哪有什麼仇怨,隻這點小事家裡人都知道是什麼原因,連太後與太子也是知道的。”
意思是家裡人都知道兩兄弟並沒有不和,僅僅是因為對學業的要求有些分歧。
還有一點辛靜姝沒說,那就是江慎對弟弟其實同樣覺得不能理解。
她某次還聽到夫君教導弟弟時問:“如此簡單的文章究竟為何讀不懂,是有哪個字不認識嗎?明明以前不是很聰明嗎?”
要是江逸能聽到辛靜姝心裡想的這番話,說不定就沒那麼氣他大哥了。
那是江慎第一次親自教導他的場景,江慎問的那句話他一直耿耿於懷,以為那是諷刺,所以才更加氣憤。
一個天才對普通人使用這種嘲諷攻擊,配合江慎當時的麵無表情,簡直攻擊力加倍,他能不對他哥心有怨言嗎?他哪知道他哥是真的有這樣的疑問呀!
“既沒有不和便好,於你在國公府也是好的。”辛母欣慰點頭。
她見女兒今日出行時國公府下人們都是恪儘職守、勤勤勉勉,小叔子也是遵從教導並未忤逆,就知道女兒在國公府應是過得不錯。
現在唯一壓在兩人心頭的就是今日所求之事,隻願能早日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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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螺寺位於京城東郊,距離城裡約四十多裡路,馬車走得慢,一個多時辰才到。
紅螺寺坐北朝南,背靠紅螺山依山而建,山勢延綿,周圍樹木環繞。寺內香火鼎盛,每日前來禮佛燒香的香客眾多。
眾人來到山門便下了馬車。
穿過山門,寺廟正中的大雄寶殿前有兩棵高大的銀杏樹,金黃的樹葉飄落滿院,好似地上鋪上了一層金色的地毯。
進來稍作安頓後,江逸沒管其他,首先去各個主殿配殿都燒了香,香油錢也管夠給。
雖然不信神佛,但還是希望菩薩能保佑他,幫他去去黴運。
這就是他受到的多年樸素的唯物主義教育的結果。
燒香主打一個隨便求求,有用可以,沒用也沒關係。簡單來說就是多一個朋友多條路,多個方法多點幾率。
待燒完了香,他的任務也完成了。
辛靜姝是來求子的,屬於有正事要辦的那種燒香,跟他這種完全不同。
他不願打擾,又覺得無聊,於是主動提出想去外麵玩。
“用不用派個幾個護衛跟著你?”辛靜姝為了穩妥,想著派兩個護衛跟去,免得出了什麼事被長公主怪罪。
但被江逸婉拒了,“我隻在寺內走走,並不走遠,帶著黃柏就夠了,哪需要這麼多人,讓護衛們也趁機休整一下吧。”
辛靜姝想了想隻在寺內應該是沒有問題,答應了他。
“我見這山林茂密,恐有猛獸,山路崎嶇難行,逸哥兒小心點,在寺旁玩玩即可,切不能往山裡去。”
辛靜姝怕他玩得高興了,一時忘記就越走越遠,還提醒他小心。
“謝謝嫂嫂提醒。”
江逸謝過後就帶著黃柏朝後山走去。
後山蔥蔥鬱鬱的樹林中,幾條清澈透亮的小溪從山上蜿蜒流淌而下,從寺廟中穿過又向著山腳流去,不遠處還隱隱傳來陣陣瀑布聲。
江逸主仆兩人隨意走在寺廟院牆邊,見到靠近院牆最外側的小溪旁,一棵李子樹從牆外伸了進來。樹上還結滿了大顆紅通通的李子。
“這李子這麼紅,肯定很甜,我去摘一點嘗嘗。”江逸見著眼睛一亮,就想上前去摘。
“這種路邊無人采摘的果子應該很酸吧?”黃柏持相反的意見。
“我覺得應該是甜的,不摘顆嘗嘗怎麼知道是酸是甜。”江逸堅持己見。
黃柏看了看牆的高度,又看了看自己和江逸,發現兩人誰都夠不到這李子樹,“少爺,這院牆看著有點高,怕是摘不到,要不小的去找根木棍把它打下來?”
“不用,”江逸站在牆下,瞄了眼黃柏的身板,覺得他應該能承受自己的重量,“你在下麵給我墊一下不就行了。”
“可是……”黃柏有些猶豫,他要是一個沒站穩摔著了二少爺,那他還會有命回府裡嗎?怕是世子夫人當場就能打死他。
江逸哪知道黃柏想這麼多,他不顧黃柏哭喪著臉,執意要去摘李子,催促道:“快點,你扶著牆,這樣穩一點。”
黃柏為求自保不停環顧四周,還真讓他發現了一處。
他指著地勢稍低的一處院牆說道:“少爺您看,我們可以踩在那邊高出來的那塊石頭上,然後再跳到那矮一點的院牆,再從牆上走到這邊來。”
因紅螺寺依山勢而建,院牆也是從高到低依勢建成,從黃柏指著的那處矮牆上過來就隻要向上台階一樣爬到高牆上就行。
江逸觀察了一下,覺得這個主意可行,於是立刻揮手指揮黃柏過去,“那還等什麼,咱們就去那邊。”
主仆兩人來到那處,辛辛苦苦爬上石頭之後才發現,目測的距離明明不遠,但實際一看才知道想要跳過去多少有點困難。
可兩人所在的是一個塊傾斜角度較大的大石頭,上來容易,下去的時候下麵如果沒人拉著,很容易一個趔趄順著山勢直接滾下去。
於是他們就到了一個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來的尷尬境地。
這下江逸傻眼了,這後山輕易沒人來,他們倆該不會要在這站到天荒地老吧?
黃柏對少爺還是忠心耿耿的,提議道:“少爺,要不讓小的先下去,就算滾下坡頂多就是受點皮肉傷,等小的下去了再叫人來接您。”
江逸站在石頭上往下坡的地方掃了一眼,敲了一下黃柏的頭說:“彆傻了,那麼多凸起的石頭,一個不小心就會撞到頭,你是想被撞成傻子還是想被撞成瘸子啊?”
“那我們該怎麼辦?”黃柏帶著哭腔問道,他望了眼周圍完全看不出有人路過的樣子。
這紅螺寺怎麼建這麼大?
“涼拌!”江逸答道。
當然是等一個可能路過的僧人。
江逸也很是無語,不是對黃柏,而是對自己,怎麼就聽信了他的餿主意呢?
兩人站了一會兒還是沒有任何人出現在附近。
江逸站累了乾脆坐了下來,順便欣賞下遠處的風景。
從這裡眺望過去,還可以看見山腳下的田地裡一個個小黑影似的辛勤勞作的農戶們。
他指著遠處一個莊子對黃柏說:“你看見了嗎?那個就是我母親的溫泉莊子,你家少爺我就是在那個莊子上出生的。”
“少爺您不是在府裡出生的?”黃柏大驚失色。
堂堂長公主為何會在一個莊子上產子?他知道這些會不會被滅口?
黃柏的腦補能力很強,這麼一句話他腦子裡連自己埋哪裡都想好了。
江逸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他肯定又不知道想了些陰謀詭計。
“你怎麼這麼笨!這個事不是很容易推斷嗎?”江逸真覺得自己剛剛信他簡直是眼瞎,“少爺我不是早產嗎?就是母親在莊子上安胎修養時意外早產的。”
“少爺您彆嚇我,這些話是我能聽的嗎?我會不會知道的太多了?”黃柏更加害怕了。
“我去國子監上學這段時間你是不是偷看我書房的話本了?”江逸指著他問道,不然怎麼想象力這麼豐富。
黃柏連連搖手否認,“怎麼會呢,少爺您那些話本我在您上學前就已經看完了呀。”
“沒看出來黃柏你還挺幽默呀!”江逸瞪了他一眼。
“少爺您又在說些我聽不懂的話了。”
“你不用明白是什麼意思,隻要知道是誇你的就行。”
黃柏小聲嘀咕:“可我聽您的語氣,怎麼不像是誇人的話呢。”
江逸無視了他的嘀咕,而是繼續剛才的話題。
“我方才說的這事府裡的老人都知道,又不是什麼秘密,也不知你在害怕什麼!”江逸拍了下他的頭,自己的小廝怎麼這麼膽小,一點都不隨自己。
就在兩人說話間,江逸覺得眼角閃過一個紅色的身影。
他驚喜地站了起來,轉身朝左側看過去。果然第一眼就看見了林子中有兩個有頭發的人頭,那就可以確定不是寺裡的和尚了,或許是哪個香客?
這兩人背對著他,一個穿著褐色衣服,一個穿著顯眼的紅色衣服,紅衣服就是他剛才用眼角的餘光瞄到的那個人。
江逸連忙對著不遠處兩人的背影大聲喊道:“倆位兄台,可否幫個忙?”
正在說話的兩人聽到聲音後一起回過頭來。
江逸定睛一看,這不就是先前在來的路上遇到的那個騎著白馬的大帥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