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六合一(2 / 2)

村裡的人這會兒幾乎都到山裡去了。

莊稼幾乎都被曬沒了,所以當柳地甲帶著青壯年們進山尋水源,村裡其他人也跟著他們的屁股後麵去,準備在山裡淘點吃的。

想著那田埂上的野草野菜雖然都被曬枯萎了,可山裡樹枝茂密,指不定那樹根底下還有些綠草嫩芽呢!

也是如此,村裡就留了些老弱婦孺。

從花慧奶那房間的小窗戶往外看去,正巧看到田壩裡不知誰家的草垛子忽然燃起來了。

她是癱了的,動彈不得,隻能大聲呼喊。

周梨他們聞訊跑去,卻也愛莫能助,隻能眼睜睜看著那能做一頭牛兩三個月口糧的一大堆草垛子就這樣燒完了。

也慶幸離其他的遠,這會兒又沒風,不然真卷到村子裡,隻怕凶多吉少了。

這是第一回起火,早先村裡人曉得了,還以為是孩子們頑皮,並未放在心上。

可沒想到當天半夜,田埂邊上一個長滿茅草的土坡上又燃起來,大家才意識到危險。

不過這個時候周梨和白亦初並不在村子裡。他們自昨天送了兔肉乾來,見著鎮子上才短短些時日不見,就變了大樣,心中也焦急。

那些糧食鋪什麼的,早就已經關了門。周秀珠隔壁王家夫妻也早就關了鋪子,去了縣裡兒子家,一來是過年,二來是鎮子上也缺水多日。

周秀珠的鋪子雖還開著,但是三日不見一客上門,她和杜儀正商量著,實在不行就先給關起來,然後做出去鄉下投靠周梨的樣子。

不怪他們倆這樣打算,而是這鎮子上人多口雜,那賴皮二流子更是不少,早在幾天前,鎮子上就頻繁有人家失竊。

被偷的也不是錢財,反而是糧食和水。

如此一來,不免是造成了鎮子上老百姓的恐慌,也是那會兒,大半鋪子都關了門。

周梨他們因為田壩上草垛子著火的事兒,來鎮子上晚了些,所以晚上也歇在這裡。

也是這一晚上,他們村裡再度起了山火,這鎮子上的米鋪裡,卻被小偷光顧。

確切地說,是明目張膽地搶,原本隻是幾個小子偷偷進米鋪,被發現後不但不怕,反而將掌櫃的打了一頓。

那掌櫃的呼救是喊來了人,隻是喊來的人看到了糧食,哪裡顧得上管掌櫃,隻和那幾個小偷一般,拿東西裝米。

他們是第二天早是聽說的,都被嚇得不輕,又暗自慶幸周秀珠這是桐油鋪子,不然就她這樣一個女人家,真是什麼吃食鋪子,早就被那些人光顧了。

杜儀一早上出去打聽消息,大約去了個把時辰才回來,一進門就白著一張臉,“米鋪的掌櫃沒了,鎮子上好些人家現在收拾東西,準備逃難去。”早上剛聽到消息的時候,隻說米鋪的掌櫃昨晚阻攔小偷們挨了打。

沒想到這會人就沒了。

這嚇得周秀珠頓時六神無主,急得朝周梨看去,“阿梨,咱們怎麼辦?咱們也逃吧!”鎮子上已經缺水好幾天了,她這些天都是靠著周梨此前讓儲存的水過日子。

周梨也想逃,畢竟這樣的事情出了第一樁,上頭沒人管,那第二樁第三樁接二連三就來了。

天災當前,命如草芥。

但是轉頭一想,他們這隊伍,除了一個杜儀,幾乎都是女人小孩子,能逃哪裡去?在那逃難大軍裡就是最末端。

而且他們其實並不缺吃的,糧食能吃一整年,現在不好解決的是水。

她看朝杜儀和白亦初,“你們兩人怎麼想?”

白亦初的想法和周梨是一樣的,他當時被人販子帶著走東跑西,不是沒想過逃,人販子左不過兩三個大人,他們那些小孩子加起來十幾二十人。

可是一次沒成功過,反而每次都要遭受一次喪心病狂的毒打。

所以他幾乎立即就想到了,這樣的隊伍在逃難隊伍裡,就是備受欺淩。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反正抗揍。可是阿梨不行,她前陣子才因為花慧的事情大病一場了呢!

現在看著是沒事,但元姨說,病了那許多日,哪裡不傷根本?更何況又是心病,須得好好養才能全好。

因此他馬上就反對逃難,“大家都朝外逃,可誰曉得外麵又是什麼光景?你們也不是沒聽說,不止咱們這鎮子,是整個縣城州府,甚至隔壁幾個州府,這整個西南幾乎都是如此,這也就是說,咱們這接下來要過的日子,和在這裡根本就沒什麼區彆,且在路上還不可能帶那麼多糧食……咱們的人也不占便宜。”

隻怕都不等到那江南去,人就餓死在半道上了。

杜儀其實是想走的,一來也可以趁此機會到外麵看看那廣闊的天地。如果隻帶妹妹的話,他們應該是能熬到江南的。可是他也不可能就扔下周家姐妹,最艱難的時候,是周家姐妹朝他們伸出了援助之手。

叫他這個時候大難臨頭各自飛,他做不出那樣的事情來。“留下吧,阿初說得對,咱們這隊伍都是婦孺,走在逃難路上太吃虧了。”而且樹兒太小,不過兩歲的孩子,整日趕路如何熬得過去?

周秀珠見此,也歇了這個心思,“那就留下吧,也許大家都走了,這十裡八鄉的井都是咱的,我就不信全都乾了,一天一瓢水都攢不到。”一麵又滿懷期待地看著那湛藍天空的太陽,“興許過兩日,老天爺忽然想起這是冬天。”

斷了跟著大部分一起逃難的心思,大家也坐下商量,最終決定先回周梨家。

等那頭的糧食吃完了,再回這桐油鋪子。

隻不過這地窖出口,眼下得封死,不然若是真不見下雨,過一陣子隻怕更亂,到時候大家餓極了,還講什麼仁義道德?隻怕是挨家挨戶找吃的。

也是說乾就乾,白亦初和杜儀馬上就挽起袖子開始封地窖口。當天下午完工,周秀珠和周梨也早就收拾了行李,一行人便踩著暮色往桐樹村去。

但其實也沒什麼行李,這見天都是炙熱的太陽,這空氣裡滿是燥熱,大家左右就帶了些金銀細軟和房約地契的,背著往鄉下走。

不想著路上竟然遇到了村裡不少村民。這一問才曉得,光是昨兒晚上到今天白天,就起了好幾處山火,村子被整個大山包圍,若真燃起來,指不定是要被活活燒死的。

加上柳地甲他們去山裡找水源的隊伍也回來了,不但沒有找到,反而遇到了餓壞的猛獸,為此還折了兩個人。

剩下的雖逃回來了,卻是個個滿身負傷。

也正是如此,村民們幾乎沒多做考慮,各家拿上能帶的糧食,不能帶的藏起來,挑著筐被著背簍,裝好家什夥,帶著媳婦孩子老人,就開始逃了。

見著周梨他們往回返,有那好心的勸著:“彆回了,你二叔一家帶著你爺奶,中午就走了。你們現在回去,不過是白走一趟罷了。”

周梨有些意外,二叔家居然把爺奶都帶上了。她謝過了村民們的好意,一行人急急忙忙往家裡趕,也不知道元姨是不是急壞了。

路上又遇著幾波村民。

等到那月上中天,他們也回了村裡。

本是寂靜之夜,可因為還有再收拾行李逃難的村民,整個村子顯得人聲鼎沸,雞犬相鳴,好不熱鬨。

她家的燈火也還亮著,急急忙忙回了家,果然見著元氏還在,隻不過家裡卻一副亂七八糟的樣子,臉上帶著些青腫。

周梨見了,幾乎就料到了是誰所為,憤怒地問道:“是周玉寶他們?”

元氏點頭應著,不過卻並不十分難過,“他們就翻走了兩袋麵粉,其他的什麼都沒找著。”

那是因為周梨和白亦初不放心,所以給提前藏好了。

周梨卻心疼她,拉到燈下檢查。元氏渾不在意,“我擦過藥油了。”又見周秀珠娘三和杜儀兄妹都來了,便問,“咱們不跟著大家逃麼?”

“不走了,咱們就留在村裡。”來的路上他們商量過了,村子被大山圍著的確不安全,山上真著了火,他們就得遭殃,所以等明天就馬上自己先把周邊燒了,自己燒個隔離帶出來。

到時候就算真起了山火,沒有燃燒物,難不成那泥巴還能燃起來?

隻不過這一宿大家也沒能睡好,隻聽得那院牆坎下麵的路上,總有腳步聲,還有鍋碗瓢盆碰撞發出的乒乓聲,以及孩童的哭聲老人的歎息聲牲畜叫聲。

反正周梨睡得迷迷糊糊的,覺得整個夢裡好像自己都在跟著逃難一般,等第二天被熱醒過來,發現其實不過早上六點左右罷了。

這個時候村裡打算走的也都走完了,原本熱鬨了一個夜晚的村子,這會兒反而顯得十分寂靜,周梨先去了花慧奶家,總覺得她一個癱在床上的老人,花慧爹身體不好,就剩下後娘帶幾個孩子,隻怕不可能帶她一起逃的。

可沒想到花慧奶的床上卻不見人影,她那屋裡也不剩下什麼東西,連被麵都被拆了去,隻剩下一叢破爛的棉絮堆在床邊。

她心裡詫異,竟然產生出一種愧疚感,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為花慧奶被丟下。

又去奶奶家那邊看了一回,也是收拾得乾乾淨淨的。

村裡除了他們這一大家子,也就剩下受了傷的柳地甲和他的孫子柳小八。

柳地甲覺得自己傷勢過重,跟著去也是拖累人,不如就在村裡等死罷了,隻是小八沒了爹娘,不願意跟著叔嬸走,執意留下來照顧柳地甲。

也就是說,原本上百人的大村子,如今就隻剩下周梨他們這裡八口人家柳地甲祖孫倆。

總共十口人。

按照之前周梨和白亦初他們商議的計劃,先統計水源,然後再按照人口分配。

如今柳地甲祖孫倆也在列,白亦初便將柳小八也喊來,兩人跟著杜儀先將村裡的水井都光顧一回。

一人下井,兩個人在上頭拉繩子。

至於周梨她們也沒敢閒著,除了小樹,其餘的全部去河裡。

但事實上河水肉眼可見地迅速乾枯,這會兒隻能在河裡堆砌一個又一個的小壩,讓河水積在一處。

可經過一天一夜,第二天去瞧,每一個小水坑裡所攢出來的水,不過一二兩罷了,那最小的葫蘆瓢都舀不起來。

最後隻能用棉花去吸出來,不然等日頭上來,要不了多久就給曬沒了。

好在水井算是爭氣,眼下一天一夜能取水一桶。但大家也不敢太浪費,除了煮飯和每日喝兩口之外,都給存儲起來。

畢竟這太陽還在,誰知道明天後,水井裡還有沒有水呢?

每日大家的日常除了到處取水之外,就是圍著村子自建隔離帶,反正過得忙碌不已。

轉眼過了五六天,周梨每日從花慧家門口過的時候,總覺得裡頭有股臭味散發出來。

那種臭味就好似死老鼠腐爛一般。

頭一天隱隱聞到的時候,她和周秀珠都以為是死老鼠,可是沒想到這味道越來越刺鼻,不是一隻死老鼠能發出來的。

兩人心中都詫異不已。

可是那天她進去瞧的時候,他們可一隻雞都沒留下,聽說連狗都給帶走了。

今兒一早去河邊取水回來,幾十個小水坑,卻連兩斤陶罐的罐子都沒裝滿,她抱著罐子走在前麵,杜屏兒也愁眉苦臉地跟在後頭。

到了花慧家附近,兩人就條件反射地開始用袖子捂口鼻,想要快速越過,那臭味實在是叫人難以忍耐。

哪裡想得到見天在那陰涼處睡覺的阿黃竟然出現在這裡,朝著周梨喵嗚了兩聲,就跳進了柵欄,然後在他們家茅坑口一直喵嗚叫。

周梨不明所以,隻見阿黃站在那裡叫,覺得奇怪,“阿黃快回來!”

但是阿黃卻不但不動,那聲音反而叫得詭異無比。聽得周梨頭皮發麻,隻能忍著臭味,把罐子給杜屏兒,叫她先回去,然後自己進去喊阿黃。

也不知是不是周梨的錯覺,她越是走近茅坑,就覺得那股子腐爛惡臭就越發濃鬱了,幾度叫她的鼻子有些失去嗅覺。

她快步走近,剛要彎腰抱發出怪叫聲的阿黃離開,不想一低頭,發現滿地都是密密麻麻的蒼蠅蛆蟲。

鄉下茅坑裡不少見,尤其是這樣的天。

但這也多得恐怖,她下意識地跳開,生怕那些蛆蟲爬到自己的身上來,一麵急切地喊著阿黃,“阿黃過來啊!”

可阿黃仍舊原地不動,伸著脖子朝茅坑裡叫喚。

她皺著眉頭,一手捂著口鼻,隻能退回柵欄旁邊,從牆柵上抽朝一條竹篾,返回去將那茅坑前的麻布簾子挑起。

想要探一個究竟,怎叫阿黃守在這裡發出這種恐怖的叫聲。

不想著麻布簾子一挑開,周梨臉色瞬間變得刷白,一聲難以控製的尖叫聲從她喉嚨裡貫穿而出,直破雲霄。

等著聞聲趕來的眾人到的時候,周梨已經癱軟在了一旁的地上,正劇烈地嘔吐著。

阿黃擔憂地圍著她叫喚。

白亦初是最先趕來的,聽到周梨的尖叫聲,以為是出了什麼事,急忙用輕功趕來。

他一手將癱軟無力的周梨扶起,憂心地看著她麵如土色的臉龐,“你怎麼了?”

周梨隻覺得滿腹的惡心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吐得淚眼朦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麻布簾子後麵,“花慧……花慧奶……”

白亦初聽不明白,隻上前去一把掀起茅房的麻布簾子,頓時他也沒忍住,轉頭開始乾嘔。

但其實兩人更多的不是惡心,而是恐怖。

幾乎已經全身腐爛的花慧奶就被扔在茅坑邊的玉米殼上,鄉下人家可講究不得,擦屁股要麼用那削好的竹片,要麼就是這玉米殼。

所以村裡大部份人家,玉米殼都堆在茅坑邊上,就是為了上茅坑方便。

隻是花慧奶雖然已經腐爛,全身布滿了蛆蟲,但她一個癱瘓的人,如何能從床上下來,爬到這玉米殼上呢?而且那姿勢十分怪異。

分明,分明就是被人……

更何況,她那屍骨上還有幾圈麻繩,雖然此刻是鬆垮地裹在身上,可不難看出,當時應該是將她捆住了。

渾身無力的周梨很快就被背了回去,整個人的手腳都一片冰涼,挑開麻布簾子的那一幕,始終是停留在她的眼前。

於是吐了一個下午。

等晚些的時候,聽說元氏他們幾個想辦法將那屍骨弄出來,給裹上花慧奶床上的破棉絮,埋了。

白亦初坐在床頭安慰她,“你也彆太難過,此事與咱無關,要報應也到不到咱們的身上來。更何況天災下自來人性惡態顯露,這樣的事情,不曉得那逃難路上還有多少呢!你總不能因為一個人的死就把自己氣死一回吧?”

周梨曉得,她以前讀過的那書裡,天災之時易子而食的不在少數。

可是看書不過寥寥幾個字罷了,但如今真正看到了這天災的殘酷和人性的黑暗暴露,她始終是覺得害怕又恐懼。兩眼無神地看著白亦初,“阿初,你不會那樣對我吧?”

她問出這話,隻因想著對比身體,自己體質始終不如白亦初好,真到了那一步,白亦初自己走,比帶她這個拖油瓶好多了。

而且白亦初又會功夫,如果不帶她,就算在這樣乾旱下去幾個月,白亦初也死不了。

白亦初聽到這話,臉色一沉,抬手往她腦門上彈了一下,也不管她吃痛得了齜牙咧嘴的,有些生氣道:“你腦子沒病吧?”

周梨伸手捂著腦門上被他彈得生疼的地方,卻垂眸道:“真到那時候,你自己活吧,彆管我。”

“神經病。”白亦初卻是異常不悅,罵了她一句,起身離開。

不多會兒杜屏兒和許青苗進來,兩人雖被攔著沒去看到花慧奶那慘狀一幕,但見著想來膽大的周梨都被嚇得成了這個樣子,兩人心中也害怕不已。

許青苗和周梨絮絮叨叨說了些話,杜屏兒隻在一旁點頭附和著,都在叫她趕緊好起來。

周梨倒也沒那麼矯情,隻一夜第二天又活奔亂跳的了。她是怕是覺得恐懼,可白亦初說得對,這樣的事情,那逃難的路上隻怕數不勝數呢!她難過得了許多?當務之急,還是要活著,想辦法弄水,隻要有水,那樣的事情就永遠不會發生在家中。

可是天公不作美,老天爺似乎也將那最基本的憐憫之心給遺忘了,太陽依舊繼續爬到了牆邊的樹梢上。

才不過早上卯時三刻,天已經熱得沒法了。

小樹就穿了個褂子坐在廊下乘涼,見了她叫了一聲小姨,然後用那奶聲奶氣的聲音說道:“娘說小姨身體不好,今天在家休息,她帶著姐姐和屏兒姨姨去河裡取水。”然後問周梨好些了沒。

周梨見他小腦袋上滿是汗,接過他說裡的蒲扇用力地扇著,“小姨沒事了,姨奶奶呢?田埂上去了麼?”

元氏這幾日忙著挖草根,她覺得再這樣下去,草根都要給曬沒了,這一鋤頭下去,塵土飛揚,的確有不少長得淺的草根都已經乾枯了。

“嗯,聽小八叔說,他爺爺也在挖。”小樹回著,表示自己也想去。

不過他太小了,那太陽一會兒就能把他給曬中暑,哪裡比得過大人能熬?“你看家,小姨去替你挖。”

她看了看日頭,最多也就能挖個一個時辰左右了。

當下找了鋤頭,也出了門去。

今天大家收回來的水更少了,已經有三口井徹底枯竭了,明天後天,隻怕也會有水井不斷枯竭。

水井都枯竭了,河裡又還能取得多少水呢?這樣下去隻有死路一條了。

晚上大家憂心忡忡聚在院子裡商量。

杜儀提議,“要不我和阿初再進山找一找?”

他所提的是柳地甲他們進山沒找到的山洞和地下河。

周梨立即就給否決了,“不行,咱們缺水,山裡不一樣也缺水?那些個野獸隻怕將樹根樹皮都啃完了,你倆現在進去,不是送命麼?再有咱們如今沒外麵的消息,該得想辦法去鎮子上探一探。”

老百姓都大部份走完了,但也保不齊有那趁亂打劫的人。

誰曉得會不會跑到這村子裡來,若是發現還有他們這些活人的話……

她這一提醒,大家也都警惕起來,白亦初也是讚成周梨的話,“進山先不考慮,明日就辛苦阿儀哥和小八,我去鎮子上看一眼。”

他會武功,一個人去來方便,真遇到人也方便躲方便逃。

大家分工明確,河裡也幾乎取不了多少水,周秀珠和周梨取完水就去跟元氏一起挖草根。

等烈日當頭就都回來休息,保存體力。

說來其實不缺糧食,蔬菜也還有,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一邊夾雜著些草根,不然那蔬菜吃完了,往後就吃乾糧的話,對身體也不好,所以糧食蔬菜草根搭配,也方便著消化。

白亦初第二天天不亮就啟程去了,他一走周梨一顆心就懸起來,加上中午的時候火燒坡那邊又燃起來,明明火離他們很遠,可是因為這灼熱的烈日,仿佛那大火就在旁邊炙烤一般,使得整個人都跟著熱得不行。

好在那火往反方向燃,沒朝村子這一頭,可即便那火沒來,從村裡望過去,那田壩裡也多了不少野獸。

阿黃整個下午都沒睡覺,兩隻耳朵一直立起來,坐在牆頭上瞪圓眼睛,但凡那田裡的野獸朝村裡靠近幾分,它就喵嗚叫幾聲。

周梨這個時候也顧不上擔心白亦初了,尤其是確認過那些野獸裡除了幾隻雜毛狼和一大群豺狼,就緊張的不行。

也虧得因為中午太陽實在炙熱,大家受不住那烘烤早早回來了,不然隻怕是要遭殃的。

大門狗洞都給堵上,為了以防萬一那些豺狼爬樹,牆外麵的樹也讓杜儀趕緊砍了去。

狼和那一群豺狼在田壩裡對峙了約莫個把時辰,最後以那些狼數量少而退開。

狼走了,隻剩下這一群豺狼,似乎也將這整個村子做自己的囊中之物一般,大搖大擺地進村了。

天一黑它們反而更活躍起來。

家裡的牆垣檢查過,那些豺狼不可能進來,可是他們聞到這裡有人的氣息,這會兒餓得綠了眼睛,可不像是以往那樣就此放過,隻怕是要蹲守在這牆外的。

這也就意味著周梨他們暫時不能去取水挖草根,白亦初回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麼避開這些饑腸轆轆的豺狼。

夜深了,豺狼的叫聲不斷從牆垣四麵八方傳來,柳家那邊也不知怎麼現在如何?

周梨有些後悔,早些時候該叫柳小八把他爺爺柳地甲一起帶過來的,家裡一幫女眷孩子都被那豺狼叫聲嚇得瑟瑟發抖,也不在院子裡乘涼了,全都擠在一個房間裡。

也就她和杜儀兩人拿著刀圍著牆根來回巡視著。

當然周梨也害怕,可是比起屋子裡大家的安危,似乎又算不得什麼了。

約莫戌時二刻左右,外麵的豺狼似乎有些等得不耐煩了,開始撞門或是用爪子撓門,那聲音實在不小,聽得人頭皮發麻。

周梨有些緊張,和杜儀兩個人舉著刀就守在門邊了,想著若真叫這些豺狼衝進來,兩人就亂刀砍。

這些豺狼多少是有些智商的,平日在山裡的時候捕食那些大型獵物時,都是團體作案。

但如今他們顯然是餓壞了,所以開始著急起來直接圍在大門口。

它們攻不進來,但總是這樣撓門撞門,大門總是有撐不住的時候,那聲音又實在叫人心驚肉跳的。

周梨不願意這樣坐以待斃,隻朝杜儀說了一聲,自己進廚房去,燒了好大一鍋滾燙的油,然後又來換杜儀去將鐵鍋一並給抬出來。

而她這會也喊了屋子裡的元氏一起幫忙,搬了竹梯過來,輔佐杜儀慢慢爬上去,隨後一鍋滾燙的熱油就直接朝門外潑去。

頓時滋滋聲和豺狼淒厲的慘叫聲齊齊傳出,與此同時一股子帶著油渣的香味從門縫裡傳進來。

杜儀還站在牆頭上,手裡抓著鐵鍋,他看著門口那些沒來得及散開,被燙傷了在地上掙紮翻滾的豺狼,依稀可以看到那瞬間脫落下來的皮肉,到底覺得自己有幾分殘忍了,但隨後一想,若是不殺了這些豺狼狗東西,到時候死的可就是他們了。

到底是忍不住倒吸了一開口涼氣,不過隨後立即壓住心中的恐懼感,“跑了十來隻,應該能清淨一段時間了。”

下麵的周梨聞言鬆了一口氣,隻叫他快些下來。

為了以防那些豺狼再卷土來報複,她找了錘子和釘子,在前後門上都加固了幾分。

她這樣忙前忙後的,杜儀到底不忍心,趕緊收整好心情跟著幫忙。

忙了大半宿,兩人也不敢睡,隻輪流著守到了天亮。

好不容易天亮了,今日那東方終於沒有了魚肚白,還黑沉沉的一片,看得周梨心中一喜,心想莫不是老天終於反應過來這是冬天,要下雨了?

便是周秀珠等人起來發現了,也都滿懷期待地等著落雨。

可太陽是沒出,天卻有些涼起來,昨日才穿的夏衫今兒就遭不住,換了帶著夾層的秋衣。

天也陰沉沉的,整個天空好似會忽然砸下來一般。

周梨爬上牆頭看了幾回,昨兒一鍋熱油下去,雖沒有將那些豺狼馬上燙死,但燙傷了七八隻,加上它們掙紮露出血腥味兒,皮肉又成塊脫落,到底是沒能叫它們的同伴忍住。

這會兒大門口豺狼屍體一具沒有,倒是遠處零零落落有不少屍骨,門口就隻剩下厚厚的一層油斑,這會兒天有涼意,已經凝結再一處了。

元氏在屋子裡生了火,大家也都換上了厚衣裳。

等到傍晚的時候,白亦初終於回來了,見著門口的光景自然是緊張了一回,得知周梨用熱油將豺狼驅趕,又燙傷了不少讓他們自相殘殺,鬆了一口氣。

一麵喝了周梨遞過來的熱麵湯,便說起鎮子上的消息。

“虧得咱們早前沒留在鎮子上,那些個沒走的幾乎都沒了,屍體十步可見,滿街都是熏天臭氣,野狗昏鴉倒是隨處可見。”白亦初檢查了那些相對保存完好的屍體,發現被鈍器所傷,加上每家每戶幾乎都大門敞開,屋裡淩亂,隻怕是有流民來此打劫過。

至於周秀珠那桐油鋪子裡,早叫那手賤的一把火給燒了個乾淨。

周秀珠聽到的時候,還是氣得哭了一回,隻不過旋即想,好歹大家性命還在,房子沒了就沒了,往後再慢慢攢錢蓋起來就是了。

周梨起先想到那鎮子上不可能太平,但也沒想到會是這般慘狀,也是花了些時間來接受這個事實。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消息,那些流民暴徒,顯然已經離開鎮子了,那就意味著不會再來這藏在山窩窩裡的桐樹村了,也算是叫大家鬆了一口氣。

如此一來,現在他們麵對的,也就是外麵饑腸轆轆的野獸罷了。

因叫那豺狼圍著,他們此前也沒能出門,並不知道柳地甲祖孫那邊什麼情況。如今白亦初回來了,也是踩著輕功過去瞧了一回。

得知他們躲在那地窖裡,水還夠個三五天,也就折回身來。

隻是天雖然沒再出太陽,周梨他們也不敢出去了,山上還有野獸不斷下來,白亦初出去這一趟,就看著有花豹子,所以這取水成了大問題。

為今之計,隻能乞求老天爺快些下雨。

可等了兩天,家裡儲存的水都快見了底,還是沒半點下雨的意思,倒是溫度急速下降,好似一下又回到了真正的寒冬臘月裡。

可事實上算著日子,眼下已經是正月初十左右了。

水沒了,村裡還到處是凶猛野獸,除了白亦初能趁著這些野獸互相攻擊的時候出去取點水,其餘的人被困在家裡寸步難行。

也好在早前儲存的蘿卜和南瓜不少,之前一直用蔬菜搭配草根,如今水不夠,大家就開始啃蘿卜補水。

轉眼又過去了十來天,正月是過去了大半,但是仍舊不下雨,天也就是乾冷,水井裡倒是比出太陽那一陣出水多,可取水卻成了大問題。

白亦初每日還要在柳家和這頭來回,所以巡邏的事就落在了周梨他們的身上。

除了小樹和白亦初,所有人都輪流巡邏。

一來是為了防備野獸,二來也是為了以防有人闖入村子,所以每日幾乎周梨家的堂屋頂上,都有個穿得跟粽子一般的人坐在房脊上。

起先許青苗還有些怕高,可是現在天冷了,她覺得家裡已經有個不能乾活白吃白喝的小樹了,自己就更要勤快些。

如果她不跟著換,那樣寒涼的天氣,誰經得住幾個時辰?她若跟著輪換,大家也能回來取暖。

所以在她的強烈要求下,她也成了其中一員。

當下周梨輪班,她膽子算是被強行練出來了,這大半夜的一個人坐在房脊上,懷裡抱著阿黃,眼睛朝著村口那黑暗的陰影中看去。

但凡有個移動的黑影,她立馬就能辨彆出來。

這些天野獸們大概也知道這牆是進不來的,算是放棄了。但是因為天氣忽然降溫,他們也沒回到山上,反而就在村裡的空房子中住下來。

也正是這樣,取水的事情仍舊在白亦初一個人的身上。

好在這兩人,家裡的那口井冒水逐漸多起來,想來照著這樣下去,不過十來天,白亦初就不用冒險出去了。

周梨正想著,忽然像是看到了村口那陰影中有東西移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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