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 50 章 三合一(2 / 2)

話沒有說完,便嗚嗚咽咽地哭起來,還不可憐。

周梨到底是心善的,想著也沒道理專門跑來和自己演戲,終究還是應了,“那你便同他說,這事兒我不計較了。”若真因自己一句話,他又能好起來,便當是積德行善吧。

那小書童得了這話,隻高高興興地去了,果然接下來幾日,便沒有再來。

倒是隔了幾天,一個傍晚小韓大夫過來找周梨。

周梨剛巧從雲記那邊過來,這城中雖也是有不少海貨店,但品質終究是欠缺了這些。真有好的,人家那又是從中間人手裡拿來的,因此價格也偏高。

也是如此,這雲記海貨店如今在城中很容易就上了正軌。

但到底是新店鋪,雲眾山他們匆忙勞累趕來,如今正在休息,周梨也不好叫他們忙碌,便自己辛苦幾分。

今日好不容易得了個早閒回來,看到小韓大夫來找自己,不禁是疑惑:“你自己一個人來的?屏兒姐呢?”

一麵四下尋找屏兒的身影,卻是沒見著人。

小韓大夫隻見她左看右尋的,開口道:“這會兒街上人多,我沒讓她過來。何況我是在外出診順路,來同你說一個事。”

“什麼事?”周梨問著,一麵又問杜屏兒最近可好,自己這裡實在忙,不然是要抽空去看她的。

小韓大夫說好,吃得也不錯,然後才答:“你弘文館那邊那個姓柳的秀才,今日他家書童請我過去瞧,我看人怕是不好了,你早些做安排,可不好叫人死在你院子裡。”

年紀輕輕的,又是病死,怕傳出去了,對那邊的院子影響不好。

周梨聽著又是這柳相惜,有些煩,“他是個什麼病症?怎就真要沒了?”

“天曉得,我看他哪裡都好,唯獨那心頭上堵得全是淤血,下了幾針,效果也不好,方來找你說。”小韓大夫說著,略有些惋惜,聽說還是個獨兒,若真就這樣死在了這蘆州,父母不知該多難過。

周梨聞言,隻說曉得了,回頭就去處理,想著那頭家裡杜屏兒還等著小韓大夫回家,也就沒多留。

等人走後,隻喊了香附一起去弘文館那邊。

莫元夕聽了,忙問,“去看那姓柳的?”

她剛才在後院,並不知道小韓大夫來過說了那些個話。周梨便同莫元夕說,“我姐夫剛才來說,人怕是不好了,叫我趕緊安排出去,說是心病。”然後忍不住吐槽起來,“這究竟是個什麼人,為著這點事情,要把自己給氣得沒了命去。”

莫元夕聽得這話,卻是有些愣住了,吃驚道:“這樣說來,他那小書童前些天來,沒哄咱們。”可又納悶,周梨不是說不計較這事兒了麼?難道小書童沒將話帶到?

又說那柳相惜怕是讀書給讀成了呆子,也是覺得第一次見到這樣險些自己把自己氣死了的人,十分稀奇,和周梨一起過去瞧個新鮮。

等香附趕著馬車到這弘文館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因為巷子裡多少那牆裡麵伸出來的花枝樹木,雪白的牆壁上提著詩寫著畫,牆下更是有這裡居住的書生們種下的花花草草,隻留了一條小徑出來,如此怎麼舍得將車馬趕進去?

彆將那牆壁刮花,花草折斷了去。

香附停車,周梨和莫元夕走進去,直奔那柳相惜居住的小院,敲了門。

是小書童來敲的門,一進去雖是滿園花草豐茂,可卻也難掩那一股難聞的苦藥味道。

小書童哭腫了的眼睛一看到周梨,頓時滿是激動,“小周掌櫃!”然後一麵高興地跑回屋子裡,一邊跑一邊喊:“公子公子,小周掌櫃來了,小周掌櫃來了”

周梨和莫元夕一前一後進去,隻見屋子裡的藥味更重了幾分,微黃的燭光下,那打起的帳子裡,一張瘦得可怕的臉露在被子外頭。

兩人都紛紛被嚇了一跳,這怎麼一陣子不見,那柳相惜瘦脫了相去,哪裡還有原來的半分風采?

“柳公子?”周梨走到床前,見人果然是那進的氣多出的氣少,虛弱得厲害,眼皮無力地垂著,也不曉得是否能看到人。

小書童還跪在床榻前使勁兒搖著他,“公子公子,你快睜開眼睛看,我真的沒有騙你,小周掌櫃來了。”

隻是好像並沒有什麼效果,那柳相惜蠟黃色的臉上,眼皮一點動靜都沒有,整個人隻張著乾裂的嘴唇,若不是那胸口處還有微微起伏,的確是像極了一具屍體。

莫元夕嚇得不輕,心裡隻想就是大災那年,被餓死的也沒他這樣變化大啊。又怕人真就死在這裡,隻過去伸手也搖了搖他,“喂,柳公子?柳秀才?你聽得見麼?聽得見就睜開眼睛,我家姑娘來瞧你了。”

周梨聽到莫元夕的話,也是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柳公子,那事情,我真不願你了。”現在也信,他真是無心之舉。

但幾人的話都說完了,人仍舊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這叫莫元夕越發擔心,隻朝周梨看去,“這可怎麼辦?我也自認為這些年形形色色什麼人和鬼都見過了,他這樣的還是頭一次遇著,究竟是長了個什麼榆木腦袋啊!”

能活活把自個兒給氣死了。

周梨也歎氣,這會兒也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了,畢竟人看著都要死在自家的院子裡,便隻靠近了些,湊到他耳朵邊,“柳公子,我真的不怨你了,你可千萬彆死了,我這屋子倒是無妨,大不了不掙這個錢了,可你想想你家裡頭,你爹娘還盼著你回去呢!”

想是因為她靠近了對方,整張臉幾乎都要貼在了柳相惜的耳朵上,所以那原本像是個死人一般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柳相惜,竟然有了輕微的掙紮之意。

雖然動靜不是很大,但大家也是察覺到了,小書童更是激動,隻朝周梨求道:“小周掌櫃,求您在多講兩句,下輩子我給你做牛做馬。”

說罷,要朝周梨磕頭。

周梨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這話真有效果,隻繼續在柳相惜耳邊說道:“柳公子,醒一醒,那事兒就此過了,往後誰也不必再提。”

說完,三雙眼睛隻齊齊盯著柳相惜。

然後果然在大家的期待中,他動了,不但如此,那瘦得皮包骨,完全像是一個骷髏頭的臉上,深凹陷下去的眼睛,竟然微微抬起了眼皮。

周梨一見著光景,忙湊了過去,“你可快些好起來,那事兒我不計較了,你當沒發生過一樣。”

柳相惜卻是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把伸手將周梨的袖子抓住,然後一雙黯淡的瞳仁直直看著她。

“真不怨你了。”周梨覺得,他大概是這個意思。

果然,那手鬆開了。

周梨也不知道這話到底有沒有用,想起小韓大夫的話,又擔心這人是不是回光返照。

但這會兒找人將他抬出去,怕是也來不及了。

隻在心中歎了口氣,果然是自己還是沒有那樣狠心啊!又趁著這會兒人醒著,喊了小書童去拿藥來喂給他吃。

這廂莫元夕跟著幫忙將人扶起來,正要灌藥,卻沒想到柳相惜卻開口了,隻說一個字。

但因實在含糊不清,三人麵麵相覷,實在不曉得他到底要什麼?

一回說是水,一回說莫不是窗戶都開著風太大?

後來是周梨見他又看著碗,便道:“莫不是餓了?”

小書童半信半疑,隻將藥碗先給了莫元夕,然後自己去盛了粥來。

自打去年自己煮的麵條險些將自家公子的命要了,他便開始苦練廚藝,如今這一手粥煮得是沒得二話說。

他將粥端過來,剛到那柳相惜的跟前,等不及勺子,那柳相惜就把嘴湊到碗邊上。

周梨見著光景,一時忍不住想,莫不是苦肉計,故意餓的吧?

但又覺得,便是餓,也不可能短時間給餓成了這樣。

而且就算他真能把自己餓成這樣,也算是一種本事了。

吃完粥,他似乎得了許多精神力氣,終於能斷斷續續開口說話了。隻不過這一開口,卻是同周梨道歉。

翻來覆去,無非不過說,那日隻想到周梨那裡合適溫姑娘住,卻沒想到會因此害到周梨。

周梨隻覺得自己耳朵聽這些話都聽得有些麻木了,又見時辰不早,便和莫元夕告辭,叫他好生休息。

又叮囑小書童仔細照顧,方回去。

香附沒找到停車的地方,索性就沒進來。

她覺得新馬車,自己舍不得就像是那板車一樣仍在路邊,更何況車廂裡還放著周梨的許多物品,若是叫人給拿了去,這可如何是還?

也就老實地守在車旁。

而車旁一邊,就是安家的一麵牆壁。

這個時候該是闔家一起晚飯的時候,卻聽得裡麵總是歎息聲連連,然後一陣又一陣的哭聲。

她聽著一會兒像是安夫人的,一會兒又好像是安小姐的。

反正聽得斷斷續續,隻叫她那心中好奇不已,但又不好攀牆去瞧,隻能側著耳朵仔細聽牆裡傳出來的聲音。

但什麼聲音都有,就唯獨沒有那說話的聲音。

好叫她覺得沒個意思。

這會兒見周梨和莫元夕從巷子裡出來了,忙迎上去問:“人怎樣?”

“應該是沒事了。”周梨看著他吃了兩碗粥呢!

莫元夕隻在一頭大驚小怪,“香附姐,我敢說你也是沒見過這般人。”然後隻笑著和香附說那柳相惜如今的樣子和今日的反應。

香附一聽,果然是滿臉的吃驚,又嘖嘖道:“我以前時常來這頭送菜,和他也是打了多次交道的,是真沒有看出來,居然是這樣一根筋的人。”

又有些不大莫元夕的話,隻朝已經上車的周梨問,“果然是險些要死了的樣子?”

起先聽小韓大夫說,周梨還覺得有幾分誇大了。

但當進屋子看到柳相惜那副樣子的時候,周梨是真覺得,這人怕是好不了。

天曉得,自己說了那樣幾句話,他忽然就有了那求生的意識,粥食下肚後,就更是立竿見影,比吃了個什麼靈丹妙藥都慣用。

她是頭一次相信,這世間真是有心病,而這心病就要心藥來醫治。

一路上回去,少不得是要將柳相惜這個呆子說一回的,以至於讓香附忘記了說安家院子裡頭斷斷續續傳出來的哭聲歎氣聲。

回了家裡後,又忙著吃晚飯。

白日裡大家都忙,晚飯後便隻想休息,自然是沒有多餘的時間去閒話了。

又忙了兩日,周梨叫香附去看過一回那柳相惜,隻說人已經好起來,雖是仍舊瘦得可怕,但能下床行走了。

周梨這才放了心,不過還是叫香附得了空去幫自己看一看。

直至半個月後,曉得他果然好了,也是徹底鬆了一口氣。

這日去武庚書院看白亦初,少不得是要和白亦初吐槽,“真是活久見,我那日若不去,他是不是就真沒氣了?”

白亦初也頗為驚訝,自己也是見過那柳相惜的,是萬萬沒有想到,他因為周梨不見他不原諒他,險些把性命都給交代了。

回頭想起來又好笑,“實在難得他這般赤誠之心,雖說真險些害了咱家,但到底又是個重情義的人。”

“正是這樣了,我後來才想著算了,不然就算他是無心之舉,但若我反應慢些,真答應了留溫姑娘在家裡,豈不是要被他牽連受累了?所以我當時是真的生氣,想著再也不同這樣的人打交道,等他租期滿了,便叫他搬走便是。”

可沒有想到,這柳相惜回去後,頭一件事情是先將他那朋友兩人安排好,然後才來找自己道歉。

他曉得那祝承軒的事情給緊急,先去安排好他。

卻是沒想到自己這裡避而不見,林衝還將他攔在鋪子外麵,竟是叫他為了這事情,心中結鬱,險些丟了命。

從一方麵看,這人的確是個重情可結交之人,但周梨覺得又過於太看重於情份,容易害了自個兒。

不過不得不說,這柳相惜是個極好的人。

說完這柳相惜,周梨又問他如今書院的日常。

但書院裡的生活,其實相對於是比較枯燥的,若不是白亦初如今想要功名,自己也願意讀書,是熬不下去的。

書院裡後來報名入學的好些學生,便是隔三差五找著機會請假出去。

反正能用不能用的理由,他們都給用了。

有一個學生,隻單用他祖父去世的事,就請假了五六次。

周梨聽得此話,不禁‘撲哧’一聲沒忍住笑起來,“那先生批了麼?”

“先生都要給氣死了,偏我們給他出主意,叫他改一改,好歹從新換一個祖父,偏他每次都還照例這樣寫上去。”一時叫白亦初都弄不清楚他到底是想請假回家,還是想被罰,或是有意把先生給氣死?

“這樣說來,這奇奇怪怪的人可多了去,柳秀才算一個,你這個同窗也算一個了。少淩那邊如今可有信回來?”周梨笑了一回,又問起顧少淩。

顧少淩還沒能找到機會離開軍營,被迫留下來了。

但仍舊是沒同齊州開戰。

他寫信來,也時常提到了那李司夜,如今他在霍將軍麵前得了青睞,還將他那朋友鄭三好帶在身邊。

頗有些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樣子。

但可惜這一次李司夜並不像是周梨夢裡那般,冒充了白亦初的功勳得來的升遷,所以下麵的將士們,對他可沒有那樣客氣,心中更是不服氣。

聽說因為那李司夜長得有幾分女人家的陰柔,以至於那軍營中都在傳,莫不是霍將軍有什麼不得人知的喜好,不然怎麼那麼多人,唯獨這李司夜能留在他帳前伺候?

這讓白亦初隱隱發現,雖然李司夜仍舊像是阿梨夢裡那般再升遷,即便是沒有開戰,他仍舊能往上走。

但卻沒了夢裡所獲得的軍心。所以白亦初想,自己沒有去戰場上,而是選擇了走這一條科舉之路,是不是其實已經將阿梨夢裡所發生的事情改變了?

那麼他們現在的努力,其實是有用的,哪怕現在的改變不是很大,但白亦初現在看到了些許的希望,覺得隻要自己一直努力,那麼將來阿梨的命運也會發生變化的。

這樣,許多年後,自己也不是萬人唾罵的奸佞之賊,阿梨也不會早早離世。

想到這些,這個可能性就成了他現在要努力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