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 67 章 蘿卜崽邀彆送友人,瞧熱……(1 / 2)

薑玉陽能看出來, 鳩摩和尚是不願意與他多接觸的。但他並沒有氣餒!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這麼簡單就能辦成的話,那麼這個世界也不會是這樣子了。他看了一眼食盒,突然想起小韓不信裡說, 周梨時常將鹵菜鋪子的邊角料送給街上的小乞丐們。

這時而久之, 便有幾個要好的,如今在周家做事, 有一個直接跟他們來了上京,眼下跟在白亦初的身邊做個小隨從。

可見這心地善良的人, 不管是到了哪裡?都還是一樣的,他將食盒裡的飯菜一一分配給這些傷患, “這是狀元郎家裡送來的,你們慢些吃。”

堂裡的人朝他謝了, 又說狀元郎家真是菩薩心腸, 這麼大晚上的, 還要給他們送這樣的好飯菜來,心裡如何不感激?

而薑玉陽則進了佛堂裡,看著一點點撥弄著燈芯的鳩摩和尚, 走過去將放在他腳邊的油壺遞給他。

鳩摩和尚還以為是廟裡的小沙彌, 正要叫他趕緊去休息, 一回頭發現竟然是薑玉陽, 微微頓了一下, 才將油壺接過去,“阿彌陀佛!”然後繼續給油碟裡麵添油。

不曉得是過了多久,那邊的堂裡已經聽到傷患們沉睡後發出的呼嚕聲,鳩摩和尚聽的這邊的佛堂卻是一片安靜,便以為薑玉陽已經走了,不禁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打算也回禪房裡去。

不想一回頭,看到了那一抹青綠色。“阿彌陀佛!薑施主,你走吧,眼下你也看到了,貧僧的眼裡再無世俗三千丈,唯有這佛前一盞燈。”

薑玉陽仿佛一株鬆樹一般站在佛堂門口,“若您心口如一,薑某自不會再多糾纏。畢竟世人說的好,隻有遁入空門,沒有墜入紅塵。”

“阿彌陀佛!”鳩摩和尚雙手合十,卻不敢去看他,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低說道:“世間萬事,無論何死生大事,又或是定國民安,終有緣法,一切自有菩薩。”

薑玉陽並沒有因為他的推三阻四露出半點慍色,隻靜靜的等著他說完,才道:“師父若真能如同言語所說,薑某倒也無話可講。不過你句句不離菩薩緣法,既如此,你點這些燈做甚?心中有佛就好了,何必浪費這些油錢?不如拿這油錢去體恤外麵的傷患,替他們看病醫治不是更好?那才是真正的佛,而非是在深夜點著叫更夫心驚膽戰的大片燈火吧?”

他說完,隻抬起雙手,朝呆住了的鳩摩和尚行了一禮,便轉身離開。

片刻,鳩摩和尚便聽得關門的聲音。他突然有些迷茫起來,回頭看了看這塑了金身的菩薩,被這數百盞燈映得輝煌光亮。

與這奪目的光芒比起來,外堂那些著破衣爛衫的傷患就這樣躺在隻鋪了一層席子的地板上,橫七八豎的,仿佛像極了身在地獄。

可明明這裡是佛堂呀!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鳩摩和尚連忙念叨起來,收回看朝外堂的目光,試圖將自己有些亂糟糟的心安定下來。可如今再看這些塑了金身的菩薩,他心裡確實怎麼也喜歡不起來?開始疑惑,在這廟裡念經,度的是自己還是世人?

又或者這一切都隻是虛假,不過是叫自己得些心安罷了。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佛堂裡走出來的,就這樣呆滯的站在門口的羅漢鬆下,旁邊緊挨著小小的禪房。

小沙彌起來撒尿,見著他雕像一般站在這裡,給嚇了一跳:“師傅,大晚上的您不睡覺站在這裡做什麼呀?”

過完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自己摸索到後麵去找尿桶。

可鳩魔和尚睡不著了,他一閉上眼睛,許許多多故人麵容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鮮活的死亡的,滿臉是血的,沒有腦袋的。

又說薑玉陽自這裡離去後,路過那掛著周府兩個字匾額的高大房門,左右還各自有兩扇小門洞,門口的台階與大門口的相連,不知道是什麼石材堆砌的,約莫七個台階左右。

也是了,這些大門大宅的,最是講究,這台階自然隻有七個才對。

七上八下。

他看了一會兒,把目光收回來,沒有要上門的意思,隻稍微停留了一下,便離開了。

也是這一片城區,他進了另外一座宅子的側門。

這個時辰,大部份人家已經都歇下了,房屋裡還透著亮光的極少。

這一處院落也是的。

上京的四月天,可以沒江南的那股子暖意,反而已經多了一股夏暑氣。庭院裡花木扶蘇,更是茂盛。

薑玉陽一路遇著幾個仆從,都朝他屈膝行禮,等他到了那書房門口,門口便站出來一個體型健碩的男子,“少主等你好一會兒了,快些進去吧。”一頭說著,將那簾子給他打起。

薑玉陽進去,便見著靠在椅子上看書的杜儀。

如今的杜儀已是二十多歲的年紀了,卻沒有因為在這外流落而顯得蒼老疲憊,反而那種自來壓製在骨子裡的尊貴卻越發彰顯出來。

他隻隨意地坐在那裡,也不要做什麼,可那舉手投足間,透著的都是一個至高者才有的氣質。

“他沒有同意吧。”杜儀放下書,似早就想到了,一臉的輕鬆,“那古籍中有三顧茅廬之事,雖不知真假,但今日請袁先生,我沒親自過去,其實算是我禮數不周。”

薑玉陽也看過這三顧茅廬的故事,“這如何能一樣?若非是外麵不安全,少主隻怕早就已經去他廟前候著了。”

是了,這天子腳下,的確不安全,杜儀和白亦初雖不一樣,與著霍輕舟的容貌差彆不大。但不知為何,這幾年來,杜儀身上那氣質,越發與貞元公相似了。

也是如此,誰還敢叫他出去?這不是拿著自己的命往刀口上撞麼?

“坐下吧。”杜儀示意薑玉陽坐下,還替他倒了茶,“袁先生不是旁人,是急不得的,更何況眼下各州府也穩定,他是有一顆菩薩心腸的,自是不可能輕易答應我們。”

薑玉陽有些泄氣,隻悶悶說了一句:“什麼慈悲心腸?不過是濫竽充數,逃避現實的軟弱之輩罷了。”當年蘭台一案,到底死了多少人,他心裡沒有數麼?燒香拜佛,既不能叫那些英靈得以安寧,更不能將那些冤死之人洗刷自己的清白。

他們又不是要做什麼?隻不過是想要還當年那些枉死之人一個公道罷了。

杜儀見他這樣氣惱,卻是不以為然地笑起來,“你這一陣子,四處奔波,也太累了些,這幾日好生休息,元先生的事情也不必太著急。”

說罷,想著那元先生所在的藥王菩薩廟就在元寶街,周梨他們也住在那裡,不免是有些思鄉之情翻湧而上,“你去的時候還算早,可是瞧見阿梨他們了?”

薑玉陽搖著頭,“今日與藥王菩薩廟裡送飯菜的,是他們家的仆從。”

杜儀聽罷是有些遺憾之意的。

薑玉陽見了,隻提議著,“少主離開上京之時,可要屬下安排見一麵?”

杜儀連連擺手,“不必了,阿初如今也是大好的前途,阿梨走到現在也不容易,不該同他們牽扯到關係,免得叫人察覺,反而害了他們。 ”

被杜儀所惦記的白亦初,此刻才和挈炆從宮裡出來,兩人如今再見著李晟,已經不似當初第一次被帶進宮裡時候那樣緊張,可從善如流應對,大抵也能從李晟言語口氣中分辨他那句話是真假。

如此也輕鬆了不少,免去了像是第一次那般動不動就要跪,弄得心驚膽顫的。

但即便如此,李晟對他們也十分熱情,但兩人還是不大喜歡進宮用這所謂的禦膳。

等上了馬車,聽著蘿卜崽趕著馬車掉頭朝著家裡去,車軲轆紮在石板地上發出一陣陣碦碦聲,白亦初掀起車簾眼見著那燈火輝煌的皇城離他們越來越遠,這才同挈炆說道:“這樣下去,怕不是什麼好事情。”

挈炆也皺著眉頭,哪怕李晟是他的親舅舅,但他也是和白亦初想到一起去了,“我覺得他既是那做皇帝的人,哪裡會不曉得這樣對咱們是好是壞。”將他們捧得這樣高,隔三差五就要賜禦膳,宮裡的娘娘們,怕一個月裡都沒有這麼幾次。

外頭的人隻當他們得聖恩,可不見得人人都是這樣想的。

白亦初歎了口氣,“我今日問打聽了一回,沒有將我們下放的意思。”他十分不解,看了看挈炆,“你是他親外甥,他想留你在上京倒沒事,可留著我作甚?”

“鬼知道呢!”挈炆也發愁得很,“咱們自己想辦法吧。”人家說物極必反,他們倆這樣得李晟的偏愛,可不見得是什麼好事情。

兩人可謂是憂心忡忡的,等回了家裡,見大家也都休息了,便也是輕手輕腳洗漱。

他們沒有到那上朝的品階,倒也省了許多事情,不必像是公孫曜他們那般早起。

所以早上起來,還能同周梨顧少淩一起用早膳。

左右這飯桌上也沒有什麼外人,周梨隻將昨日崔氏送來許多珍寶的事兒與他說了。

白亦初這才恍然反應過來,“難怪我今兒覺得家裡有些不一樣。”原是多了這麼些東西,“他們送來,你便收著吧。”

周梨應著,主要也退不掉。隻又說起那將軍府裡的打算,隻不過眼下馬氏病了,但總不可能就這樣一直病下去,好起來了,還說要叫那覃氏給逼著來這裡接白亦初回去。

所以周梨提前與白亦初說起,也是好叫他早些做好打算。

白亦初聽了,卻是冷笑起來,“我倒巴不得她早些來呢。”

“那可要我打發人送些藥材去?”周梨突發奇想地問。

顧少淩在一頭聽了,不禁笑起來,“可算了吧,你這個孝心怕是要將人早早氣死,可就沒人來接你們回去了。到時候可能就是回去奔喪。”

他雖因為是臉上的傷整日在家裡躲著,但也不知是從哪裡聽來的小道消息,“這馬氏的兄長雖在六部裡,但如今大不如從前,不然的話,那馬堂堂一個將軍夫人,也不該這樣叫覃氏磋磨才是。”

這當頭白亦初和挈炆已經吃得差不多,蘿卜崽也催著快些走,彆到時候遇著堵車晚了不好。

周梨起身送他兩個出去,顧少淩還跟在身後嘰嘰呱呱地說。

等兩人出了門去,周梨這才回著他,“娘家再怎麼有出息,她自己立不起來,也沒什麼用。要我說,就是她自己活該,正經的官家小姐,那見識難道還不如覃氏一個丫頭出身的?”

“這話你去同她說,我還打聽到,那覃氏就偏愛她自己的侄女,在那府上,雖是個小妾,卻是比馬氏說話還要有用,你們往後去了將軍府,不如借著她的手……”顧少淩話還沒說完,大門又被人敲響,一個小廝追來喊,“姑娘,有客人來訪。”

周梨不禁頓住腳步,她和顧少淩也才走到抱廈罷了。兩人麵麵相覷,都甚是疑惑,“這般早,哪個會來?”

“來的誰人,可是問了?”顧少淩朝小廝問去。

小廝回著,“說什麼冬州來的,口音小的聽不懂,不像是南方人,也和主子你們不一樣。穿得還五顏六色的,好生奇怪。”

顧少淩聞言,一時蹙起眉頭來,疑惑是個什麼人?

倒是周梨反應快,“莫不是儋州來的人吧?”她聽過儋州人的口音,的確不怎麼好分辨。而且儋州和自己那個世界的海南島有些相似,小廝又說穿得花花綠綠,沒準就是那邊標準的花衣裳。

而且這算起來,顧少淩寫信回去要人已經好久了,他身份左右都暴露了,家裡是沒有不允的道理。

顧少淩一聽,不禁歡喜起來,高高興興要去接人。

隻是不過走出去半步,忽然又停了下來,下意識地捂著自己的臉,“不行,我臉上全是傷,這十幾年不見,隻怕在他們心中我這個少主人也是英俊瀟灑威風八麵才是,不能壞了他們心中的美好形象。”

然後可憐兮兮地看著周梨,“好阿梨,好妹妹,我求你了,幫我將人安妥,我現在就馬上從後門跑去銀杏街住兩天,等好了立馬回來。”說完,一溜煙沒了身影。

都不等周梨喊他。

“姑娘,這……”小廝覺得這顧公子著實是不靠譜,隻能轉頭看朝周梨。

周梨低聲說了顧少淩兩句,“走吧,請人進來。”又想著一大早上的,他們便來家裡,沒準是剛進城就急忙來了,如此更不該叫人多等。

前兒下了一場小雨後,家裡這些個綠植便像是瘋長一般,那藤蘿更是誇張,路邊的花架子上,竟然一下被新長出來的藤條覆蓋去了大半,那種帶著嫩黃不黃的葉子密密麻麻的,一天一個色。

周梨從旁走過,隻見那些藤條甚至是有攀附到小道對麵的樹枝上,便朝小廝吩咐道:“得閒了,將這些藤條拉回去,或是剪掉些。”

小廝這裡應著,兩人轉眼便到了影壁,這裡門房已經開了門,隻見兩個衣著鮮豔。

也不能單說是鮮豔,而是兩人的身上,都有五六個顏色,且都還是那種特彆鮮活的。

還真是看得人有些眼花繚亂的意思。

門房大抵也聽不懂他們說話,急得滿頭的汗,這會兒見了周梨如同見了救星一般,連忙走過來,一頭朝周梨解釋著,“姑娘,我本是開門出去同他們說,稍等片刻,哪裡曉得兩個人不講理,一下就闖進來了,我這裡怎麼勸也不出去。”但好在他們也沒有繼續往裡闖,不然自己這個門房怕是就乾到頭了。

“不妨事。”周梨見他焦急,一麵安撫著,一麵上前朝那兩人問,“兩位,可是從儋州來?”

這兩人一老一少,老的應該半百的樣子,年輕的與自己一般年紀,但因為穿得花花綠綠的,十分鮮豔,在這相對於男子衣衫顏色偏向冷色係的上京,看起來很不像是正經人,懷裡又還抱著劍。

但兩人倒是十分客氣,馬上就朝周梨作揖行禮,用著有些蹩腳的官話說道:“我二人自儋州來,受家主所命,來上京保護少主人。”當下又報了姓名。

老的叫作顧十一,年少的顧羧,兩人此番前來,不但要管顧少淩的安全問題,還要負責他的衣食住行。

“不巧,他去彆處了,兩位先隨著我進來。”周梨也不確定顧少淩到底跑了沒,但當前也隻能如此說辭,又問兩人:“我見兩位風塵仆仆,可是今日才到上京?”

那顧十一回著:“家主一接到信,立即將我叔侄二人倆差遣而來。”

周梨聽罷,當下隻叫小廝去廚房那邊安排飯菜,又喊他叫阿葉那裡一聲,趕緊給人收拾出房子來,就在顧少淩的院子裡。

將二人引上了廳裡,周梨才同他們說了幾句話,阿葉那頭就安排了飯菜,小丫頭們送過來。

周梨請二人入了座,借著他們吃飯的功夫去問,果然顧少淩已經跑了,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方又回到廳裡來,“兩位,方才我問了,少淩怕是要一兩日才回來,反正也沒個準,你二人這一路上又車馬勞頓,不如好些休息兩日。”

那顧十一沒有什麼異議,唯獨是那顧羧一臉憂心忡忡,“叔父,我們是來上京保護少主的,他如今出門在外,我們該尋去在他身邊待著才是,這樣休息不好吧?”

好一個耿直的人啊!周梨隱隱有些擔心,他真要去找顧少淩,忙扯著幌子道:“不妨事,他身邊有人。”

為了真一些,回頭叫殷十三娘過銀杏街那邊去。

哪裡曉得這顧少淩為了要麵子,跑去銀杏街那邊躲著養傷,卻不想這顧十一與他那耿直的侄兒不一樣,是個善談的,又因在顧家多年,自然是曉得顧少淩小時候的許多蠢事。

不過一天的功夫,便將顧少淩小時候的蠢事都告知於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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