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 50 章 三合一(1 / 2)

周梨已經好一陣子沒有聽到柳小八的消息了, 前陣子聽說的時候,有人見他在他家附近的街上賣鹵味。

人家認的是招牌,又不是賣鹵菜的那個人, 周梨倒也沒有多擔心, 至於那鹵汁隻要肯用心調味,柳小八在自家裡這麼多年, 必然是學在心裡了的。

他若要有心拿這方子去賣,周梨便想就當從來沒有認識這樣一個人罷了。

但沒想到他擺了一陣子的攤後,便沒有再去了,也不知是做了什麼營生,方子也沒聽說誰買了。

倒是聽街上的小乞丐說,巧兒一家子實在不愛乾淨, 彆說是不如他們這些乞丐了, 就是豬都不如, 那豬還曉得屎尿不該拉在自己睡覺休息的地方呢!可他們那屎尿都潑在門口,屎倒是讓野狗吃了, 那尿叫太陽一曬, 臭死了。

讓那一條巷子裡的人都叫苦連天,便又不敢得罪他們。

聽說有個鄰裡不過是說了幾分重話, 哪裡曉得第二天早上起來, 發現有人從牆外麵往他家裡扔死耗子。

這死耗子還算好的, 是不吉利,但總比潑屎尿好多了。

遇到這樣難纏的小鬼, 哪個還敢再惹?隻能忍氣吞聲過日子了。

周梨聽聞這些消息的時候, 隻覺得這個命運實在是奇妙,瞧著那巧兒也是個收拾得體麵的姑娘,雖是穿的粗布衣裳, 但瞧著也洗得乾乾淨淨的,哪裡曉得她家裡竟然是這般個情況。

她不止一次想,柳小八這會兒可否後悔,衝動成婚?

但她也沒有多少時間去想,這事兒也隻簡單地和白亦初說過一回,就怕影響他今年的鄉試。

今日又從書院那邊回來,因香附要時常跟著自己,或者是跟著莫元夕,所以周梨又重新托付正方臉找了個可靠的人來幫忙,想著若是能找一對夫妻再好不過,男人在前麵櫃台上,女人到後院裡幫忙。

這一對中年夫妻,也是苦命的人,原本是十方州的人家,前幾年大災的時候,就沒了小的孩子,沒想到去年大的這個又染了病。

夫妻倆實在是不願意留在那個叫他們傷心難忘的老家,又聽聞早前逃難到這邊的鄉鄰說這蘆州的萬般好處,便收拾著包袱來了。

隻不過夫妻倆是真的恩愛,總是想要找一處人家一起做工,如此好有個照應,因此拖拖拉拉的,一直尋了大半個月,也沒有那稱心如意的。

換了幾個牙行,到正方臉這裡才兩日,便曉得周梨家這邊要人,他倆倒是符合的。就是周梨唯一的要求便是要簽死契。

柳小八的事情到底是叫她有些傷心的,所以也是不打算簽什麼短工了。她運氣不可能那樣好,一直雇進來的人都沒二心。

隻有簽了死契進來,便是對方沒死心塌地跟著主人家,但命運卻同主人家連在了一起,如此怎麼還敢亂來?那可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事兒了。

因此正方臉先同林衝夫妻倆提,隻說有一家好主家,正是要缺人,也是願意要一對夫妻的,隻不過要死契,他倆若是願意,便叫主家來瞧人。

夫妻兩人想了想,他們前世大抵是做了什麼造孽的事情,這輩子才痛失兩個娃兒,如今又離開了老家,到了這陌生的蘆州,也是不打算回去了。

如果賣了死契,也算是人家管他們一輩子,也沒有什麼不好的。正好沒兒女,以後天年到了,還有人收屍。

於是便答應了。

正方臉方叫了周梨來瞧人。

周梨看了,倒也覺得可行,見他二人也是同意簽約死契的,便將此事落實。

隻不過這林衝到底是個男子,不好總到內院裡去,香附這裡便搬到了原來從隔壁衛家買的廂房裡去住,將這鋪子樓上騰出來給這夫妻倆。

如此一來,這林衝除了吃飯,也不必到後院去。

如今他到這櫃上,因年輕時候跟著個殺豬匠做了幾年的小工,這活兒他倒是得心應手,又因自己的女人就在後院,往後衣食無憂,又有好房子住,一日三餐管飽不說,有葷有素,每個月還能拿月錢使。

隻不過夫妻倆是如何也舍不得花,隻想攢起來,等得空後回家去,給兩個孩子好好重新找人超度一回,修個好些的墳塋。

也是如此,做什麼都是萬分得力。

老驢終究是退了下來,周梨在雲記海貨開業前,終於將馬車的事情落實了。

一匹馬,兩個車,一個是專門買菜的車板子,另外一個便是能坐人的車廂。

早上買菜便套了那車板子出去,若是周梨出門走得遠些,或是逢著那雨天,便套車廂。

這日她正要去雲記那邊,還沒出穿堂,就聽得前頭傳來聲音,說是有客人找,如今就在鋪子後麵的小客廳裡。

周梨疑惑,隻同莫元夕一起過來。

打了簾子進去,卻是一身絳紫色薄衫長袍的柳相惜。

他是周梨在弘文館院子那邊的一個長住客,去年從考場裡出來,因叫那不懂事的小廝連煮了兩碗乾麵,險些將命都給搭了進去。

不過他時常都在那院子裡看書,即便偶爾出來,也是和那裡租住的幾個學子。

這邊幾乎是不過來,這應該算是第一次。

所以周梨條件反射的便想,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情?隻顧不得坐下,見他給自己打躬作揖,便也匆匆福身回了一禮,“能叫柳公子過來,莫不是那邊鬨了什麼事情?”

柳相惜搖著頭,“匆忙來打擾,倒無關院子裡的事情,隻不過我有一件私事,想請小周掌櫃幫忙。”

周梨示意他先坐下,莫元夕本是要出門去的,但大抵是想要聽一回八卦,隻借故著給他二人煮茶,在此處流連。

柳相惜知道莫元夕的身份,也算得上周梨身邊的左右手,那到時候自己托付周梨的事情,指不定還要莫元夕去經手,也就沒有瞞著她。

隻同周梨說道:“我在靈州老家有一個知交故友,他今年也要衝一衝鄉試,求個好前程。如今到了這蘆州,卻是舉目無親,接下來這些日子,怕是要與我擠在那邊的院子裡了。”

周梨聞言,還以為是什麼大事情,隻笑道:“那院子既是租給了你,你愛住幾個人我是沒有話說的,隻要不吵了彆人休息看書便好。”

不想柳相惜卻歎著氣,“若隻是如此,那還好說。”

“怎的?這其中還有什麼難言之處?”周梨見他,也不是那種常年緊鎖眉頭的人,每次過去見著他,總是笑若春風,極少有這種表情。

柳相惜既是找到周梨這裡,自然是沒有想著瞞她的意思了,連歎了幾回氣,方緩緩說起他那朋友的事情來。

他那朋友祝承軒原本家中雖是比上不足,但比下有餘,父母手裡捏著兩個鋪子,也算是過得寬裕的。幼年時候和鄰裡開書齋的溫家訂了親事。

本來這是一件歡喜的事情,哪裡曉得開著書齋鋪子的溫掌櫃,忽然就出息,中了舉。

此後溫掌櫃就開始發奮讀書,最後也是真求了功名。

隻是他努力讀書這些年,那書齋便早就沒心經營,如此生活沒了個來路,都是指望著祝家這邊接濟的。

祝家父母隻想著,這是自己的親家,若是出息了,將來兒子這個做女婿的也能沾光,因此也是願意在溫掌櫃讀書的事情上鼎力相助。

為此,在溫掌櫃在上京的時候,還賣了一間鋪子給溫掌櫃打典,終是從吏部那邊求來了一個好缺。

自此後,溫掌櫃便帶著女兒去了任上。

頭兩年,還有書信來往,可是逐漸的,便就沒了音訊。

直至前兩年算著溫家小姐及笄了,祝家這邊幾番打聽,得了溫大人的消息,隻去信問親事。

不想那頭卻送來了百兩紋銀,退還了原來的信物。

遣來的刁奴還要將溫家給祝家的信物拿回去交差。

祝家如何願意?他們付出的且不說是那銀子,更是心力,隻想要溫大人給個說法。

不想那刁奴竟然為了找到信物,膽大包天一把火將祝家僅剩餘的鋪子給燒了去。

祝家三口雖是從大火中逃出來,大難不死,從此後卻是身無分文,唯有那一片廢墟地契,隻換了點薄銀,往鄉下過活去。

那金榜題名後,拋妻棄子的都不在少數,更何況這隻不過是訂了親的,所以祝家隻能說太老實,還運氣不好,遇到了溫大人這樣背信棄義的小人。

便想柳相惜這朋友,莫不是想要在科舉上爭口氣?替他自己尋個公道?

但事情如果隻是這樣簡單,那柳相惜便不回來找他了。

隻繼續說道:“自來民不和官鬥,不然是沒有什麼好下場的,溫家尚且是一個刁奴,便險些要了祝家三口人的性命,官府那邊報了上去,又是一個證據不足的理由,將人給放了出來。”這其中到底是有些官官相護的意思。

祝家人也因此心灰意冷了。

隻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祝承軒的身上,希望他能得那文曲星的保佑,也金榜題名,好一雪前恥。

因此便在鄉下苦讀,隻不過想到那靈州官員不作為,便早就起了來這蘆州參考的念頭。

卻沒有想到,那溫大人雖是個沒有信義的小人,卻養了個信守承諾的女兒。

那女兒性格又十分剛強,自家門裡逃出來,橫跨兩個州府,找到了祝家。

到底是有年幼時候的青梅竹馬之情,祝家雖是恨那溫大人,但是卻沒有連罪這溫姑娘。

又因溫姑娘千裡尋來,願意履行當年的婚事之約,祝家也是感動。

那祝承軒又見溫姑娘果然不似她父親那般,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也願意再續前緣。

隻不過他覺得自己不過空有一身秀才之名,不能委屈了溫姑娘,所以兩人如今仍舊是未婚夫妻。

如今那溫姑娘也是隨著他來這蘆州備考,隻不過那邊不合適她一個未婚姑娘住。

叫她一個人在外麵,一來錢財是問題,二來獨身女子在外一個人不放心。可柳相惜雖在這蘆州已經住了快兩年,卻不認識幾個本地的。

能叫他相信的,便隻有周梨這裡了。

且不說周梨早前還救過他的性命,而且周家這邊他也曉得,幾乎都是女人,就那麼一個櫃台上的男子,人也是有娘子的,又不去內院。

因此便才求到周梨這裡。

他開了這個口,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實在怕周梨拒絕,所以不等周梨回話,就急忙繼續說道:“小周掌櫃,我是能做這個擔保的,那溫姑娘雖是官家小姐出身,但卻是個手腳勤快之人,如今隻求個庇護之地,她什麼都能做,也不要什麼工錢,隻求能留在周家這裡。”

周梨腦子轉得快,白得了一個丫鬟,她卻沒有半點歡喜的意思,反而是將那眉頭微微蹙起,“她既是來陪考,該是要留在那祝公子身邊照顧才是,再怎麼手裡不寬裕,但現在時間還早,隻要肯用心,是能找到一處合適的房子,她卻要來我這裡白做工。這還不如就留在靈州呢!叫我說,該是溫家尋到了靈州吧。”

那溫姑娘是在靈州待不下去了,才跟著躲到這蘆州來的。

這話一說出口,柳相惜頓時就愣住了,“這,……”他隻顧著感動溫小姐千裡尋祝承軒,卻沒去多想溫家是否再找溫小姐的事情。

“你該知道的,且不說她是官家小姐,便是尋常人家的姑娘,這忽然私跑出來,家中尋來,我也逃脫不得乾係的,少不得還要給我安一個拐賣良家女子的罪名了。”周梨看著他,目光冷了幾分。

柳相惜滿臉駭然,他隻想著幫朋友的未婚妻找個安全的地方,卻還沒想到這一步。

如今叫周梨一點明,臉色蒼白不已,隻啞然呆滯地看著周梨。

一旁的莫元夕見此,心裡生出幾分惱意來,直朝那柳相惜罵起來:“虧得我姑娘還救了你性命,你卻要這般害她,那溫家一個刁奴都能將整個祝家給毀掉,你卻要讓溫姑娘來周家,到底是什麼居心?”

“我,我我……”柳相惜是真的沒想到這一層去,讀書人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那聖賢書,簡直是沒有半點這方麵的意識。當時聽到祝承軒求他,立即就想到周家這裡安全。

全然沒有想到若溫家真找來,周家這頭是什麼後果。

如今也是沒臉再繼續待下去了,張著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急促之下,隻連忙朝周梨作了幾個揖,便羞愧地紅著臉跑了。

莫元夕還有些氣不過,又說了那柳相惜幾句。

這事兒後,周梨也琢磨著,今年柳相惜若是考上,那再好不過,他自然就自己走了。

若是沒考上,還要繼續住,自己也不願意將這院子租給他了。

不管他是有心還是無意,的確是險些將周家置於萬劫不複之地。

不過因為忙,雲記那邊雲眾山他們回來了,雲記要開張,她就沒再想著個事兒了。

沒想到過了幾日,那柳相惜不知是怎樣想的,又上門來了。

不過這一次卻是提著禮物來道歉的。

周梨自然是沒見他,也沒有要他的歉禮。

本來以為這件事情就是這樣不了了之,不想那柳相惜卻每日都來一回,連續十幾日,前頭的林衝實在是受不住了,不叫他進鋪子了,一看到他便扯著那粗啞的嗓子驅趕他,“你是不要讀書的麼?怎整日跑來?何況我們掌櫃又不願意見你,你何必自討這沒趣?”

柳相惜聞言,便在門口等周梨,沒跨進門檻去。

一旁的周秀珠見了,隻覺得這柳秀才天天來,一天好像比一天瘦了的樣子。

回頭隻同莫元夕說起。

莫元夕冷哼一聲,“大姑娘可不要叫他們這些讀書人給騙了,你不曉得他險些害了整個周家,簡直是豬油蒙了心的壞胚子!”

周秀珠一聽這話,雖不知其中緣由是什麼?但曉得莫元夕不會亂講話的,翌日再見柳相惜來,也冷著臉喊他不要再來了。

然後柳相惜就為了這事兒,病在了床榻之上,又是他那個小書童來求周梨。

“我又不是大夫,你找我作甚?你家公子既是病了,該去找大夫才是。”周梨見小書生一年多了,雖是長了個頭,但那心智好似沒長一般,遇著事情仍舊是哭哭啼啼的。

可小書生怎麼可能隻長個兒不長腦子呢?那心裡是有數自家公子為何病的,雖是感覺到了周梨的疏離冷漠,但還是趁著周梨沒走,‘噗通’一聲朝周梨跪了下去,扯著她的裙擺,“小周掌櫃,我家公子那病是在心坎上。”

然後哭著說,那日從周梨這裡回去,他家公子就忙著安頓祝公子和溫小姐,也沒留溫小姐和他在弘文館那邊同住了,隻出了些銀錢,叫他們到彆處去賃房子。

將那兩人安排妥當了,這就馬不停蹄過來找周梨道歉。

卻每次都見不著周梨人,後來被堵在門外。這一日日如此削瘦下去,如今便半死不活地躺在那床上了。

周梨聽著,也是有些愕然,還為這事兒病了?就這心態,他是怎麼在考場熬下去的?

莫元夕想是在外跟人打交道越來越多,本就性格潑辣的她,如今更是厲害了。聽得這話,冷笑起來,“你這個意思,我們姑娘不原諒你們公子,他就病著不起來了?那到時候他要是病死了,豈不是要怨在我們姑娘的頭上來?”

小書童聽得這話,哭得更是淚眼迷茫了,仰頭呆呆地看著周梨,想了半天,也沒想出怎麼回莫元夕這話,隻哭著求周梨:“我們公子真是頂好的人,他隻是好心,沒有想著這許多,後來也曉得錯了,來同小周掌櫃您道歉,眼下就求您大慈大悲,原諒了他這一回,不然我是真的怕,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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