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 31 章 六合一(2 / 2)

再曉得就剩下杜儀和杜屏兒之後,也是難過得抱著杜屏兒哭了一回,聽說杜屏兒被嚇得失了語,忙親自領著去找大夫瞧。

隻不過這是心病,多少藥石吃下去,也要看人怎麼想的,說到底就是要花時間調理。

可現在杜家兄妹這狀況,身無居所?如何安養?

周梨卻見著既要忙著鋪子又要忙著後院照顧孩子的周秀珠,想著周秀珠這裡左右是缺人,與其一直讓二叔和祖母惦記著,倒不如先讓杜儀兄妹倆在這裡住下,斷了他們的心思。

一來可以幫忙,二來杜屏兒也好養身體看病。

她這個提議,周秀珠是一萬個願意的,隻同杜儀說道:“你們在這裡安心住著,叫屏兒好好養身體。”

杜儀想拒絕,可是自己身無幾文錢,又要顧著妹妹,終究是感激應下。這兩日他雖寡言,但是周梨姐妹倆的出手幫忙他是記在了心裡的。

與那還想從他們身上榨銀子的外祖母和有些和稀泥的外祖父相比,這周姐姐妹倆簡直就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了。

當下也顧不得什麼男兒膝下有黃金的鬼話,隻拉著杜屏兒給姐妹倆磕頭。

周梨見著又來這一遭,嚇得不輕,忙將人扶起來,“莫要作這一套,我是什麼忙也幫不到你們了。更何況往後你們在姐姐這裡,也不是吃閒飯,後院前麵的櫃台,有什麼要撿著做。”話說明白好一點,一來不叫他們人有寄人籬下的感覺,二來也免他們拘束或是懶散。

又寬慰著比自己稍微高一些的杜屏兒,“活著就好了,旁的也不要多想,莫要叫表哥擔心你。”

杜屏兒說不出話,但眼睛是能表達感情的,含淚點著頭。

周梨也沒想到,馬家壩子這一出事兒,反而將姐姐這裡的問題給解決了。隻是如果可以,她是不願意要這個解決辦法的。

杜儀兄妹倆留了下來,也算是安排好,她和白亦初也就回桐樹村。

隻見他二人回來,周老太還以為杜儀真帶著杜屏兒去縣裡求生了。不想得知留在了周秀珠那裡,氣得罵了一回,嚷著要來找周梨的麻煩,隻覺得是周梨給出的主意。

不過周老頭還有些良心,想著杜儀兄妹如今也無處可去,恰好周秀珠那裡也缺人。

便給老太太攔住了。

村子裡的氣氛因馬家壩子的事,也是萎靡了一個月,直至那頭的廢墟終於清理完了,朝廷的人也都要紛紛打道回府。

他們才聽說抓了好些個當官的,還要給砍頭,老百姓們都拍手叫好。另外新上任的知府大人重新給災民們發了撫恤銀子,如今也可在現住地安居落戶。

一聽這消息,村子裡便熱鬨起來,所以桐樹村這個周姓最多的村莊裡,又多了不少外來戶。

不但如此,馬家壩子那邊的地兒,聽說也劃了不少到桐樹村這頭來。

但出乎意料,潘家並未在桐樹村落戶,反而是領了撫恤銀子後,在鎮子上開了一家桐油鋪子。

這可把周梨氣得不輕,隻覺得分明就是二叔的主意。

杜儀兄妹那頭也重新領得了二十來兩銀子,周老太還想去要,但叫周老頭攔住,聽說鬨得還厲害。

周梨昨天去瞧的時候,瞧見她那腦殼上還紮著頭巾,多半是給磕破了去。

這馬上要臘月了,她家那過年豬得殺,因此特意來請長輩們吃殺豬飯。

這臨近過年,殺了豬又是推豆腐熏臘肉,那頭留下來的母豬也配了種。如今大腹便便的,想來不出正月就要見小豬仔。

所以人也是忙得腳不沾地的。

終於趕在這年前,去了鎮子上一趟。

話說叫馬家壩子這幾白條人命一鬨,縣裡院試放榜硬是拖了這麼久。

他們今日上鎮子來,剛好聽說放榜的消息。

也顧不得先去周秀珠的鋪子,就忙打聽,曉得沒那許成文,周梨也不知道該哭該笑。

見她那垂頭喪氣的模樣,白亦初隻安慰著,“我看不中才好,不然那樣的人,真叫他以後走狗屎運做了官,也不是什麼好官。咱先去姐那頭,也不曉得如今鋪子生意怎樣了。”

提起桐油鋪子的生意,周梨心裡也有幾分擔憂。原來這鎮子上就隻此一家,沒什麼競爭,如今潘家開了起來,多少是要分走一些客源的。

然等兩人到這鋪子門口,卻見門口潑灑了不少桐油,還有些爛菜葉子,心裡不禁擔心起來,朝著櫃台裡喊,“姐?”

周秀珠不在,是杜儀探出頭來,“阿梨,阿初,你們來了。”杜儀帶著氈帽,挽著袖子正在擦拭櫃台裡麵的地麵。

“這是怎麼了?”周梨一跨上台階,立即就意識到有人來鬨事,不然好端端的,裡裡外外怎麼灑了這許多桐油?

杜儀見她著急,隻忙簡單說了個緣由。

竟是那許家來鬨過,許成文終究榜上無名,他們最後一絲期待也落了空,隻能回這桐油鋪子來。

可是黑紙白字寫得清清楚楚,如今再無關係,周秀珠自然不願意讓他們進門。所以許老太就開始撒潑打滾,為此還弄翻了不少桐油。

正說著,王夫人從通往後院的小巷子裡出來,見到周梨心中一喜,忙上前拉住她,“你來了再好不過,我瞧你姐有些被嚇著了。”王夫人如今也不小看周梨這小姑娘了。

隻覺得她雖年紀還小,也有些天真,但在為人處世上,卻是個十分有魄力又有主意的。

又說萬幸有杜儀在,不然真叫許家那些不要臉的人給衝進去。

周梨這個時候才發現杜儀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隻不過她也顧不著,叫白亦初這裡幫忙,自己忙去後院。

後院裡雖有王夫人過來搭了把手,但周秀珠也是因和許老太廝打,弄得蓬頭襤褸,還是沒法開口說話的杜屏兒和許青苗圍著她塗藥。

見了周梨都好像是見了主心骨一般,一直強忍著沒掉眼淚的周秀珠終究是沒穩住,哭出聲來,“阿梨!”

周梨快步走過去握緊她的手,“彆怕,人沒事就好。”安慰了一回,這才細細問清楚。

原來那許家人都來了,還要直接衝進來搶小樹,甚至動了手,好在這四下鄰裡周梨平日多打典著,就指望周秀珠這裡有個什麼事,人能幫忙照顧一二。

所以也是全靠著他們急忙去找了地甲來,杜儀和杜屏兒也跟著擋,這才沒遭毒手。

可即便是沒有什麼大損失,周梨也是心驚後怕,更何況這樣的事情有第一次,沒能得逞,受罰也不嚴重,沒準還有第二次。

畢竟如今許家現在也算是窮途末路了。

她又見臉上青紫大片的姐姐,隻覺得她活得實在是憋屈艱難,就隻因是嫁錯了人。

而周秀珠所擔心的不單是許家來鬨,還有現在潘家開了桐油鋪子,她這鋪子裡的生意也大不如從前,如今一並委屈齊訴而來,“阿梨,你說以後我該怎麼才好,鋪子生意眼下本好不好,他們又這樣來鬨。”

如此下去,隻怕遲早是要關門歇業了。

周梨隻覺得她想得實在遠,“潘家鋪子的事情,你不必多管,左右你這鋪子開了許多年,有的是老主顧,你還像是從前那樣做生意就是了,他們那頭要降價要如何,隨了他們的心思,你莫要跟風去學。”

周秀珠也來不及擦眼淚,“可如此一來,他那頭低價,老顧客都走了。”

周梨見她著急,沒好氣道:“那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他開門做生意為的就是賺錢,他們總共才有多少餘錢?這賠本的生意能做得多久?你這裡若是不跟風下價,人人都去他那頭買,他也堅持不了多久。”

白亦初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將這話聽了大半,也附和道:“若真能堅持下去,那桐油必然有問題,到頭來名聲招牌砸了,誰還去他那裡,你這生意還是在的。”

周梨頷首,“是了,所以當務之急,倒是許家這邊,你要怎麼打算?今日他們來鬨,若是不狠狠教訓一回,怕是沒完沒了的。”

周秀珠聽著他們的話,倒是言兩語就豁然開朗,果然不再去想著鋪子的事。但許家這邊,她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想了半天才弱弱地開口問周梨:“我能去衙門告麼?”

“能是能,但估計也就是打一頓板子,不頂事兒。”周梨對於這當朝律例也有些研究,而且這主動去告狀的,也還要先挨幾個板子,實在不劃算。

白亦初卻道:“何必這樣麻煩,每逢年後,總有北地人來此處招工,咱們使點錢,讓許家的男丁都被招走不就成了。”沒了男丁,就許大嫂和那許老太太,能翻起什麼浪花來?

聽說去了北邊是挖什麼礦,在裡頭若病了就直接一鏟子拍死,如此也省得到時候賠錢治病。

老家人來問,就所早已經歸家,反正是死無對證。

這都不是什麼秘密,若是不是特彆缺錢的人,是斷然不會同那些北地人去的。

所以周梨覺得有些難,“他們又不傻嗎,如何願意去?除非極其缺錢又不想待在本地。”

不過說起此事,周梨心中到是有了法子。

不料那白亦初竟然和她想到一起去了,兩人眼神撞擊在一處,頓時就拿定了主意,幾乎是異口同聲道:“那就叫他們在這裡待不下去。”

周秀珠見二人表情,八成是有了主意,隻忙去問是什麼法子?

卻見周梨拿手指在桌上畫了個圖形。她頓時不由得一怔,眼裡露出驚駭之色來。不過也隻是片刻,她就冷靜了下來,“這事兒,我去辦。不能樣樣都叫你們倆來沾手。”

白亦初剛想開口,但叫周梨一個眼神止住了。

等回頭從後院出來,白亦初才忍不住問,“姐那樣行不行啊?”

行不行周梨不知道,但周秀珠是兩個孩子的娘,要自己立起來,總不能次次都靠著自己和白亦初來給她做主。她雖不希望周秀珠變成壞人,但有時候對付許家的人,實在不得不用這上不得台麵的手段。

周秀珠也是二十多歲的人了,總不能一點事兒都不沾。

“找人誘賭罷了。她若這點事情都做不得,以後這鋪子還如何同潘家繼續開下去。”周梨說罷,抬頭看著杜儀從櫃台裡一瘸一拐出來,方止住了話,走過去朝他詢問傷勢。

杜儀搖著頭,“沒有什麼大礙。”又見了見著清冷的鋪子,“左右這幾日也沒什麼生意。”明顯是憂心鋪子的進項。

“那沒事,潘家那邊隨便他們怎麼折騰,正好表哥你也休息幾天。”周梨沒有將潘家降價的事放在心上,反正他們有本事倒貼錢,周梨乾嘛要去阻攔?更何況潘家有多少銀子她心裡大抵有些數的。

等賠完了,就是二叔那裡掏錢了,二叔的性子可不是不能白拿錢的。到時候他和潘家的關係可就沒這麼密切了,多少會因為這銀子而出現些許的裂痕。

又見時間不早,還要忙著回去,隻叮囑了杜儀幾句,便和白亦初回村了。

這是年前最後一次趕集了,下次開集就是大年初一,但鄉下舊俗,那天怕是要走親戚拜大年。

是來不得的。

也就隻能是正月十幾的事了。

家裡過年事宜,早前就準備了不少,加之也有那專門置辦年貨的貨郎下鄉販賣,所以倒也沒有什麼要特彆準備的。

反正這個年是安安穩穩地過了。許家那頭在這年前鬨了一回,估摸見著周秀珠的桐油鋪子被潘家搶了生意,日子也不大好,所以可能有一種你過得不好我就放心了的心態,也安安心心回岔河寨過年。

隻不過周梨家的小豬仔正月初六就出來了,她和白亦初身上新裁的棉衣還沒焐熱就被迫給脫下來,換了舊衣裳去照顧小豬仔。

今年的天還算好,不是很冷,可那小豬仔頭一晚上還是給凍沒了一隻。剩下的十二隻元氏心疼得緊,也顧不得什麼直接給抱到廂房裡頭,放在鋪滿了稻草的地麵,在旁邊個燒著爐子。

反正整個正月裡一家口的心思都在這十二隻小豬仔的身上,期間周梨也隻得抽空去了鎮子上一趟。

好在杜儀帶著杜屏兒和許青苗來了一趟,也提了一下鋪子裡的生意如今慢慢回轉,潘家那頭到底因周秀珠沒同他們打擂台,隻下價了兩日就挨不住。

這一回價,誰還去他那裡買?一來有人覺得錢花得不舒坦,一樣的油彆人便宜自己貴。二來又有人覺得便宜不是好物,指不定裡麵有給添了什麼。

周梨聽了杜儀說,隻笑道:“添不添咱們不知道,隻不過表哥這做生意千萬要以信為本,不然就算貨再怎麼好,也是走不遠的。”

杜儀年前和周梨擔心鋪子生意的時候,見周梨不放在心上,他還挺焦急的。如今見一切都塵埃落定,周秀珠的鋪子果然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心中對於周梨這個表妹,可就不再是拿來做救命恩人那樣簡單了。

隻覺得這妹妹雖是年紀小,但心中有溝壑,又不似表姐周秀珠那樣遇事就慌了神,可見是個有出息的人。

所以對於周梨,那心中是有幾分佩服敬意的。連帶著對白亦初這個妹婿,也是十分客氣。、

心想他若是一無是處,怎麼又能叫表妹給入眼呢?

對於杜儀對自己的細微之處,周梨沒怎麼發現,隻詢問了他許家那邊的消息。

找人誘賭許家人這事兒,周秀珠到底是最後和杜儀說了,所以杜儀也曉得了這主意是來自周梨和白亦初。

如今聽到周梨問,隻笑回著:“也是活該老天爺也要幫表姐,這正好正月裡大家閒來無事,莫說是這鎮子上,就是那鄉裡搖骰子的也不在話下。這樣的風氣,誰還不去玩兩回。”到時候許家兄弟們淪陷,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誰會想到周秀珠的身上?

周梨一聽這話,心中有了譜。也算是鬆了口氣,隻又問起杜屏兒的病。

不過仍舊沒什麼效果,杜儀也不打算給她吃藥了,領著去祭拜了他們爹娘和杜佩兒,便回了鎮子上去。

周梨和白亦初也沒空去送,家裡的小豬仔如今得拿人盯著。

過了正月,天氣暖和了幾分,小豬仔終於不怕冷,也放回了豬圈裡。

可問題仍舊多,馬上又要準備春耕事宜,果然是這鄉裡人家,一年到頭就過年那幾天得空閒。

她家也虧得是魚塘邊果園裡有那苜宿草,冬日裡省了不少事,不然還要多一件給雞鴨鵝割草的事宜。

周梨忙著自家的事情,對於許家那邊的消息,也就欠缺了不少。

等著二月二龍抬頭過後,方得知許家那邊終於還是分家了,許老大帶著許大嫂投奔了外家去。

另外許成文因賭博欠了不少銀錢,果真叫北地的人一哄,為了躲債跟著走了。

如今就許二德在許老太太身邊,母子倆守著那窩棚過日子。又因隔差五那許成文的債主上門討要錢財,他們都沒機會去鎮子上找周秀珠的麻煩。

周梨聽了,心想這效果雖還好,但仍舊不治標。更何況許二德那人雖看著老實,但單看他在找楊寡婦這件事情上的用心良苦,怕不會就這樣罷休的。

所以最終還是和白亦初商量出了些銀子,讓人將許二德帶去更偏遠的礦地挖礦還債。

這事兒也就懶得再同周秀珠說了,隻是看著圈裡那十幾隻小豬仔,周梨和白亦初都覺得怕是白忙活了。

這些個小豬仔掙來的錢,都給花在周秀珠這事兒上。

但回頭一想,周梨又隻能安慰自己,“罷了罷了,就當花錢消災買個平安吧!”畢竟又離鎮子遠,實在不能時時刻刻看著周秀珠那裡。

白亦初還是有些痛心,“說得輕巧,賣兒賣女的又不是你。”

不過豬圈裡那過一陣子就要賣兒賣女的老母豬可沒什麼反應。

月初,活蹦亂跳的小豬仔就被村裡人接二連給預定或是接走,後院忽然清冷了不少,自家留了一頭養年豬。

至於老母豬還得繼續養著。

急急忙忙的春耕一過,柳地甲就來了好消息,州府要興修水利,他們這附近的小龍潭也要修堤壩,雇傭工人無數。

聽說工錢豐厚,且還提供一頓午飯,頓時叫十裡八鄉的老百姓們都沸騰起來。

周梨也兩眼羨慕,可惜人家不要女人,也不要孩子。而白亦初今年也才十歲,就是個孩子。

倒是周老二家裡,連帶著周天寶個兒子,全都齊齊被錄用上了,一時潘氏那臉上的神色又飛揚起來。

至於她娘家那頭在鎮子上開的桐油鋪子,因降價事後就半死不活的,如今索性也不開,反正都是大勞力,全部上了堤壩去。

杜儀也去了,他在周秀珠鋪子裡這段時間,淺淺認得幾個字,又是繼承了他爹杜來財的石匠手藝,自然是被錄用,且工錢還特彆高。

一時之間,竟然有不少人家訪到周老太這裡來,想要給杜儀說親做媒。

可周老太哪裡能對杜儀的事情上心?更何況每次覺得杜儀看她時那眼睛都跟狼崽子一樣,所以次次回絕,反而要說給周玉寶做媳婦。

隻是周玉寶因去年潘氏鬨的那事兒,眼下許多人家都還記著,自然是不願意。

於是又有那有心人訪到周秀珠那裡,想要她做這個媒人。

說起來杜儀今年也是弱冠了,他這個年紀的早就做了父親,所以周秀珠也希望他能成家立業,自是給放在了心上。

但那杜儀就像是有意躲著一般,竟然難以遇到。好不容易遇到的時候,又各自有事情纏身。

直至這日周梨去鎮子上,因遇著雨天,在周秀珠家歇了一晚上,他表姐弟人坐在一處,才談論起此事來。

“阿儀,你到底是如何想的?”周秀珠隱隱覺得杜儀對成親之事有些抗拒,便以為是杜屏兒的緣由,也是好言勸著:“我與媒人提過屏兒的事情,她就是不說話,身體又沒有什麼問題。更何況就算是你相中了人家,人家不樂意屏兒跟你們,那也不打緊,隻讓屏兒跟我住在一起就是了。”

周梨單手托著下巴靠在桌子上,一麵暗地裡打量著杜儀,隻覺得杜儀壓根就沒有成婚的意思。可覺得不對勁啊,這個時代像是他這樣的男子,弱冠還沒成婚,算是晚婚了。

他不該一點想法都沒有啊?不過發現自己這個視角看過去,隻覺得杜儀這個表哥生得挺俊俏的,比周家的幾個堂哥都要有些樣子。便以為他是像杜家人像一些。

“此事再說吧,我也不著急,更何況這修堤壩之事,也不是長久活路,等個一年兩載的,修完了我又作甚去?到時候娶一房媳婦回來,我拿什麼養家糊口。”他這一番話,好似經過深思熟慮了一般,聽著是挺負責任的。

但周秀珠可不這樣想,“若人人都要你這樣打算,有錢了才娶媳婦,那這世間能有多少人取得了媳婦?你今年實在不小了,更何況你早娶親安家,姑和姑父在下麵也能早日安息。”

周梨本來就是聽閒話的,可是聽她姐越說越沒譜去,連忙出言給打斷,“姐曉得你是為了表哥好,但這成婚之事急不得的,還有咱彆上升到姑父他們的頭上去,你這平白無故給表哥壓力,說得好像不成婚就是不孝順一般。”

杜儀深有同感,十分感激地看了周梨一眼。

周秀珠向來對於周梨的話是要聽個七八分。所以聽到周梨這樣一說,果然也沒再繼續,隻是卻幽幽歎起氣來,“可這人大了,總是要成婚的。”

“表哥也沒說不娶親,隻不過當下沒安定下來,娶媳婦回來也沒個落腳處。”周梨替杜儀作解。

可沒等她說完周秀珠就開口道:“這有什麼難的?如今阿儀的堤壩上工錢高,原來又存了些許,要置辦一處房子簡單得很。”

額,周梨想說不是置辦房子那樣簡單。杜儀表哥隻是覺得當下沒有做好成家立業的打算和那份責任罷了。

但見著和周秀珠說不通,不在一個頻道上,索性隻能無奈朝杜儀聳了聳肩膀,隻要他自求多福去,轉頭便去和許青苗跟杜屏兒休息。

人年紀輩份雖說有差,但年紀也算是相逢,能說到一起去。

唯一不足就是那杜屏兒還是沒法說話,隻能咿咿呀呀地比劃。

杜儀的婚事就這樣夭折,周家那邊因他是外姓人,加上不怎麼來往,也沒去多管。

不過說到底,周家兩老更熱忱的還是周玉寶的婚事。

白亦初還去學堂裡,隻不過這學堂自打去年先生叫周玉寶說了一回,見白亦初也沒有什麼上進之心,若是開始閒混日子。

一開始大家覺得先生束脩便宜,倒也沒說什麼,可如他幾乎不管學生們,使得學生們學也沒學到什麼,反而白浪費一天,不如去地裡跟著幫忙乾活。

如此一來,去學堂裡的人也就越來越少。

族中見了這光景,都沒人去讀書,那公中還花錢請先生作甚?自然就給解雇了去。

這事兒白亦初最是高興,半點良心沒有,見先生走了還歡呼往後不用每天去聽先生念那些老掉牙的文章了。

周梨見此,覺得這孩子大抵廢了,但自己不能就這樣看著他墮落下去,年紀輕輕的怎麼不想上學呢?還需得努力一把。

隻是她也是乾焦急,白亦初還是這樣在鄉裡閒混了一年。

這一年裡周梨不但長了個頭,連荷包也飽滿了許多,又賣了一回小豬仔,這次沒許家那些糟心事兒,她的銀子一分不少地攢下來了。

另外還有家裡的雞鴨鵝生蛋,算下來每年也能買一小筆,他們又沒有什麼花費,不過一年兩套衣裳湊合穿,還都隻靠自己做,就買些油鹽茶醋。

所以還攢了不少錢。

正巧杜儀在那堤壩上做工,認識了不少縣裡的人,周梨也琢磨著去縣裡憑一處房子,好讓白亦初繼續在縣裡讀書。

周梨才將這想法從飯桌上一說,頓時引得那白亦初蹦起來尺,“我不讀!”

周梨白了他一眼,一副完全沒有征求他意見的意思,隻和元氏繼續說道:“表哥那朋友做保,價格是公道的,而且間小屋,足夠咱們人住了。雖是不臨街,可有一方小院落,我想好了到時候就在院子裡搭個大灶,咱做鹵味,每天早上用推車送到河邊碼頭,每日百來文是能賺的。。”

白亦初聽完這話,眼睛都瞪圓了,“你連如何營生都想好了?那家裡這些雞鴨鵝豬不要了?”

元氏其實想留在鄉下,覺得自己一個寡婦去縣裡怕是叫人說閒話,但見周梨樣樣都計劃好了,也沒反對,“你看著辦就好。”至於白亦初疑惑的雞鴨鵝豬怎麼安排,早就有了對策。

隻同白亦初說道:“咱們這頭母豬好生養也不生病,二叔公家願意接手,至於這些雞鴨鵝倒不打緊,回頭背到集上賣了就是。”問題就是他們去了縣裡,這房子倒是空閒來了,隻怕二房那頭又坐不住了。

白亦初還不死心,“那地怎麼辦?”

“花慧她爹在堤壩上傷了腿,往後是下不得大勞力了,跟她後娘也不出門做工,地暫時給他們種,來年分我們些許糧食就是。”周梨回著,這事兒已經提過了,隻是還沒落實。

畢竟去縣城不是一件小事情,得將那頭樣樣都安排妥當了,才敢在這邊徹底放手。

而這重中之重,就是白亦初拜先生一事。

白亦初哀嚎一聲,一時無精打采地癱在椅子上,“為什麼要上學啊?你搞清楚我就是個贅婿啊!把這銀子砸我身上不值得啊!”想求功名,再過兩年自己到十五,就可以上戰場了啊!

周梨將那剩下的餅子塞在他哀嚎的嘴裡,“乖,曉得自己是贅婿就要有贅婿的樣子,我說什麼你照做,彆反抗!”

不過白亦初馬上就將餅子從嘴裡摳出來,不死心地追在周梨身後。

他們這樣打鬨,於元氏來瞧,就是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隻笑了笑並未阻止,起身將飯桌收拾趕緊,去打理院子裡的菜。

接下來兩日,白亦初這個在村裡算是有一幫小老弟的土老大都處於一種無精打采的狀態中。

上山打獵下河摸魚他都沒了興致,今年也同樣拔高個兒的他隻往魚塘邊的宿苜上一趟,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可把幾個小夥伴看得心疼不已,輪番找周梨遊說。

村裡人也曉得周梨這兩年養豬治家,攢了幾個錢,想帶著小女婿去縣裡讀書,求功名。

有人覺得她有誌向,又有人覺得她到底年紀小想得少,這分明就是拿錢去打水漂,一個贅婿罷了,認識幾個字已經十分了不得,怎還要供讀書?這就不怕把心思給讀野了,以後跑了怎麼辦?

周梨哪裡去想那麼多,她隻是覺得白亦初聰慧難得,白白將這好光陰耽擱了作甚?即便將來不求那功名利祿,但多學些知識,於他來說總是有益無害的。

更何況這白亦初雖是沒有從前的記憶,又被拐賣了好幾次,但卻沒有半點疾世憤俗,還懷著一顆赤子之心,純良又端正。

這樣一個好苗子,自己就更能不能叫他在這山野之間消磨時光了。

這事兒她心裡打算好,元氏那裡也沒意見,又加上這這家裡向來她做慣了主,不見得什麼雞毛蒜皮的事情都要去知會祖父祖母,便沒想著去告知周老頭

所以周老頭那裡聽聞了風聲,就急火急燎地趕了過來。

彼時周梨正在算計自己的銀子,還要算這鹵肉攤子如何進項不好的風險問題,這樣她手裡的銀子能夠支持多久。

“爺,你怎過來了?”她前天還送臘肉過去瞧周老頭,看著氣虛體弱地坐在椅子上抽旱煙,瞧著很是無精打采,實在沒想到他爬起來後居然是這樣精神抖擻的樣子。

周老頭一肚子的氣,一來是他發現這個小孫女並不如自己所預想的那樣單純,有些不大如同自己所預想中的那樣好掌控。

平日倒是孝順,叫人是挑不出一點錯來,可是這家中許多大事她也不同自己拿主意。

就如同此番要送一個贅婿去縣裡讀書的事情。

想到這裡,他氣不到一處來,那還算是板正的國字臉上,幾搓胡須隨著他激動的表情而跳動起來,“我不來,你還不得翻了天去?”憤憤地坐下,又不知是想起了什麼,繼續怒道:“一個兩個的,實在叫人不省心,我周火棍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孽啊!”

周梨見此光景,將近來發生的事情都快速捋了一遍,一下就有了數,周老頭這是不願意叫自己送白亦初去縣裡讀書?

畢竟近來村裡好幾個同族長輩,就已經明裡暗裡勸過了。

至於周老頭後麵話裡抱怨的另外一個人,大約是杜儀。

“爺,您冷靜些,我正琢磨著去找您拿主意呢!”她將眉頭往下斂了斂,倒了茶水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上前去,溫聲說著。

周老頭見她瘦瘦小小的樣子,又有些於心不忍,怕是自己錯怪了她,接了茶到手裡,“你果然是想找我拿主意的?”

“那是自然,這家裡頭除了爺,我是誰也信不過的。”周梨心下暗自鬆了一口氣。但是她怎麼可能就聽周老頭的?隻不過是清楚地曉得這人在暴怒之下是不大可能被勸和的,而是需要被認同。

所以她想都沒想,立馬就順著周老頭的意思。

果不其然,周老頭聽到這話,臉色緩和了些,那幾搓胡須也柔軟地垂了下來,“我就曉得你這個孩子是聰明的,不犯糊塗。不過外麵傳言怎麼起的?”

當然,周老頭也不是那樣容易糊弄的。

所以周梨也不打算同他耍心思,隻垂著頭歎氣道:“我的確是打這個主意,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

周老頭捧著茶才抿了一口,心裡對她的怒火算是消了去,畢竟這個小孫女治家有一套,元氏那個繼室安安分分的,小孫女婿也算是勤快老實。她若是沒有半點本事,這兩人不得早翻了天去?所以有時候周老頭都在想,若這周梨是個男娃兒,那周家怕是真要出人物了。

每每想到這裡,他心中不免是有些惋惜。

可當下又聽到周梨的確打算送白亦初去縣裡讀書,胡子又重新抖動起來,“你糊塗了?”

周梨沒抬頭,捏著小手在他對麵坐下身來,“我是糊塗,可是爺啊,我眼見著玉寶哥他們兄弟是一點讀書的心思都沒有,咱周家要指望他們出頭,怕是得祖墳冒煙才是。叔家那邊的文才哥雖也念了好些年的書,可如今也沒聽說半點好消息,我想來實在是不甘心,咱們周家那往上細數,也是出過人物的。”

她說到這裡抬起頭來,一雙亮晶晶的眼眸裡全都是一副要讓周家光耀明楣的信念,“若阿初的確不是讀書的料子,那也罷了,可他偏又是個讀書的好料子,你說他雖不是周家血脈,可終究是入了我周氏宗族的女婿,也算得上是半個兒子。我指望不是哥哥們,就隻能求他出人頭地,也好讓咱們周家在這十裡八鄉立起來。”

周老頭眼見著小孫女這滿心的遠大誌向,有那麼一瞬間作為這個家裡的一家之主,他稍微是有些自責愧疚的。

他竟然從來沒有想過,叫兒子們出人頭地,叫祖宗臉上有光。

所以這一時間看著周梨,竟是有些愣住,說不上話來。

不過熱血雞湯雖是叫人上頭,周老頭終究是吃過了那許多鹽,哪裡這樣好哄的?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一口回絕:“那也不可,爺知道你是為了周家好,可咱不能冒這險,白瞎把銀子花在一個人的身上。”

他覺得,周梨完全可以再等個五六年,自己生個孩子來供讀書比較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