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押我上榜?還是?”白亦初有些期盼地看著周梨。
“自然是榜首,你都這樣辛苦了,最起碼要拿個榜首回來才是,不然如何對得起你在這書院裡挑燈夜讀。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我都聽劉嬸說了,整夜裡劉叔起來打更,總是見你那屋子裡有燈光。”說罷,忍不住揪起他那高挺的鼻梁,“你這雙眼睛還要不要了?”
“要的要的。”白亦初也不躲,反正曉得周梨可不會真對自己下死手。
那顧少淩不知是幾時過來的,見著他二人打鬨在一處,少不得是要有幾分嫉妒這份青梅竹馬的好情義,嘴裡不免也酸溜溜的:“你倆仔細些,這好歹的是書院裡,即便是有名有份,也要收斂,我可沒看著劉叔劉嬸有你們這般做派。”
話是如此,人卻擠在了白亦初身旁,手卻是朝周梨伸,“你不會空著手來的吧?”他剛才看了飯廳周梨時常放零嘴的地方,空蕩蕩的。
“你是餓死鬼轉世的吧?如今書院裡學生多了,我可沒少聽說各家送東西進來,那什麼美味沒有,總一副沒吃飽的樣子,不曉得的還以為書院裡克扣了你的口糧。”周梨白了他一眼,卻是從袖袋中拿出好幾顆糖塞給白亦初,“如今其他幾個州府算是穩定了,總是尋到了這奶酪,做了些奶糖,你嘗一嘗,若是喜歡下一次我再多待些過來。”
隻不過一下被眼疾手快的顧少淩搶去了一顆。
那顧少淩也真是白讀了這些年的書,動作快得跟土匪一般,糖一到手裡,上麵的油紙一摘,一起連著糯米紙和糖塞了嘴巴裡去。
氣得周梨瞪了他好幾眼,忍不住想要伸腿去踹他,但白亦初先一步把他按在地上,硬是要將那糖給摳出來。
阿梨專門給的,就是最好的兄弟也不能肖想。
說起來他們也不小了,這般打鬨好似七八歲孩童一般,等小獅子跑來的時候,隻見顧少淩腫著一張嘴在那裡罵罵咧咧的。
周梨則捧腹哈哈笑,嘴裡還怪著白亦初,“早曉得他是羊乳過敏,你就不要去搶了。”那顧少淩就不止是腫成香腸嘴這樣簡單了。
小獅子曉得了前因後果,也跟著哈哈笑起來,又見顧少淩那嘴巴腫得粉嘟嘟的,趁著他不防備,伸手去按了一回。
一時隻聽得那殺豬一般的聲音貫徹雲霄。
少不得是將雲長先生給引了過來,兩人都被罰了一回,又訓斥著他們,“大考在即,你二人平日裡本就不用功,如今還不抓緊看書,在這裡打鬨,像是個什麼樣子?”
目光又掃了白亦初和周梨一眼。
至於小獅子和顧少淩,卻是眼觀鼻鼻觀心,他們今年又不參加,怕什麼。
周梨也是難得見雲長先生發脾氣,生怕自己被殃及魚池,隻趕緊起身是要告辭的。
沒想到雲長先生一下換了個笑臉,與周梨溫和地說道:“今年的院試對阿初和武庚書院來說,都十分重要,我是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他樣樣都好,唯獨是掛記著你,你得了空便多來看一看他。”
周梨聽得一臉緋紅,隻暗地裡伸手去掐白亦初,想曉得他平日裡在書院裡都做了什麼?叫雲長先生這番話一說,好似自己是那拋妻棄子的負心漢一般,幾十年不來看他一回。
麵上則尷尬地回著:“好好,一定多來,書院這邊短缺什麼,也隻管同我說。”
等著雲長先生一走,少不得是說了白亦初幾句,然後催促他快些去上課。回頭見那被雲長先生訓斥了的顧少淩小獅子二人,也怪可憐巴巴的,便笑道:“如今書院人多了,我那點吃食哪裡夠分?我都叫劉嬸收起來了,回頭你們得了空,去她那裡拿便是。”
原本垂頭喪氣的兩人一下就換了個熱情的嘴臉,隻連連朝周梨拍著馬屁:“我的好阿梨,就曉得你是不會忘記了我們的。”
不過這話才說完,就被白亦初扯著後領子拉到一頭去,“誰是你們的阿梨?都走都走。”便將他二人驅趕開。
兩人曉得周梨帶了喜愛的零嘴來,也不纏在這裡了,好叫白亦初和周梨也說些貼心話。
隻不過一回頭看白亦初垂著頭和周梨說話的樣子,那顧少淩又忍不住酸起來,“你看他,出息!好好的一個男人,沒了阿梨就一副活不下去的樣子。”
可是小獅子滿腦子都想著周梨送來的零嘴,“我離了阿梨也活不了。”
又叫顧少淩罵了一句,“出息!”
暑氣越來越盛,八月下了兩場大雨,才有了幾分涼爽,城裡因為這些學子的到來,好像一下變得擁擠起來。
加上這考試之期越來越臨近,那街上的氣氛似乎也緊張了幾分。
本來每逢這個時節,大家都要跟著考生們緊張一回的,偏今年那個快被大家遺忘的武庚書院裡出了個白亦初,又在舊馬場那一場比試上嶄露頭角,初露了一回鋒芒。
而他又是個英姿颯爽的好兒郎,生得俊俏灑脫,還做得好文章,騎射又不差,自然是引得了不少眼睛都盯著。
還拿他和那清風書院的雙傑相提並論。
如此一來,那關注的人也就越發多起來。周梨這個時候就很理解,為什麼自己那個世界上,總是有人一夜成名,一覺睡起來就就火爆了各種頭條。
火得莫名其妙。
就跟當下的白亦初一般。
都沒等開考,聽說那些個底下莊子就已經在開始設盤子了,把他跟那宋晚亭擺在一處,如此一來,又不單單是他跟宋晚亭爭鋒了。
更是清風書院和武庚書院之間門的一場較量。
隻不過從去年七夕開始,清風書院弄那詩會塌橋死了不少人,就少了許多擁護,今年又因端午賽龍舟的事情,得罪了不少人。
人家當時雖沒說什麼,但這口氣總不可能憋在心裡一輩子,當下要開考了,可沒有像是往年那般,給他們提供免費的客棧供他們書院的學子住了。
可偏偏清風書院就在城外,參考的學生必然都是要住進這城裡來的,又都是講究人,還要顧著他們清風書院的體麵,如今自然是要找一處好地方。
不想今年卻是難了。
周梨也是從正方臉那裡聽來的,因他們端午得罪人的事情,這城裡像樣的客棧裡,如今都直接以客為滿拒絕了,如今便是他們要出錢,人也不願意。
周梨心想活該,都是他們自作孽不可活。
不過清風書院到底是有些門路的,最終還是在城中尋了一處寬敞的空宅院,風風火火收拾出來,在八月中旬將那些要參考的學生們都給接了進來,住在裡頭。
白亦初也回了家裡來。
那進去考試非一朝一夕,也是要待個幾天的,要準備的東西可多了去,家裡自然是準備得精細些。
書院那邊雖是上心,但人多也顧及不過來,他自己是本地人,自然是回到家中最好。
更何況也是為了方便,周梨在弘文館那頭還單獨給他留了一間門清淨房子呢!
又說這當朝的院試,雖是每年皆有一場,一般不出意外的話,便是九月初,最多也隻會延至那十一月。
雖然每個縣裡都設了考點,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大家講究起這玄學來,非得都要擠在州府裡來參加。
周梨想著,莫不是這裡的考點要好一些。
畢竟這院試的規矩也是一年比一年難了。如今竟然和鄉試一般,竟然也是要分三場,每場三日,如此便是要將近十天的時間門,吃喝拉撒都在那方寸之地,是萬分磨人的。
故而時間門選在九月,既是暑氣不算太重,夜晚也不太寒涼。
因這每年都要有一回院試,所以錄取率也是極其低,隻有憑得個一二等,方能榜上有名,又要從中甄選出最好,排出個榜首來。
這榜首便是白亦初的目標了。
他若今年真是榜上有名,後年便能去參加那三年一度的鄉試了,那時候高中舉人,才算是真正有了一些前途。
不過這就更難了,鄉試蘆州這般不大不小的州府,一年那許多人參加,卻終究也隻有五十個錄取名額。
偏偏還有不少其他州府的人要過來搶名額。
反正這競爭之大,實在難以言述。
他要參考,自己和周梨都沒怎麼緊張,反而是急壞了一家子。
且不說裡頭那幾天要吃的乾糧,就是那鋪蓋也是上了一百二十個心,全都是周秀珠和元氏從新一針一線給他縫出來的。
然後便給包好,不許叫誰靠近,生怕叫人使壞,往裡頭塞了個什麼小紙條的,那可就把白亦初的前程給斷送了去。
這也是周梨最怕的事情,畢竟清風書院不要臉的手段從來都是層出不窮的,今年又人人都拿白亦初和他們的宋晚亭比較,誰知道會不會用這般下作手段。
所以和白亦初提了幾回。
再過五日,就要開考了,白亦初也搬到了弘文館這裡,做最後的準備,家裡沒個書童,隻能臨時讓柳小八過來幫襯著一些。
如此香附便到鋪子前頭去,正巧這日周梨也在這裡,那公孫曜過來買鹵菜,隻見周梨走,便與她說話,“你家阿初搬過去了?”
周梨點頭,“是了,聽說今年你這州府老爺不參加批卷子,可是真的?”心想他莫不是看不上這些秀才們都要拜他做老師,做他的門生,所以特意避開了?
若是鄉試,他肯定才不舍得呢!
卻不知曉公孫曜隻要還在這蘆州一年,但凡白亦初參考,他都不會往上湊,他可不想往後叫人把此事拿出來說三道四。
聽到周梨問,便道:“這每年科舉之事,重中之重,事無巨細,朝廷本來就專門有人來安排,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這倒也是了,這科舉事關天下,上至天子下至老百姓,處處關聯著,當然是不可馬虎的。
本來以為他說完要走,沒想到公孫曜卻自顧走進了鋪子裡,熟門熟路地往那小廳裡坐下去。
周梨本是要出門一趟的,見他坐下來也隻好跟著過去,正疑惑他莫不是要問客棧的事情?那找高麻子不是更直接麼?那頭幾乎都是高麻子在管,自己也就直接每月拿銀子,處理些事兒罷了。
不想竟然聽公孫曜問道:“你向來就信你這小夫君,如今你以為他如何?可是真能同那宋晚亭一較高下?去下注了沒?”
他這話叫周梨一時警惕起來,“衙門也要管這些?會被查封麼?若是要查,我可不敢拿這銀子去打水漂的。”
“每年一回,不鬨出事情,大家也得歡喜,衙門可不會管。”公孫曜見周梨這裡問不出話,心裡有些著急,“那你到底要不要下注?”
“自然要,他說要奪榜首,我肯定押在他頭上。”那榜首不榜首的,實在沒有也不打緊,反正她覺得,白亦初那樣優秀,必然是能得這秀才身份的。
公孫曜鬆了口氣,看著這個表弟媳婦也歡喜了幾分,“那回頭我也押去。”他見阿聿那樣離不開周梨,就怕周梨這裡不信他,回頭叫阿聿傷心難過。
如今得了個準話,才踏實了些。方又借機提起白亦初的事情來。
說起白亦初,周梨自然是有誇不完的地方。
聽得那公孫曜心花怒放的,高高興興去了。
等他走了,周梨這才反應過來,隻出來和香附說,“他又不插手今年的院試,怎還如此關心阿初究竟考得如何?”莫不是因為跟雲長先生有幾分情義的緣故?
卻聽香附說道:“誰知道呢!以往公孫大人來此,總要問上公子幾句。”
周梨隻覺得奇怪,不過也沒有多去想,隻是瞧見天色這樣暗了,也不打算再出門,隻說這公孫大人好耽誤人。
她本來還想著,去這條街頭那個算命攤子上要一個平安符呢!
這兩日傳得凶,說那先生的平安符怎樣好。
不管是真假,她也要去給白亦初買個安心回來。
香附見了,隻朝著那街頭瞧過去,“沒準還沒走,你莫要慌,等我關了鋪子,與你一起過去。”說罷,便要去拿門板關門。
周梨想著反正也沒多少鹵菜了,自家晚上吃一些,餘下的送到對麵阿叔家裡給他們添酒菜,餘下的邊角料依舊給叫花子們。
忽然這時候門口停下了一輛馬車來,一個小丫頭上來,要了些鹵菜。
香附便忙過來給砌了裝好,過了稱,小丫頭拿到了手裡,卻沒見著回馬車上,隻提著送去對麵那屋簷下的幾個叫花子,“我家小姐賞的。”
說完,將鹵菜扔給那幾個叫花子,轉頭朝傲氣地看了周梨一眼,轉身走向馬車,爬上去朝著簾子裡不知說了什麼,便走了。
香附被這一番操作驚住了,“這是哪個閒人?這樣好的心情,偏偏跑咱家裡來買鹵菜賞叫花子,有本事天天來才好呢!”
周梨卻是瞧著馬車上掛著的那一個‘宋’字,捂嘴笑道:“是宋家小姐來送銀子了!”方才她瞧見了,那丫鬟挑起簾子的時候,她看到裡頭坐著一個端莊素雅的姑娘,十五六歲的樣子,沒準就是那宋晚亭的妹妹宋蓮衣。
眼下滿城都拿白亦初和她兄長比,可宋晚亭什麼出身,白亦初又是什麼來路?她們這些人眼高一等,見著旁人這般說,雖是堵不得悠悠之口,但也憋不住這口氣。
也就隻能行這般小氣之事罷了。
她以為她是羞辱了周梨,卻不知道周梨全然沒當一回事,還不是照例收了這銀子,高高興興和香附關門去求了平安符回來。
隔日送去弘文館裡。
隻拿這事兒做笑話和白亦初說了。
白亦初聽罷也是笑了一回,“小家子氣。”
這裡住的都是學子們,大家又都忙著備考,可能又是離這弘文館太過於近的緣故,安安靜靜的,也沒有人邀著喝酒玩耍。
如此周梨也不好在這裡多待,回去的時候安家那邊坐了一回,便等著開考之日,來送白亦初了。
又過了幾日,終是等到了進弘文館的日子。
一來是要給學生們檢查行李,二來進去了要抽簽選考位,所以自然是要提前一天做準備。
個個都想早些進去,好趁著位置多,能抽個好簽。
周梨早就已經打聽好了,所以即便是白亦初如今就住在這弘文館外頭,還是叫柳小八辛苦幾分,早些起來排隊。
柳小八也是指望著白亦初早日中秀才,如此桐樹村也算是出了秀才,他臉上有光,所以子夜時分就拿了個小馬紮來這弘文館門口排著隊。
然而他以為他算是早的,卻不想這裡早就黑壓壓占了各家的書童仆從。
他估摸也是到了百來名外。
可把他也驚了一回,後悔不迭,心說該是吃過晚飯就來的。
這一宿不斷有人來。
條件好的寬裕的,找人排隊,那些個家裡緊張的,便隻能是天不亮就自己挑著行李過來。
看著也是有些艱難,又見他們那裝著乾糧的籮筐這般小,裡頭到底夠不夠吃這麼多天?彆到時候餓暈在裡頭了?
他就這樣想著,一夜也不無聊。
等著雞一叫,天光亮起來,這弘文館門口就越發擁擠起來,可謂是人山人海。
周梨她們也都擁簇著白亦初來了,顯然將鋪子門都給關了的,香附和月桂親自提著白亦初的鋪蓋吃食,周梨元氏眼盯著八方,生怕是叫人使壞往裡塞點什麼。
這廂見著柳小八來得這麼早,也隻排在了這裡,少不得吃驚一回了。
各自拿了早準備的小馬紮出來坐下,便是打算目送白亦初進去了再走。
白亦初曉得他們比自己這一陣子都要緊張,也沒開口勸,隻和大家坐在一處閒話。
他們在這裡扯著家常,如此一對比,彆的考生們越發顯得緊張了。
那宋晚亭就在另外一旁的隊伍裡,隻不過人太多,周家這邊準備得妥當,個個都坐在小馬紮上,把白亦初和所有的行李都圍在中間門,目光也都在上頭,自然是沒有看到他。
他倒也是帶了兩個書童,還有一個身材壯實的仆從來做挑夫,但卻是沒有一個近親之人。
隻透過人影看著周家這裡,眼底多少是有些羨慕的,又時不時聽那邊傳來的笑聲,引得他將目光望過去好幾次。
他那倆書童想是有些餓了,年紀又不大,沉不住氣,聞到周家那邊吃零嘴的香味,不禁時不時地吞起唾沫來。
又聽到這人群裡有人叫賣,便起了去買的心思,同宋晚亭說道:“公子,咱也去買一些,墊一墊肚子吧,這還不曉得要等多久呢!”食盒裡倒是有吃的,但那是給公子準備進去吃的,老太爺囑咐了,不能在檢查之前打開,免得叫人鑽空子。
宋晚亭也有幾分空腹難耐的,便允了,隻打發了個靈巧的小書童去買。
那小書童也快,不消一會兒就提著幾塊糕點過來,十分歡喜地遞給宋晚亭。
正要往嘴裡塞,那白亦初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馬上要進場了,外麵的東西你也敢吃?”
宋晚亭一怔,也沒留意他是怎麼過來的,下意識停住了動作,看了看手裡的點心,“這……”
原來白亦初他們也早發現了這宋晚亭就在隔壁,雖是總有人拿他和宋晚亭相提並論,但兩人實際上是沒有什麼過節的。白亦初也沒打算同他結仇,畢竟他如今是想通了,多結交幾個朋友,對周梨往後的商路總是好的。
所以見著宋晚亭這裡的小廝跑去買吃食,自然是好心給攔住了。
宋晚亭眼下見著白亦初認真的表情,倒不是有意要阻攔自己,好叫自己餓肚子,猶豫了幾分,還是將那糕點遞回去個小廝。
白亦初見此,這才回到自家隊伍裡去。
周梨見他這舉動,忍不住湊近了幾分,“你好意提醒,他不會怪你多管閒事吧?”又忍不住嘀咕,“這宋家大門大戶的,怎能這樣不上心?自家少爺要參考,也不打發個可靠的老人在跟前看著,實在不仔細。”
兩人說著話,又與元氏她們聊天,時不時地朝前頭看,隊伍一點點地朝前以蝸速移動。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忽然有人急匆匆在人群裡跑起來,一手捂著屁股。
周梨一看這光景,哪裡還不懂,怕不是吃壞了肚子,而且還不少呢!
既是有參考的學子,也有各家的奴才。
宋晚亭那兩個小廝也著了道,唯獨那仆從到底年紀大些,聽了白亦初告誡自家公子的話,也就管住了嘴巴。
如今見小廝們鬨了肚子,也是白了一張臉,“少爺,萬幸您沒吃。實在想不到,竟然還有這樣的人使壞。”膽子也實在太大了。
宋晚亭臉色也難看,心中對白亦初的提醒也是多了幾分感激之意,又覺得他是個端方之人,明明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吃,到時候他就少了自己這個競爭對手。
榜上有名,不是簡簡單單的事麼?
他這樣行事,也自己從同窗先生那裡聽來的,簡直便是天差地彆了。
隻不過這個時候不容他去懷疑人生了,他們的隊伍又朝前移了許多,兩個書童鬨了肚子,再也不可能在這跟前幫他拿東西,他隻能和挑夫一起慢慢地挪到前頭去。
期間門他一直想找個機會朝白亦初道謝,奈何少了那倆書童,這些東西仆從一個人怕是顧不過來,早有了那食物下藥的事情,他怕再有人使壞,隻能自己呆呆地守著。
直至快要進考場了,方聽人群裡說,那賣糕點的人已經叫衙門抓了去,是有心下藥的,反正能廢了幾個考生就算幾個考生。
如此一來,肯定要叫衙門裡嚴刑拷打,問出他背後之人。
隻不過這些,白亦初和宋晚亭他們都暫時不曉得了,因為隊伍終究是到了他們。
食盒衣箱,筆墨文具,樣樣都要好幾個人輪番檢查,周梨這會兒看著,一顆心也跟著咚咚跳起來,直至見白亦初得了放行進去,才踏實了不少。
身後有不少鬨了肚子的考生匆匆趕來,隻是如今拉得一臉蠟黃,也不曉得進去了,能堅持個幾天呢!
而這個時候,已經是下午酉時了。
他們一行人收拾了小馬紮,也回了家去。
為了白亦初考試的事情,說起來是沒有什麼要忙的,但這心裡緊張啊。
如今把人送進去,大家才安心了一回。
第二天周梨便叫柳小八去幫自己下注,押的正是白亦初的榜首。
不想柳小八這一次回來,帶了個大消息,一進鋪子就迫不及待地喊周梨,見了他忙說道:“你可曉得,我剛才從衙門那裡過,見著堵了許多人,鬨著要清風書院給個說法。”
“什麼說法?”事關清風書院的八卦,周梨一向都是十分熱衷的。
隻聽柳小八說,昨日那個賣糕點的,今兒一早就給審問了出來,正是清風書院裡一個管事專門授意的,隻不過要他賣的時候,專門挑著外地口音賣。
如此好錯開他們清風書院的學生們。把那些縣裡和外地來的考生都藥了,這樣一來,參加考試的就是他們清風書院的學子最多,那上榜率自然也高了。
哪裡曉得也是巧了去,宋晚亭家那倆小書童,有一個是他爹從任上買了送來的,還帶著一口正兒八經的南方口音呢!
所以也買了這糕點。
“這是大事了,如今官府怎樣說?還耽誤了這許多考生一年的功夫,怕是不好解決了。”周梨急忙問著。
柳小八卻是急著回來同她說這事兒,哪裡顧得上打聽,不過倒是依稀聽到一個名字,隻道了一句:“好像那管事叫個什麼甄寶明賈寶明的,我也不知道真真假假,反正和山長有些關係,如今那頭還想護著,不過衙門肯定是要把人給抓來的,而且這許多學子等著要個交代呢!”
周梨得了這話,哪裡還不曉得,是那賈寶明了,竟然是要一條路上往死裡走。又問受連累的學子多少?聽得他們都算是仔細的,不過是二三十人沒能進去,便想著衙門裡是不可能為了他們延期的。
不免是替這些個沒防備粗心大意的學子們惋惜了一回。
隻不過沒等柳小八探了那賈寶明的消息來,就聽說弘文館那邊,已經拉脫水了兩三個學子,豎著進去橫著抬出來,雖是沒要了命,但這一次院試,他們終究是錯過了去。
為此,對於下藥這事兒,衙門裡更是不可能有一點姑息之心了。
聽聞當天晚上那賈寶明就被押下了大獄裡,清風書院那頭忙著善後,那山長作為他的表姐夫,隻親自同這些學子們彎腰鞠躬,願意給這些學生們在清風書院裡免費提供一年的複讀,還額外賠付了一些銀錢。
他一派誠懇,也將腰彎了最低,到底清風書院近兩年雖是負麵消息多,但也架不住那滿院的繁華,這些學子們也沒再鬨事。
隻不過賈寶明到底是難逃一劫了。
安家那頭得了這消息,最是高興,一改往日陰霾。隻不過經過這些日子,安先生也不想再去做先生了,打算就在自家這裡把院子隔出來,弄一個小館子,擺幾張桌子,收了各處的卷子來整理批注,到時候專門賣給學子們。
反正那許多讀書人,為的不就是要高中二字麼?自己這裡專門給他們把試題整理出來,隻管刷題就是了。
他又靠著弘文館,這門生意是很好做的。
所以安先生和周梨提起的時候,周梨也覺得很好。安先生又問起白亦初的功課如何?隻問果然是如同傳言那般?
周梨笑得謙遜,“先生也說是傳言罷了,多有誇大,聽個一二分便作數。”畢竟人才進考場兩天,結果沒出來,要中榜首的話自家在家裡說說就罷了,可在外頭,這樣的滿話周梨卻是不敢亂開口的。
安先生卻是不信周梨的,隻覺得她已然這般聰慧,叫她看重的小夫君,怕也不會比她差的。因此對這話是半信半疑,“你還不信我。”
“先生這話是言重了,一切還是等出了放榜再說。”周梨不想再談此事,她今日過來,主要也是這邊的房屋,有人進考場那天便退了房子,今日過來正好是整理一二。
安先生有幾分遺憾的,如今城中到處都在下注,這事關讀書人的事情,也不能說是賭博了,該是雅事一樁,他也想去博個好彩頭。
本來想著若是能從周梨這裡摸出個一二,也好下定決心把銀子放在誰頭上。
但現在見周梨不願意多說,也隻好作罷。
等周梨走了,送了周梨出去的安嬌嬌回來,“父親還有什麼要考慮的,這段日子裡,咱們承蒙小周掌櫃的照顧,才逐漸好起來,如今也不要管誰的榜首了,總要替白公子占一占人氣。”
安先生聽了,一時忍不住笑了,“還是嬌嬌你腦子清明,到底是父親想得太多。既如此,我這便去給白公子添一添人氣。”就算他沒得榜首,這銀子其實也不虧。
於是便去了。
要說這滿城的人雖是拿白亦初和那宋晚亭相提並論,但真到了下注的時候,還是宋晚亭占了大頭,白亦初這裡簡直是慘不忍睹。
公孫曜曉得了,萬分不悅,隻掏了自己的俸祿出來,也不喬裝了,直接喊了餘經曆,便去給白亦初下注。
不過還沒進去,就叫人一把給抓住,回頭一看竟然是雲長先生。
“你鬼鬼祟祟做什麼?”他見雲長先生扯住自己,又滿臉的防備之意,很是疑惑。一麵叫餘經曆自己先回去。
雲長先生卻拽著他隻往人群裡出來,朝著一家小酒館去,找了個隱蔽的位置坐下,“我一聽挈炆他們說這滿城的人就嘴裡誇阿初,真到了動銀子的時候,沒幾個人,我就曉得你肯定要來,專門守在這裡等你。”
一說起這個,公孫曜就沒有那做一州之主的氣度了,氣得罵罵咧咧的,全無那以往高雅儀態,“一幫瞎了眼睛的狗賊,有眼不識珠,我雖沒說那宋家小子不好,但比起我這個小弟弟,卻是差了好幾分。”
雲長先生冷眼看著他,見他罵完了才提醒著,“你好歹是個朝廷命官,口舌上多少遮攔一二。何況你也彆在這樣的地方嚷嚷,一頭要說好好護著,一頭又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曉得那是你弟弟。”
原來一認出白亦初是他的表弟阿聿後,公孫曜哪裡還等得及,隻趕緊和雲長先生說了這些個中事情。
說起來,那些年雲長先生也是在上京裡的,見過那大將軍的驍勇風姿,大將軍戰死沙場後,也是一度難過了一回。
大將軍一走,夫人也病重走了,隻留了獨子實在可憐,他那親姑姑有心給接過去撫養,奈何這將軍府裡還有個老夫人。
老夫人不鬆手,可憐這孩子就在叔伯底下討生活,八歲都不到,卻是走丟了去。
可好好的一個孩子,將軍府高門大戶的,他如何走丟?自然是沒有人願意相信是偶然。
也是為此,公孫家和那將軍府也就此決裂,不再來往,還叫那皇帝安心了好些日子呢!
公孫家這些年裡,也沒少到處打發人走,卻始終是杳無音信。
不曾想那踏破鐵鞋無覓處,最後竟然就在公孫曜治下跟前。
所以馬上就找了人去,把舅舅那一套槍法傳給了白亦初。
終究是將軍府的血脈,天生就該拿槍的,一下叫白亦初學了個精髓去。也正是這般,那公孫曜才是萬分的激動。
奈何這樣的好喜訊,卻不敢叫家裡曉得,怕那頭過份歡喜,沒沉住氣,反而亂了阿聿現在要掙的前途。
將軍府沒有了舅舅,就那麼幾個酒囊飯袋,如何成事?如今他們要是曉得阿聿這般出息,指不定要給哄回去,替他們上戰場掙功名了。
眼下聽到雲長先生的話,冷靜了幾分,“你說的對,我也得要給沉住氣才是。”然後叫雲長先生去幫自己下注,就叫雲長先生用武庚書院的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