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 48 章 六合一(1 / 2)

白亦初目光冷冷地掃視著這一圈嘍囉, 腳尖再度用力踩在男人的背心,疼得對方嗯哼了一聲,他也是趁著這功夫, 一手把對方的腰帶給扯下來, 三下五除二就把人綁了個結實, 然後扔到周梨和莫元夕腳邊。

男人雖是被綁了, 但好歹那刀子離開了喉嚨,一時不禁覺得少了幾分危險,麵對著嬌滴滴的周梨和莫元夕,便齜牙咧嘴,想要恐嚇一回。

哪裡曉得那頭才抬起來, 周梨一隻腳就朝著他臉色踩了去。

彆瞧周梨個兒看著嬌小, 但她又不是那閨閣裡嬌養的小女子, 閒時也沒少在家裡乾活,那力氣是有的。

男人隻覺得叫她這樣一踩, 耳鳴頭昏,掙紮著身體沒骨氣地開口求饒:“彆, 彆踩,踩得我頭疼!”

周梨放鬆開了腳,卻是沒理會他, 看朝那一幫還騎在馬背上不敢輕舉妄動的嘍囉們。

這會兒大家可算曉得了,商會那幾個掌櫃的為何要出這一份錢, 叫他們專門來處理這小姑娘了。就他們這樣手上沾血的人到她跟前, 她都不害怕,還敢朝老大動手,這樣的人留著將來還不知道能做出什麼?

試問誰家的小姑娘會像是她這般?

幾人這些馬背上麵麵相覷,那心裡其實已經棄了繼續動手的打算。又見白亦初嫻熟地將刀子在手裡把玩著, 就曉得他是個極其厲害的練家子,這次是大家看走了眼。

於是便下定了決心,“這位小爺和兩位姑奶奶,咱們這其中怕是有誤會的,要早曉得你們也是這樣的好漢,我們是斷然也不會接這單子的。”

一麵看朝地上丟儘了臉麵的老大,忽有些看不上了,但也不能不管,隻能硬著頭皮開口道:“今日是我們的錯,這裡我們就跟你們說個對不住,回頭到了十方州,我們……”

隻不過那人話沒說完,周梨卻忽然眯著眼睛說道:“我想著這人為何有幾分眼熟,感情在那通緝令上瞧見過,五十兩銀子呢!”她所指的,正是腳邊被綁著的首領。

白亦初聽得她提起銀子,也是看了過來,“你沒記錯?”

“沒,銀子的事情,怎麼可能有記錯的?”周梨口氣確定地回著。

白亦初得了這話,若有所思地看朝那馬背上沒下來的幾人,“這樣說來,他們也是值幾個錢的?”

馬背上的幾個嘍囉忽然有些心中不安,其中一個甚至是踢著馬肚子,想要掉頭逃跑。

於是便先自亂了陣腳,本來又沒多好的功夫,就是靠著蠻力和那一身膽量,如今遇著比自己狠的人,心頭一怕氣勢就短了去。

不過多時,一行七個人,全叫白亦初給打下馬來,周梨和莫元夕早前逃難時候什麼沒見過?這會兒自然是沒有害怕的道理,隻扯了對方的衣帶子一一給綁了個結實。

然後全驅趕到一處去。

“怎麼處理,咱還去廟裡還願麼?”白亦初掃視了這幫人,心裡琢磨著要不先送衙門裡去換銀子?

周梨的眼睛卻盯著他們的馬,“還還什麼願?這抓了他們這些個土匪,不曉得是攢了多大的功德了,菩薩娘娘必然早就記在心裡了。”隨後朝白亦初看過去,“你進城去報官,叫衙門自己來提人,咱們這樣帶著進城太招搖了,叫人曉得了往後若再有人起歹心,賊人可不會就這樣自動送上門來了,還怎麼賺錢?”

“還有這些馬,雖不是什麼寶馬,但也能換些銀錢的,我和元夕先給牽到林子裡去拴起來,等衙門的人將他們帶走了,我們再牽著去集上賣了去。”說著這話,又伸手去掏這些人的錢袋子。

莫元夕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急忙蹲下身去幫忙,有些覺得他們三好像才像是土匪山賊。

眼下人都被綁死了,白亦初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自己往城裡去,走時隻叫周梨她倆拿好刀,這些人若有半點異動,直接拿刀砍就是了。

周梨聽了隻笑道:“曉得,這般打家劫舍的畜生,連那院子裡的雞鴨都不如,我難道還殺不了他們麼。”

原本還計劃著等白亦初走後逃的這些人一聽這話,越發確定周梨是個狠人了。

心下如今隻有後悔的,為了那麼點銀子,跑到這蘆州來,半點好處沒撈著,身家性命都反而給搭了進去。

奈何他們又被堵住了嘴巴,口不能言,隻能在那心中罵著商會的幾個掌櫃誤他們的性命。

白亦初心憂周梨她們這裡,很快就回來了,衙門裡的人確認過了這些賊人的身份,隻給領了回去,通知白亦初明日到衙門拿賞錢便是。

等他們一走,三人去林子裡牽著馬,拉著自家的驢車,方從另外一個城門進的城,然後直接在北市將這馬給出手了去。

不說那還沒到手的賞銀,就是從這些賊人身上扒下來的銀子和賣馬的錢,竟然總共得了一百二十多兩,周梨看了看手裡那一整數的一百兩銀票,仍舊覺得不真實,“果然這打家劫舍來錢就是快,難怪這麼多人曉得是觸犯了律例也要犯。”

當下隻將那百兩銀票收了起來,餘下的二十多兩銀子,隻拿去給了城北那總是時常免費施粥的庵裡,叫老尼姑拿去買米熬粥,分給那些缺衣少食的孩子們吃。

老尼姑看著這許多銀子,隻道了一聲阿彌陀佛,“小施主慈善,菩薩一定好好保佑著你。”

周梨隻叮囑著她,“此處魚龍混雜,你這裡雖是清淨之地,但也難免那膽大妄為之人,仔細收好了。”安排得當,這二十多兩銀子能用很長一段時間呢!

三人這才趕著驢車回家去,商議著過兩日買馬的事情。

衙門那邊白亦初使了些銀錢打了招呼,衙差們隻怕他是擔心怕家裡遭報複,所以是不會朝外透露,那些賊人是白亦初抓來的。

也正是這樣,才叫他第二日去衙門裡拿賞銀。

隻不過這些賊人是被抓了大牢裡去,聽說最後還會送到十方州,叫那頭自己管。

但他們被抓進了大牢裡這是不爭的事實,衙門口還撤了那為首男人的通緝令,商會那幾個掌櫃本就密切關注這件事情。

周梨猜想,現下怕是他們幾個早就得了風聲,也不知今晚似乎能睡得著?

白亦初卻是一想到對方要同周梨下殺手,如何能忍得住心中的怒火?回家的路上就和周梨商量,“我今兒晚上看一看去。”神不知鬼不覺,將這幾個人解決了去。

可周梨曉得他真到了那些人家裡,怕是不會走空。但周梨覺得犯不著為了這些人臟了手,更何況如今那幾個賊人在衙門裡,他們真能有幾個講義氣的?隻怕都不等上夾子,就自己招了出來,為何從十方州跑到蘆州。

那幾個掌櫃怕是今晚就要連夜收拾包袱離開蘆州!

這□□,可不是什麼小案子!

眼下周梨唯一擔心的,反而是怕家裡曉得,到時候嚇著元姨和周秀珠。於是又讓白亦初幫忙去衙門跑一趟,叫他們幫忙務必瞞住家裡,回頭請衙差們吃酒。

這案子不算小,本就要經公孫曜的手,再加上他聽說人是白亦初抓的,就更為上心了。

當下便親自審問,果然如同周梨所想,這幾個賊人沒什麼骨氣,一下就全招了出來。

公孫曜那叫一個氣,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居然還有人想要周梨的命。也虧得昨兒阿聿跟著,又有功夫,不然豈不是這性命就這樣沒了?當下也是拿這幾個賊人出氣了一回,然後立馬就安排人去這幾個掌櫃家中,將人給拿了來。

這怕是有史以來,辦案最迅捷的一次了。

周梨這會兒反正才到家中,又因大家在忙著屏兒婚事的事情,自是顧不上她。

一個晚上反正就這樣過了,第二天卻聽說自己成立商會那幾個掌櫃的,不知是犯了什麼大案子,一個晚上全叫抓去下了大牢,他們家裡人也不敢吱聲喊冤,可見真是背地裡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周梨是萬萬沒有想到,公孫曜行動如此之快,等著白亦初背著元氏她們偷偷去衙門裡領了賞銀回來,就連忙拉他到書房裡問:“衙門這次倒是麻利得很。”

白亦初隻將自己打聽來的話說給她聽:“衙差大哥們說,陳通判如今在忙著修路,手裡正是短缺銀子,公孫大人曉得這幾個掌櫃的□□,氣急了,隻當下就判了他們去流放,家中財產充公,陳通判一聽,知道他們幾個往日打著那商會的旗子,沒少在外騙大家的銀子,手裡有不少錢,所以見著馬上就能得銀子,連夜把這案子給了結。原本堵截我們的那幾個賊人,今天也安排人送回十方州去。”

而如今那幾個掌櫃的妻兒老小怕是也知道當家的被抓了,這城裡是待不下去,準備鄉下去安家了。

反正就一個晚上的功夫,一切都解決了。

周梨覺得有些夢幻,昨晚她還想著回頭將這幾家的銀子鋪子都弄到手裡呢!哪裡曉得老天爺這麼幫自己。

確切地說,是這公孫大人和陳通判,這次全靠他們,自己就躺贏了。

又覺得這公孫曜果然是個好官,隻笑道:“回頭我無論如何也要給他做個匾額送去。”

白亦初想了想那衙門裡都掛不下了,“彆了,送去也是蒙塵,何必浪費那錢。你倒不如去找阿平哥,這幾個掌櫃家的財產充了公,按照老規矩,又要掛出來了。”

周梨一聽這話,頓時喜開顏笑,“該是了,你同我一起去,咱們上阿平哥家,順道看看妞妞,把過年的壓歲錢提前給她。”

白亦初自然是應了,反正家裡也沒有他們倆的什麼事情。

當下和元氏說了一聲上街去,往雜貨鋪子裡買了個喜慶的小錦袋子,裝了兩個小銀果子,又給芹娘買了些零嘴,便一起上正方臉家裡去。

正逢著中午正方臉回來吃午飯,把女兒抱在懷裡,見他二人來了,尤為歡喜,隻招呼著趕緊進門一回同用午飯。

周梨和白亦初也不客氣,隻將零嘴遞給了正方臉的老娘,然後把提前準備好的壓歲錢給妞妞,“臘月裡我們家那邊忙,怕是沒得空過來了,你們正月又要回老家過年,這壓歲錢咱提前給妞妞了。”

正方臉隻忙道謝,一邊圍先喂著冒了小乳牙的女兒吃飯,一邊與他二人說起城中今日發生的大事。

無非不過是那幾個掌櫃的事情,所以也不等周梨開口問,他反而先問起周梨來,“這馬上要到年底了,他們幾個手裡的鋪子,衙門總不會留到年後,過兩日怕就要掛價出售了,兩家古董鋪子,一個老當鋪,還有一家茶葉鋪子,你們有什麼想法沒?”

周梨當然有想法,就是手裡的銀錢不夠那麼多。便道:“你幫我留意那茶葉鋪子吧,當鋪裡規矩多又要懂行,我怕是短時間學不來。”而且茶葉鋪子離自家不過是兩條街罷了,閒時過去也方便。

正方臉聞言,有些可惜,“你們若手頭寬裕,那當鋪也一並弄手裡才好,那鋪子生意好,你不懂也不要緊,到時候照例雇幾個人幫忙看著,你到時候隻需要瞧賬本就好了。”又看朝白亦初,“阿初你是個秀才郎君,那鋪子裡的死當多,有不少值錢的書畫,這東西的價格最不好說,若是趁這個機會把鋪子拿到手裡,總是虧不了的。”

周梨十分心動,“那大概要多少銀子?”要是上萬兩的生意,她可做不了。

正方臉認真算了一回,“這比不得茶葉鋪子就一個乾鋪子,隻要買房子的錢,那當鋪裡死當多,怕是得這個數了。”

周梨見著他那比劃著的一個八,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液,“八萬兩?”那不如把她賣了吧。

白亦初想到了可能貴,但卻沒想到竟然會要這個數,一下也覺得自己和阿梨好生窮酸,現在他們攢來的錢,捏在手裡的總共也就七八千兩罷了。

正方臉卻有些疑惑,“你們又沒什麼大花銷,進賬不斷,那手裡的錢哪裡去了?少說也是攢了個幾萬兩的吧?你們若真有心要,到時候想辦法籌點,等把鋪子弄到手裡,到時候很快就能見現銀。”

周梨歎氣,“本來是有,可是你不知道我年初那會兒,同人合夥,銀子都搭了進去,如今也還沒音訊。”

這反而是正方臉急了,“幾萬兩的生意,什麼時候的事情我竟然沒聽你提過。”又擔心周梨叫人騙了去,急得不行,“可是上衙門裡問了,彆叫人騙了去吧?”

周梨見他這一著急,連飯都沒喂好孩子,隻提醒著他,“你彆急,是熟人,先顧著妞妞,你那勺子都要戳到她臉上去了。”小孩子不會說話,隻搖著兩隻小手表示不滿。

那頭想是聽到正方臉這一驚一乍的聲音,在廚房裡跟著婆婆幫忙的芹娘搖著輪椅出來了,一把將孩子接了過去,“我來吧。”然後到一頭給妞妞喂飯,並不打擾他們三人說話。

而正方臉老娘那裡,很快將飯菜端過來,周梨見了起身去幫忙,隻叫白亦初和正方臉說。

正方臉一聽是雲眾山他們,一時也拿不定主意周梨到底被騙沒,隻道:“他那人我也打了幾個照麵,看著不像是個奸詐之人。隻是這都快要過年了仍舊沒有音訊,又實在難說。”

飯桌上,他仍舊在糾結這個事情,反而是周梨和白亦初,早就過了那糾結的時期,如今更多的是擔心雲眾山他們的安危。

因手裡沒錢,也隻能想著把茶葉鋪子拿到手裡來的。

但叫正方臉一提,周梨對那當鋪便有些念念不忘的,總覺得那些個死當裡有沒準能淘出什麼好東西來。白亦初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甚至是起了去衙門裡接那通緝令做賞金獵人的打算。

隻不過眼下哪裡來得及?那杜屏兒馬上要出閣,而且又不知道那些通緝犯的下落。

他一時也是為了銀錢的事情犯難起來,兩個晚上都沒睡好,叫過來串門的挈炆和小獅子看了,尤為擔心他。

得知是為了銀錢的事情發愁,也是有心無力。

轉眼到了臘月,杜屏兒出閣的日子也到了,小韓大夫那邊因沒敢請家裡人來,所以略顯得寂寥,挈炆和小獅子過去幫他占人頭。

白亦初這裡卻是因為杜儀不在,到時候要叫他做為弟弟,背著杜屏兒上花轎。

所以便留在了周家這頭。

這酒席也虧得是周梨給承包了出去,但即便是如此,一家子還是忙得腳不沾地。

那杜屏兒上花轎走的時候,周秀珠和元氏都抹起眼淚來,周梨在一旁勸著,“就一條街的距離罷了,就權當她換個院子住,彆難過了。”

周秀珠卻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這叫作哭嫁。

這樣杜屏兒嫁過去,才會和夫君和和睦睦。

周梨也不知是否有這個風俗一說,隻聽著外麵吹吹打打的好生熱鬨,便和莫元夕若素一起追著出去看已經被抬走的花轎。

瞧見轎子轉出了街角,她這才意識到杜屏兒好像真成了彆家的人,往後就算再回來,也不會再這頭留宿了。不禁歎了口氣,朝莫元夕看過去,“往後你莫要嫁出去,招婿上門來吧。”

莫元夕正墊著腳尖往前頭看那消失的接親隊伍,聽得她的話回頭白了一眼,“誰要嫁人了?我一個人樂得自在呢!”

若素矮了她倆一大截,自也插不上這話,隻仰著頭見她倆人打鬨,又聽著家裡那邊傳來的客人熱鬨聲,便催促著,“走了走了,回去了,家裡還有客人呢!”

家裡這邊要招呼客人,也沒得功夫去小韓大夫那頭鬨洞房了,為此周梨頗為遺憾。

等著夜深將客人一一送走,心身疲憊的她隻倒頭就睡,鞋子都是叫莫元夕進來給幫忙脫的。

第二天醒來,發現發鬢也拆了,外頭厚重的衣裳也脫了,便打著哈欠問莫元夕,“昨晚迷迷糊糊的好像見你來我屋子裡了,你給我脫的衣裳?”

莫元夕卻隻捂著嘴巴笑道:“我可沒那好福氣脫你衣裳,隻得脫了個鞋子,公子就進來了,還叫我給打了水,與你擦了臉呢。”

若是往常姑娘家,怕是得了這話早羞紅了臉頰,周梨卻像是個沒事人一般,“難怪是他,我就說嘛,若是你的話,必然溫柔多了。”又埋怨白亦初給自己拆頭發下手沒輕重,自己頭皮有些微疼。

莫元夕聽了,隻笑她不知好歹。

正說著,外頭忽然傳來香附急切的聲音,“姑娘,姑娘!”

周梨還披頭散發的,莫元夕從窗戶裡伸出頭,替她答應,一麵問著,“香附姐,怎麼了?”

香附隻指著前頭鋪子那邊,激動地說著:“來了,雲眾山他們回來了!瞧那光景早上開了城門才進城來的,一個個風塵仆仆的,現在前麵等著呢!”

周梨一聽這話,一時精神起來,隻忙去梳頭洗漱,一麵朝莫元夕說:“他們既是進城,怕是還沒來得及進水米,你快些叫桂蘭姐那頭安排早飯,僅著他們先吃。”

莫元夕也不敢耽擱,忙出去了。

不過白亦初和柳小八那裡,已經去對麵抱了兩壇子黃酒過來,又切了鹵肉,盛了飯菜擺著。

雲眾山變得又黑又瘦,但看著是精神的,說昨晚一路緊趕慢趕,到底是沒趕上,隻得在城外蹲了一夜,進了城打發了個兄弟去城北那邊報信,就直接來這周家這裡了。

白亦初卻隻叫他先吃東西,彆忙著說話。

等著這裡吃得差不多,周梨也收拾好出來了,莫元夕煮了茶過來,一人拿了一盞,雲眾山匆匆吃了,然後從自己那貼身的衣裳裡逃出一個竹筒,又從竹筒裡拿出一張寫得歪歪扭扭的紙張遞給周梨和白亦初瞧,“我們按照原來的計劃,本來順順利利的,沒想到去了東海,去那小島上收珠子的時候,遇著一夥海盜。”這小紙條,就是他們自己寫的賬單,如今要一筆一筆算給周梨。

他們一路上都順順利利的,當下也是聽聞東海一帶安寧,所以放心大膽地將銀錢都揣著,上小島去收珠子。

不曾想這人倒黴起來的時候,喝水都塞牙縫,不但是錢財全部被劫走,他們也都成了階下囚。

雲眾山說著,想起當時的嚴峻,仍舊是心有餘悸,“人和錢都在那夥海盜手裡,我那會兒可謂是萬念俱灰,既是負了你的一片心意,又賠了兄弟們的性命,隻想著一頭紮進那海裡死了作罷。”

當然,他也不是那種英雄氣短之人,很快就振作起來。那一夥海盜看他們會耍幾招,又是年輕有力氣的,便沒要他們的性命,給下了藥後,就叫他們在船上打雜。

也是在那船上忍氣吞聲三四個月,才得了機會,和沿海那衙門裡的海兵們裡應外合,將那一夥海盜給殺了個乾淨,方拿回了自己的銀錢。

然後才繼續收珠子,一路做著生意回來,趕著這年前進了城。

那海上的事他說得輕巧,但隻怕那段日子是難熬的了,周梨聽了也是緊張一回,又急忙問他,“那你們中毒的事情可是解決了?”

“解決了,抓了他們後,就得了解藥,不然我們現在哪裡能回得來。”說著,隻又從那竹筒裡掏出一大疊銀票來遞給周梨。

周梨還沒來得及打開瞧,便辨認了出來,是麵額一千的,一時激動的心顫抖的手,將那銀票接了過去,“這是多少?”

說起這個銀錢,雲眾山那臉上又恢複了原來的自信,“除去所有花費和我們的兄弟的分紅,這些便是你的,連帶著你當初的本錢,總共有七萬多。”

又滔滔不絕地說,這生意雖是難做,也處處充滿了性命之憂,但錢是真的好賺,尤其是他們從東海那頭,除了珠子之外,弄了不少海貨,拿到這內陸來賣,價格是高得出奇。

這一次他們還打算修整個把月,便要繼續去那東海,搞海貨賣了,也不再去什麼江南。

然後問周梨,“要不要繼續一起?”

周梨這會兒隻覺得瞌睡來就遇到枕頭,她和白亦初為了弄錢買當鋪的事情發愁,沒想到雲眾山就這個時候歸來了。

還把這錢都給解決了。

但是聽他問自己是否還要繼續做這生意,有些吃驚。“你們當下也不缺本錢了。”卻還想著讓自己入股分錢。

雲眾山卻是一臉的愧疚,“這將近一年裡,我們在外雖是不好過,可是阿梨妹子你把這錢都給了我們,卻是一點音訊也沒有,怕也難熬。我們如今手裡雖是有了些錢,可也全是仰仗著你才有的,當下有賺錢的機會,自然是要喊你一道,不然算什麼人了。”

但周梨卻不好再繼續分這樣多的紅利了。

雲眾山趁機提議著,弄個小商行出來,以後就專門走東海這條線,做海貨生意。

這生意他們要找個人在本地專門負責,認識的人雖多,但旁的他是真信不過,唯獨周梨和白亦初這裡,才能放心。

周梨看了白亦初一眼,見他點頭也覺得可行,當下也是做了決定。

她每次做什麼生意,好像從來都沒有要考慮幾日。這次也一樣,和雲眾山要做這賣海貨的商行,也是一頓飯的功夫不到就敲定了計劃,寫好了契約。

到時候她管這邊出貨,雲眾山那邊則負責將東海的上等海貨都給送過來。

等著一切落實,已是中午,雲眾山他們把找鋪子的事情交托給了周梨,這裡留了銀錢,也回去休息了。

周梨拿著那一疊厚厚的銀票,隻覺得世界那般美好,捧著那銀票舍不得撒手,又和白亦初說:“咱直接去找阿平哥,如今茶葉鋪子要,當鋪也要,還要叫他幫忙找一個帶著大倉庫的好鋪子。”

正方臉是斷然沒有想到,周梨早前才哭窮,還叫自己一起跟著擔心雲眾山他們,沒想到這轉頭雲眾山他們就來了。

還帶了這麼多錢回來。

當下都覺得周梨這運氣實在好,每次瞌睡來了枕頭就到手裡。

便給她上心這鋪子的事情。

也是在過年回老家之前,把周梨想要的當鋪和那茶葉鋪子都給弄了手裡來,還給挑了一處帶著大倉庫院子的鋪麵,那裡四通八達,離河邊也還近。

隻是辦完了這些,周梨手裡是一分多餘的銀子都沒了,幸好家裡還能靠這鹵菜鋪子裡吃飯。

還管她姐周秀珠說裡借了二十多兩,才將這個年給過了去。

等過完年,客棧那頭立馬能拿錢,把周秀珠的二十兩還了,便開始張羅起茶葉鋪子來。

但這個時候手裡也是無人可用,終是將那宋晚亭給安排到了當鋪裡去。

當鋪的事,她是外行人,自己又沒那許多時間去學,如今裡頭也全都是死當,便叫宋晚亭去一一清點過目,留他和雇來的老掌櫃一起管著。

自己就隻帶了莫元夕,一起經營著茶葉鋪子。

她也是做了幾年的生意,這城中的各家商行也算是熟絡,茶葉鋪子的生意也沒遇著什麼阻攔,很快就上了正軌。

但這個鋪子雖是不虧本,可也是中規中矩,畢竟這城裡的茶葉市場,已經到了一定的飽和度,周梨琢磨著今年能把投下去的錢賺回來就算是好的了。

倒是當鋪那邊,雖然投進去自己全部的身家,但最起碼那些死當是現成貨物,隻要肯出手,就是能回銀子的。

所以沒有什麼可擔心。

轉眼到了那二月初,杜屏兒和小韓大夫過來商量著,要回八普縣去給她爹娘姐姐遷墳的事宜。

啟程的日子都訂下了,沒料想杜屏兒這個時候忽然有了身孕。

此事隻能暫緩。

元氏想著自己如今清閒,又掛念鄉裡,便提議她去幫杜屏兒走這一趟,順便好好給周梨她爹娘的墳塋打理一回。

她將月桂一起帶了回去,家裡人手不夠,便讓柳小八將他嬸子黃娘子給請過來幫一陣子。

黃娘子眼見著人高馬大的柳小八,隻托周梨幫忙給他找個合適的姑娘家,隻道:“我如今唯一的念想,就是眼看著他娶妻生子,這樣我往後到了底下,也好麵見柳家的祖宗們。你常在外走動,哪家有好姑娘你是有數的,也不要那樣貌多好,隻要勤快實誠就行。”

柳小八比白亦初大,但今年也不過一十八罷了。周梨覺得他還是個孩子呢,哪裡就要成婚當家。

可是看著黃娘子那殷切的目光,也是沒法子拒絕,“我得空了仔細尋一尋。”

回頭隻和柳小八說起此事,“你嬸子叫我幫你相個媳婦,你如何想的?”

沒想到如今胖了許多的柳小八卻是羞怯一笑,“她的話,你不必做真。”

周梨見他笑得那般模樣,隱隱覺得不對勁,“你莫不是自己相看好了?”

柳小八叫周梨一語道破,嚇得連忙矢口否認,“沒有的事情。”但目光卻朝著街上去瞧。

周梨一下就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隻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卻見是賣花的巧兒站在那裡。

當下的時節,巧兒賣的是辛夷,紫色的花將她那花兒一般的臉襯得有幾分風流姿態,早上廚房裡的金桂蘭還買了一束回來焯水炒了吃。

再過一陣子,巧兒又要賣起梔子了。

她想著,一麵問柳小八:“你相中了巧兒?”

柳小八忙收回目光,垂著頭含含糊糊地說著:“人家哪裡瞧得上我。”

“怎還妄自菲薄起來了?你識字,這城中又有自己的房子,哪裡配不上她了。”倒是這巧兒,家中弟弟妹妹一大串,還有個多病臥床的爹娘。早前便聽媒人提過,巧兒家裡的意思,往後這女婿要多幫村家裡。

不是周梨看不起人,是她作為柳小八的朋友,可不希望柳小八將來辛苦攤上這樣一大個負擔。

這種助人為樂的事情,換作彆人吧。

因此便道:“比她好的姑娘你都配得上,你若是有心成婚,我便找人幫你四處多打聽多打聽,不要總隻瞧著一個,多看看也好曉得和自己過日子的要什麼樣的人。”

柳小八卻是那心裡好似已經認定了巧兒一般,尤其是他此刻抬頭看去,又見巧兒衝他笑了一回,那心裡就更像是下定了決心,“阿梨,你若真有心,就幫我去問她吧,我隻想同她一處過日子。”

“死心眼。”周梨聽他這樣說,忍不住罵了他一句,“你是想和她一起是過日子,她家卻想你和同家一家子過日子。”

柳小八鐘意賣花的巧兒,自然是會想方設法打聽巧兒家中的境況,聽得周梨的話,也是明白什麼意思。但他如今一根筋就認定了巧兒,“那我作為男人,多承擔一些也是應該的。”

更何況他想,既然成了親,巧兒的家人就是自己的家人。從小就自己和祖父一起住,叔叔他們雖是逢年過節會回來,但大部份時候家裡都冷冷清清的。

他也喜歡人多熱鬨,就像是周梨家這裡一般,多好啊。

周梨得了這話,一時覺得柳小八莫不是個戀愛腦吧?不免是憂心忡忡,下午些就同黃娘子說:“不必我去問了,他自己瞧中了街上賣花的巧兒姑娘。”

“那是個什麼人?家裡父母如何?若是為人好,他喜歡,便給他說去。”黃娘子顯然不曉得巧兒姑娘,說罷便想要到前頭去瞧一瞧巧兒是個什麼樣子。

卻讓金桂蘭給喊住了,“不必去瞧了,這十幾歲的姑娘家,哪裡有不水靈的。隻不過你們也不必去瞧她,隻要瞧我就能看到她往後要過什麼日子。”

金桂蘭當初賣了死契給周梨,但是每個月的月錢有一半卻要留給她老娘過日子。

她不是沒有旁的兄弟姐妹,實在是家中她年紀最大,早早嫁了人,連帶著丈夫一起辛苦一起養家。

後來丈夫受不了,便將她給休了去。

娘家人反而怪她留不住男人。弟弟妹妹們大了,逐漸安家,卻沒有人管老娘,隻扔給她一個人。

她是實在狠不下那心,但這許多年來,也叫老母親傷透了心,方咬牙將自個兒賣了。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要拿錢給她老娘過日子。

金桂蘭每逢說起家中的事情,都說怨自己命苦,又狠不下心,若是但凡能狠下心,哪裡能把日子過成這樣了?

黃娘子也時常來周梨家,自然曉得這金桂蘭的過往。此刻一聽她這話,心裡頓時慌了神,急急地朝周梨看過去,“我有手有腳,自己能乾活,便是往後街頭去討飯也好,卻不能叫小八過那般的苦日子。”

又急得在原地團團轉,“那巧兒姑娘若有阿梨你這十分之一的本事,她就是要將整個娘家養起來,我也是沒二話的,可人多大的本事就端多大的碗。”那巧兒姑娘隻在街上賣花,能賺幾個錢來?

往後她家裡的擔子,不都要落在柳小八的身上麼?

她一急,臉上那幾道疤痕就越發的猙獰起來,但那一雙溫柔的眼睛裡噙著一層水光,一麵往前頭去,“這個死孩子,才過了兩年好日子,就要朝那火坑裡跳,我今兒若是不攔了他,哪裡對得起他地下的父母啊!”

周梨能理解黃娘子著急,她本就疼愛這柳小八,眼下慌了神是正常反應。但是見她就這樣去找柳小八,曉得是行不通的。

柳小八雖也是懂事明理,可這人戀愛起來,那腦殼就是漿糊一樣,隻怕你越是勸,他越是要反其道而行之。

於是連忙追上去,硬生生將急昏了頭的黃娘子給拽住了,“嬸子你莫要急,這個事情不是還沒定嗎。”

然後喊著跟來的金桂蘭,一起將人給拽到後頭去,寬慰著她,“八字沒有一撇的事情呢!他想娶,人家未必願意將巧兒嫁給他。”

金桂蘭也在一旁附和道:“是了,那姑娘生得也是有幾分顏色的,沒準她老爹媽還有彆的打算呢!要不然怎都留到十六歲了沒許人家?”

黃娘子聽得她二人的話,好歹是被勸著了。

莫元夕從那茶葉鋪子裡回來,見她二人圍在黃娘子旁邊,又想起進來之時,看到柳小八和那巧兒姑娘在說話,便猜想到了一二。

隻將周梨拉到一頭,“是為了巧兒姑娘和小八的事情麼?”

周梨有些詫異,“你如何曉得?”

“我如何曉得?他倆在櫃台上說話呢!”莫元夕說著,朝前頭努了努嘴。

周梨一聽,又見黃娘子那邊還在為這事兒唉聲歎氣的,一時有些煩躁,“我姐也真是的,整日在隔壁看著,也不曉得提個一二。”

“這會兒埋怨哪個都沒用,照著我說,真怕小八攤上巧兒他們家,倒不如使些手段找個富商來將她哄了去。你看她也是個眉眼風流姿態的,每日在這街上瞧東看西,就指望挑選個好兒郎,早前還不小心撞了公子兩次呢!見著公子不理會,這才退而求其次,轉頭盯上了小八。”

周梨知道外頭肖想白亦初的人不少,他如今顯露頭角,不但相貌儀表出眾,更是有些才華在身上,現在又是秀才郎。

卻不知道,連賣花的巧兒也有這心思。

“幾時的事情,我竟然不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