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曉得如今聽他這般話,隻忍不住想要動手錘他幾拳。不過王洛清忍住了,但那麵上也多是尷尬之色,“可我是喊周姐姐。”
兩人正說著,劉嬸進來了,見著光景便曉得小獅子不老實,捉弄人姑娘,隻將他驅趕出去,又威脅道:“仔細我同阿梨說,回頭看她不叫阿初揍你。”
這話果然是奏效的,小獅子立馬端著碗盆出去了。
片刻錢大腳和香附也進來了,幾人也在這裡一起吃午飯,因三人都是會些拳腳功夫的,自有的聊。
奈何王洛清卻是插不進去話,吃完了飯甚是覺得無聊,自己在一邊捧著茶碗吃茶,便聽得外麵傳來周梨說話的聲音。
然後王洛清也看到了這傳說中小小年紀便中了榜首的白亦初。說來也好笑,早前她爹娘竟然有心將這白亦初從周家手裡要過來,給自己做女婿的。
隻不過聽說彆家打發去的媒人都被白亦初自己拒絕了,她爹娘方死了這個心思。
所以眼下她看到白亦初的時候,心裡是有些尷尬的,又慶幸當初這事兒沒擺明麵上,不然哪裡有臉在周梨跟前待?
也是將白亦初做長輩來看待。
雖然,他好像也比自己年紀小。
所以她上去行了一禮,便默默退到周梨身後去,但也忍不住心中詫異,難怪當時白亦初中了榜首的時候,那麼多人都想叫他給自家做東床。
實在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是這般個神仙樣貌的人,且談吐文雅,氣質又灑脫。
不過王洛清無聊地將他和自己所認識的那些姐妹們都想了一回,覺得翻來覆去,還是唯獨周梨和白亦初站在一處才是絕配。
兩人談話,且不說那字裡行間自帶的溫情暖意,便是兩人說的話題,那也是不俗。
她依稀聽了些,竟是驚訝地發現,自己這個小先生周梨居然還能說些策論,有一次對她敬佩不已。
一旁的劉嬸卻是聽不下去了,原本和香附她們聊天的她扭過頭來,朝白亦初瞪著眼睛:“你這個小子,活該挈炆他們要說你的不是,實在是沒見過你這樣的人,阿梨好不容易抽空來看你一回,你就不會曉得問她如今過得怎樣?怎還說起你卷子上的問題來?”
白亦初頓時一臉的尷尬。
周梨卻是俏皮地衝吐了吐舌頭眨巴著眼睛,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可是王洛清就在一旁聽了全程,好像是周梨主動問的白亦初……
但這會兒她肯定是不能發言的,這個鍋隻能是白亦初自己背了。
白亦初叫劉嬸教育了一回,隻能無奈收住了這話題,“元姨幾時回來?若這邊真是沒有辦法安排人手,隻叫她再晚些,我聽聞今年那各縣裡對鄉試也十分看重,到時候各衙門是要安排人將他們這些秀才送來州府的,到時候隻叫元姨和他們一路來便是,也是有照應。”
那淩王李晟登基後,隻得了一回殿前考,卻是因為當時候局勢還沒穩定下來,所以他對於這自己登基以來第一屆的狀元什麼的,都不是很滿意。
看如今這些人都被安排在何處,就能明白了。
所以大家都曉得,這接下來的殿試,李晟是何等在意了,這一次的金科狀元必然也是他要來欽點,那真被天眼看重,得了聖恩,前途可就不用多說了。
而今年的鄉試後,這但凡上榜人員,年後必然就要去上京備考會試,俗稱的春闈。
會試後,就是殿試了。
也是所有學子挑燈夜讀的終極目標!
所以,在乾坤未定之前,每一個學子都是有機會的。如此這般,縣裡也對這些即將要參加鄉試的秀才們充滿了希望。
也會早些護送他們來這州府,早做準備。
周梨得了這話,“若是如此,再好不過,左右今年的端午,元姨是趕不上了的。”
兩人這才聊了會兒的家常,白亦初要去上課,周梨要去陳家做客,便也各自告辭。
去鋪子裡取了早準備好的壽禮,周梨也是直接便領著王洛清上了陳通判家裡去。
也是那公孫曜,自己不敢同白亦初走得太近,免得叫人有心之人察覺出了白亦初的身份來。
故而早前也算是承了周梨的提醒,兩人還合夥了那客棧的生意,自然而然的,便將重心放在周梨這邊,平日裡也是多有照顧。
他身邊的人見了,因此若有什麼合適的宴席,也是要給周梨下帖子的。
再有當初十方州的老百姓們逃難來此,周梨的建議,也算是給陳通判幫了大忙,他更是記周梨這一份情,所以也早就熟絡起來。
這兩年裡,周梨上他家也好幾次來了。
也算是老熟人,這廂進門隻同陳夫人打了招呼,陳夫人雖這會兒沒空要招呼旁的女眷,但也是喊來了陳家小姐親自領著去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喜歡吃海鮮,偏這蘆州是內陸,周梨和雲眾山開起了那雲記海貨後,也沒忘記這頭,有什麼好的都要打發人送來。
老太太記她這個人情,早就惦記著,往日見孫女尋得了什麼好玩意兒,也是要讓陳夫人給周梨送些去。
如今見了周梨,自然是歡喜的,隻招呼她到跟前說話,“你個丫頭是忙人,我好幾次叫阿茹她娘請你過來說話,都講你不在家裡。”
阿茹正是陳通判的女兒。
周梨隻笑著謝老太太的惦記,也說了些吉祥話,好叫陳家老太太十分高興,隻要叫她就在這裡陪著自己。
自然而然也發現了跟在周梨身後的王洛清。
王洛清人並不是清瘦形的,長得微微有些豐腴,是老一輩喜歡的樣子,覺得這般的姑娘才是最旺家裡。
如今見了,隻問起是誰人,周梨方將人引到跟前。
老太太一時也明白了周梨喊她來的用意,也是叫人賞了個小手鐲子。
王洛清感激地連忙同老太太磕頭祝壽,老太太也是喜開顏笑的,覺得這姑娘懂事,也不知是不是客氣話,隻叫往後得空常來,自己就喜歡多看她們這樣滿是青春活潑的小姑娘。
看得多了,也覺得自己還年輕。
眾人一聽這話,隻奉承著她不老。
開了宴席,周梨也被安排了好位置,桌邊都是官宦人家的女眷們。隻叫那些商家女眷們看了羨慕在心裡,也更不敢小看周梨了。
這頭周梨也和陳夫人說上了話。
“你今日把這王姑娘帶來,是不是曉得我家老陳這裡又缺銀子了?”陳夫人隻打趣著她問。
周梨笑著回她,“他們把女兒送到我跟前來,將碼頭給我打點好,方便了我雲記那頭的貨物。我也盼望著他們家這女兒真出息,往後將大興商行接在手裡來,我再不濟,也是她半個師父,往後還能叫我繼續占著碼頭的便宜。”
說著,朝隔壁桌上和陳茹一起的王洛清一眼,“不過陳大人如今做的都是惠民的好事情,可修路鋪橋都是最耗錢的,縱使有什麼金山銀山的,但衙門裡處處要錢,隻怕早就為這銀錢之事叫苦連天了。正巧王掌櫃有錢,卻是尋路無門,我便做這個中間人。”
陳夫人聽罷,笑得歡喜,“我就知道你是有心的,我們老太太怕是也看出來了。今日才有意抬舉他們王家的姑娘,那頭王家曉得了,既是謝你,也記著我們老太太,如此我們老爺籌款修路的事情,也算是終於有了眉目。”
籌款這事兒艱難,雖是能榜首留名,但是願意出錢的人還是少,多少是想借機和朝廷官員們牽扯上關係。
但這些官員們也怕為此落了個不是,不敢隨意和他們這些商人接觸。
如今有了周梨做這牽引線,老太太喜歡他們王家姑娘,王家要記老太太的恩情,少不得是要上門道謝,一來二去走動起來了。
如此王家這出錢也就心甘情願,不似隻單單求了個功德榜上留名,還能搭上與陳通判家的關係。
這也正是王掌櫃所想求的。
如果隻單獨想要以後那路修好了,碑上刻他名字,那早就把銀子捐了出來。
說到底,還是想要些彆的好處。
不過陳夫人也少不得感慨,做這個朝廷命官,實在是艱難,想要真心替老百姓做一兩件好事情,是真的難。
隻說彆家做官,彆說是通判了,人家就是個七品的芝麻官,也是做得個家纏萬貫。
唯獨他們家老爺,越做越窮,也虧得自己和老太太的嫁妝尚且豐裕,不然隻怕這一家子都靠那點乾俸祿,是難熬呢!
周梨自然曉得,這做官若是不貪,又要維持官員該有的體麵,隻靠那些俸祿是很難的。
所以她才要賺許多錢,讓白亦初往後能放心做官,而不必操心這材米油鹽醬醋的瑣事。
吃完了宴席,陪著老太太看了兩出戲,周梨才領著王洛清告辭回去。
王洛清雖說大小宴席參加過很多次,但是官宦人家這還是頭一回,如今即便是從陳家出來了,仍舊是掩不住的滿臉歡喜興奮,隻瞧著手腕上陳老太太給的鐲子,尤為喜歡。
但也沒忘記今日是周梨引自己到陳家來的,對她隻是千恩萬謝。
周梨見她目光也真摯,言語誠懇,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若真有心感謝我,便好好把握這個機會。這些日子你跟著我,想來也曉得了,女子並不是真的比男子差了什麼。咱們隻唯獨欠缺了這個機會!不過你運氣好,你爹娘真心疼你,也願意讓你從後院走到櫃台前,我隻願你往後一路扶搖,能將你父親辛苦了一輩子的家業接到了手裡好生經營,不要叫你堂兄給小看了去。”
王洛清想起堂兄每次看自己的目光,從以前的輕賤到如今的虎視眈眈。她是能清楚感覺到的,當初下定決心要出來做生意,正是想著堂兄明明是靠著父親,才在商行裡有了一席之地,這本該是屬於自己的,可怎麼在堂兄眼裡,好像是自己欠了他多大的恩德?
她也是個有骨氣的,心中不服氣。
眼下聽到周梨的話,也是心中雄心千萬丈,“周姐姐你放心,我必然不會叫你失望的。”也不管往後自己走多遠,但在自己的心裡,周梨仍舊是自己的先生,是自己走上這一條商路上的引路人。
回去的路上,也忍不住感慨自己是真的命好,遇著了真心寵愛自己的父母親,又得了周梨這樣一個恩師鼎力教授。
若是將來不做出些成績來,的確是對不住他們的一番情義了。
所以她要做的,又怎麼僅僅是叫堂兄高看一眼呢?她要叫這蘆州的滿城男子,都不敢低看了女子。
回家後,發現爹娘都在,顯然已經打聽到她果然是被周梨帶著去陳家給老太太做壽的事情。
見了她都急忙迎出來問個細節。
王洛清隻將今日在陳家之事都一一說了去,又道:“爹娘,我觀周姐姐和陳家關係非同一般,我這日也瞧見了從前常來往的不少嬸嬸姐妹的,可她們都坐在下席上,而我卻因周姐姐的緣故,得了和陳家小姐坐在一起,滿桌子也就我一個商戶之女。”
其餘的全是官家的小姐。
但或許是看在周梨的麵上,沒有哪個輕看自己。
而周梨也同陳夫人坐在一處,這地位一目了然。
反正今日自己不曉得叫多少人給羨慕了去,這不是那種羨慕自己有什麼華麗衣裳和頭麵得來的歡喜能相提並論的。
這種光彩,叫人更覺得心生歡喜。
王家夫妻一聽,對周梨是感恩戴德,隻說她實在是個好人,這碼頭上的事情,一點都不虧本,把女兒帶得落落大方不說,更是叫女兒在陳家出了一回風頭。
又曉得陳家老太太給女兒送了一隻鐲子,雖不過是銀質的,但卻是內廷打造,那可是宮裡賞賜下來的東西啊!
於是更為激動,王掌櫃馬上就叫王夫人快些打典禮物,去謝了人家。
又說起陳大人修路籌款的事情,商量著明日就去櫃上拿錢,借著女兒今日去了陳家,明日必然是能同陳大人說得上話了。
而這裡這頭,把王洛清領去陳家,既然是給了王掌櫃和陳大人打交道帶了明路,又能幫陳通判解決這修路籌款的難題。
算是兩頭都得了好處。
回了家裡,卻見金桂蘭還沒睡,守著一大堆禮盒,還有兩袋子筍子,甚是發愁。
見了周梨回來,隻回道:“柳秀才那邊送來的,說是感激姑娘的救命之恩,這兩袋筍子倒是好解決,他們靈州的筍子的確最出名,回頭我給醃些算筍,再弄些晾乾。就是這些,可要收,還是明日打發人送回去?”
她所指的,正是那些禮盒裡的物件。
周秀珠早前打開了瞧了一回,裡頭有千年的老人參,這可是值錢的玩意兒,另外的盒子裡,也是些貴重物品。
香附在周梨的眼神下,一一打開,也是開了眼界。不過想起那柳秀才往日的衣著日常,也不奢華,還租住在那般的小院子裡,身邊伺候的也就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兒。
不免是有些匪夷所思,“這柳秀才說家裡寬裕,但他出手就送這般貴重的禮物,怕是加起來得七八千兩了,可見不是尋常人家了。”
周梨隻瞧著那千年的老人參,也十分疑惑,聽到香附的話,隻道:“這老參,怕是有錢也難買。”所以他為何送自己這般貴重的禮物?
奇了怪了去,要說救命,去年自己不也救過他了?那時候怎麼沒見他給自己送厚禮?
還是自責險些害了周家,心裡過意不去,所以送這許多貴重禮物來道歉?
“那收還是不收?”香附和金桂蘭麵麵相覷了一回,問她。
“無功不受祿,他那命換成彆人,隻要沒不世之仇,我都能去救的。”然後隻叫留了筍子,其餘的明日香附親自退回去。
然後也沒多想柳秀才忽然送禮物的動機。
隔日一早,香附怕耽誤周梨出門,所以天不亮就將這些個禮物送回弘文館那邊。
柳秀才似乎早就想到了這一遭,聽了香附的話,便也隻好作罷,但香附走的時候,還是追出來說,“你們姑娘若是喜歡那筍子,我再叫人去挖,還有旁的土特產,我也叫人送些過來。”
香附嘴裡應著客氣話,心裡也開始納悶,這柳秀才真是奇怪。
一時又惦記著自己在街上置放的馬車,匆匆出了小巷子。
到安家門口的時候,忽然房門一開,裡頭扔出了一個茶盅。
也是虧得香附會些功夫,腳下躲得快,不然隻怕是真要被砸中了,也是要落個頭破血流的。
安夫人瞥見有人,嚇了一跳,見著是她鬆了口氣,隻忙出來道歉。
隻不過那眼睛紅彤彤的,一看就是才哭過。
“你這是作甚?才一陣子不見,怎成了這副樣子?”又見安夫人手腕上挎著竹籃,曉得她是要去買菜,便也是有意探聽她家的事情,隻邀請著:“我趕了車,送你一程。”
安夫人自然覺得好,想著也算是熟人,隻與她一起去了。
等上了馬車,安夫人也沒進車廂裡,怕不小心動了周梨的東西不好。便與香附一並坐在這車廂外麵,一頭想起家裡的事情,隻頻頻歎氣。
香附見了,也是趁機問,“你家這才迎了新女婿,怎麼我瞧你一點都不歡喜?”
安夫人叫她一問,卻是有些繃不住了,一時眼圈又紅了起來,“你不曉得我家嬌嬌如今過的什麼水深火熱的日子。也是我夫君糊塗了,被那姓黃的哄騙了,把女兒許給他,哪裡曉得竟然是一頭中山狼來。”
隻說這黃石祥再沒有訂婚的時候,明明是他主動提起的,不想真隨了他的意,他又總是擺著一副冷臉來,好似娶了安嬌嬌他是多虧一般。
就說成親那日,也沒有一點笑臉。
安夫人實在是想不通,安家到底哪裡對不住他了?起先還好,隻不過是不給女兒好臉色罷了。哪裡曉得這如今竟然是惡語相向不說,竟然還朝女兒動了手。
安先生眼下後悔不已,偏又覺得這黃石祥再怎麼說,終究是個秀才,又有些學問在身上的,將來指不定有出息,等著年紀大了,脾氣也會變得好些。
隻叫女兒忍著。畢竟眼睛看不見,若是再和離出去,往後怎麼再找個好郎君?往後他們夫妻不在了,誰來替他們照顧女兒?
一說到忍,安夫人就忍不住哭,“忍忍忍?如何忍?我家嬌嬌又不是自己想要壞了眼睛,若她眼睛好,又豈能便宜了這姓黃的?”
香附有些愕然,“所以,這門婚事是你們女婿自己求的?”
“不是他求的,難不成還是我們家自己趕上去的麼?他自己求,早前樣樣說得好,將我夫君哄得十分高興,隻是哪裡曉得這事情訂下後,他就露出原本的嘴臉來。”
偏又已經結成了夫妻,現在為了女兒的名聲,一家人也隻能忍氣吞聲。
香附得了這話,恍然大悟,“我就說呢!安先生不是那樣的糊塗人,怎麼瞧見女婿板著臉,也還要叫他做女婿,自家女兒又不是太差,怎就挑了他做女婿,感情是叫他花言巧語哄了去。”
又想到那姓黃的朝安嬌嬌動手,尤為生氣,“那你們就這樣眼看著他動手了不是?那可是你親閨女,自己都舍不得戳一個手指頭的。”
“如何能?我家夫君一輩子的讀書人,唯一一次動手還是那賈寶明。如今這姓黃的朝我女兒動手,他也是上去了,哪裡曉得這姓黃的真不是人,不說我家夫君是他的嶽父長輩,但也算得上他的半個先生,他卻是一點沒有尊師情義,隻將我夫君推到在地上。”
說到這裡,安夫人又哭起來,說今日不單是要買菜,還要給夫君抓藥。
女兒又因為此事備受打擊,整日將自己關在屋子裡。
香附隻覺得這一家子實在可憐,但若要解決,也好辦,隻將那姓黃的趕出去罷了。
可偏偏安先生又下不定決心,總對這黃石祥充滿了幾分期待,隻盼望著他能改了性。
香附得了這話,隻呸了一聲,“你見過狗能不吃屎?要我說真想要家裡圖個清淨,早早做打算,什麼臉麵不臉麵的,哪裡有自己的命重要,這才短短一段時間,他就罵人就動手的,指不定改明兒就要朝你女兒動刀子了。”
安夫人果然是叫她這話給嚇著,一色麵色蒼白,手足無措起來,“那可怎麼辦?難不成真叫他們和離了不是?可是和離了,往後嬌嬌怎麼辦才好,我和她爹,也不能一輩子照顧著她。”他們總要先一步到地下去的。
“這有什麼發愁的,沒了男人難道還活不下去了?更何況你這個女婿,也不像是會照顧人的,有這些個錢供養白眼狼,直接買個丫鬟回來不行麼?”要說這香附也是個爽快熱心腸的人,一下就給安家出了主意來。
又見已經到了菜場,便將馬車靠邊上停,扶著安夫人下馬車去,還不忘叮囑她,“你可仔細想,這是為你女兒好,還是害了你女兒。名聲重要,還是女兒重要!”
回去的路上,少不得是將這黃石祥在心裡罵了一回,到了家中自是和周梨說起這事兒來。
因為她將車趕去了弘文館,林衝隻將老驢又套上板車去買菜,他媳婦何娘子一並去了,如今就金桂蘭和周秀珠她們在跟前。
聽她氣憤地說起安家的事情,也是一臉的愕然。
周秀珠聽罷,隻忍不住感慨:“他們家這是艱難,感情這些年來,是沒有一件順心事情,要我說啊,不如回老家瞧一瞧,彆說祖墳叫人動手了手腳。不然就是這什麼人家,也沒有千日不順的,一年到頭,總該能遇著一件好事才是。”
這話很是得金桂蘭她們這些封建迷信份子的讚同,立馬就舉例了好幾個說法。
比如說她家裡,攤上這些個沒心肝的兄弟姐妹,還有個不安分的老娘,就是她爹的墳地不好。
她是有心出錢重新遷葬的,偏她是個女兒家,想動墳頭兄弟們不答應。
香附也馬上舉了一個曾經她在彆處聽來的例子。
這種帶著神秘色彩的話題,到底是最引人入勝的,莫元夕把這話聽了進去,回頭隻和周梨說:“這事兒有譜麼?”
周梨也不信的,但是還是回著:“這不好說,人走投無路的時候,便總是將將希望寄托於神靈,活著的求菩薩,死了的便覺得是陰宅不對,反正總有說法,去辦了能不能改變命運不知道,但肯定是能求個安心的。”
然後問莫元夕,“你想想,你若做了一件錯事,朝菩薩懺悔後,是不是心裡就舒服多了?”
莫元夕嘿嘿一笑,“你怎麼曉得我是這樣想的?”
“何止你這樣想,是個人都這樣想的。”周梨也曾經求個菩薩保佑白亦初的安全,那時候雖然不知道菩薩能不能真的幫自己保佑白亦初活著,但最起碼求了菩薩後,她是覺得有些希望的。
我佛慈悲,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世人在苦厄裡掙紮吧?
不過周梨覺得,安姑娘如今隻有和離一條路了。安先生也不該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到一個不確定的因素上。
香附那話說得好,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但這終究是安家的事情,她一個外人也不好去建議,倒是後來聽說香附終於是沒忍住,跑去同安夫人說了。
後來聽說,安先生終究還是被安夫人勸動,下了決心讓他二人和離。
可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那黃石祥要分安家的錢財房屋,反正鬨得好生厲害的。
周梨曉得了,覺得這樣不要臉的範本也不好找,隻立馬就帶著王洛清去瞧了一回,遠遠地指著那一臉得意數著銀錢的黃石祥,“仔細瞧好了,衣冠禽獸單看外表咱不好分辨,但眼神貪婪如餓狼,你可要看清楚了。”
不過覺得這黃石祥目光短淺,他這樣一鬨,銀錢是分到了手裡不少,但裡都住滿了考生,他個什麼行為舉止,大家都看在眼裡的。
隻怕將來他就算真走了狗屎運,榜上有名,就他這樣一個為人,大家也會對他避而遠之的。
柳秀才聽聞周梨來了,隻迎了出來。
想是果然聽了周梨的話,人養回來了些,不似從前那般廋得脫相,又恢複了幾分以往的翩翩不凡。
“阿梨姑娘。”也不曉得什麼時候,他不叫周梨小周掌櫃了。
“柳秀才好。”周梨回頭同他打了招呼,謝過他的筍子,因想著就是專程來看白眼狼的。
如今看完了,也領著王洛清走了。
小書童追出來,見自家公子眼裡略有些失望之色,一知半解的,隻試探地問道:“公子是想常看到小周掌櫃麼?”
柳秀才正要敲打他的腦殼,嫌他多事。
卻聽小書童說道:“若常想見到,好辦得很,我聽香附嬸嬸說,小周掌櫃雲記那頭一直沒找到合適的賬房先生。我覺得公子你整日埋頭讀書,總不常出去實在不好,不如你去找小周掌櫃攬了這差事來,不為求這點月錢,但這樣一來,公子不但能常常見到小周掌櫃,又能多與人打交道,兩全其美的好事情。”
柳秀才頭一次見周梨的時候,她那時候還沒及笄呢!他便覺得這個小妹妹和彆的姑娘家不一樣,就十分上心的,想著自己又不愛這些銀錢之事,往後找個媳婦,就要找這樣的,好叫她管了那萬貫家財,好叫自己得了個輕鬆。
但是後來聽說她有未婚夫婿,便將這心思給絕了去。
自己也如願中了秀才,便也趁機留下,打算繼續求功名。
沒想到,自己這腸胃嬌貴,吃了些發黴的食物,險些要了命。也虧得小周掌櫃,撿了一條命回來,心裡十分感激,但是因礙於她的身份,是不敢多上前的,怕給人白添了麻煩。
如果沒有祝承軒的事情,他也不會去周記找周梨的。
隻是當時一腔熱血隻想著幫祝承軒,卻沒想到險些害了周家萬劫不複,心中尤為過意不去,本想同她解釋清楚自己並非有心,也是誠懇想道歉。
卻沒想到她是真的氣惱了自己。
這叫柳相惜越來越難過,心裡像是堵住了千萬塊石頭一般,本來就指望著,還能保持這份萍水之交的緣份。
卻沒想到,因自己愚鈍險些害了她。
然後為了這事兒,終究是病了一回,甚至是比上次還要嚴重,他都看著奈何橋邊上的彼岸花了。
起先他並不知道那些紅彤彤的花叫什麼,隻瞧見滿地的花,卻不見一片葉子。迷茫中聽得周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然後他就尋著這聲音慢慢往回走,終於是又把這條命撿起來了。
周梨又救了他的命,他覺得自己同周梨的緣份,該不止是個萍水之交的。
想著那白亦初雖是前途不可限量,沒準他功成名就後,便主動解除了這婚約呢?如此說來,自己也不是一點機會也沒有的。
於是他比誰都盼著白亦初早些出人頭地,這樣自己便有機會了。
當下聽到小書童的話,思考了半響,隻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倒是聰明了一回。”然後也是打定了主意,自己明日便去試一試。
反正自己就算是不求功名,家中那些錢財,也足夠幾代人揮霍了。
周梨如今還不知道,這個柳相惜心裡在打什麼主意,領著王洛清離開弘文館後,兩人去了雲記那邊。
聽得有客人來買海貨,說他們柳八爺喜歡吃這些,但走了幾家都沒尋到合心意的,便來雲記看一看。
周梨聽得這柳八爺,不免是想起了柳小八來,他也喜歡吃海鮮呢!
說起來,也是有兩個多月沒他的消息了,也不知如今怎樣了?
下午些,正方臉叫人來給她傳話,說是幫她尋到了合適的人了,於是她便過去瞧。
周梨要的是和香附一般的能做護院的女子,卻見對方是個缺了一條胳膊的老嫗,一雙眼睛雖是炯炯有神,許尋常老婦不同,但見著對方已是白發蒼蒼的,很難相信她是個能用之人。
隻與正方臉悄悄問,“你確定你沒找錯?”
正方臉隻瞧了那白發老嫗一眼,拿了她的戶籍資料出來,“人才三十呢!江湖上混的,聽說十分能打,不過叫男人負了心,一夜白了發。她那胳膊,也是叫男人給砍的,如今隻求個落腳之處,多少月錢人都不問。”
這樣的好事情,他當然是立馬找了周梨啊。
周梨半信半疑,不知這些個消息有幾分真假,一時又想起柳小八,“你如今可有小八的消息?”
正方臉聽她問起柳小八,反而有些吃驚,“你不知道麼?”
“知道什麼?”周梨反問。
正方臉隻忙說道:“他如今是出息,人見了都要道一聲柳八爺呢!”
這下換周梨震驚了,“柳八爺?”彆是今兒自己店裡那人口中的柳八爺,就是柳小八?
正方臉見她果然不知,也就告訴了他,那柳小八如今在賭坊一帶,是有些名聲的。
靠著十兩銀子發家致富,贏了大錢,買了大宅子,還在他們這裡買了好些奴仆去伺候,聽說還納妾幾房妾室。
不過他最寵愛的,卻是從花樓裡贖出來的那個,聽說就是那個到身邊後,他逢賭就贏,一路發家致富的。
周梨聽罷,一時覺得恍惚不真實,又覺得柳小八這命運短短時間裡便發生了這樣天翻地覆的變化,實在是匪夷所思。
正方臉卻說:“那沾賭的人,終究不是正途,沒有幾個能有好下場的,叫我說你不如去勸一勸他才好,早早收了手,現在什麼都有,若再繼續下去,可不好說呢!”
周梨第一反應,也是想著勸的。
但轉頭想起柳小八走的那日,是帶著怨氣走的,便作罷了。“算了,人生各有命。更何況沾了賭的,有幾個能回頭呢?我若是去勸,隻怕回頭還要怨我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