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 69 章 惡夢成真眼前人,身死道……(2 / 2)

當然,周梨主要不是和白亦初說花慧,而是那在花慧院子裡打雜的霍三娘,“如今霍三娘沒個去處,我叫她又暫時住回文和巷子那邊,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也不知要如何安排?

白亦初聽罷,也發愁,這終究是人心隔了肚皮,若將她接來家中,但怕她有歹心。

不管吧,她又是自己的堂妹,霍南民母子再有什麼錯,和她當初這個還沒出生的庶女又有什麼關係?

“要不,將她打發到城外,你不是在那裡買了十來畝田地嗎?”這樣離上京不遠,她那裡有什麼變故,也能及時發現。

周梨其實原本也是這樣打算的,但終究是白亦初的堂妹,由他自己提出來更好,當即就笑道:“那可是你說的,她若怨我將她安排到鄉裡去,可怨不得我。”

這樣做了決定,隻說那九仙台若真修起來,將來遼人是不是真會打來的事情?兩人的心情不免也是低落了幾分,不知不覺的,他們還是會為這天下的未來所擔憂著。

原本,隻想自己好好活下來就好的。可是人果然都是貪心的,如今他們不但想自己和周邊的親戚朋友活得好好的,更喜歡這天下的老百姓也活在這海晏河清中。

兩人後來在房頂上說了許久的話,直至周梨實在困了才下來休息的。

夜裡實在是太熱了,不少人都搬著涼席到外麵的廊下睡,周梨實在怕蚊蟲,發現後又叫人四處點了蚊香罐子。

這才安心些。

隻是如此一來,第二天起來總覺得有些沒睡安逸。

但因柳相惜要來,也隻能早起等著。

她這個夢,可謂玄之又玄,柳相惜初聽的時候,就不信的。

但後來隨著顧少淩在那裡生動描繪,白亦初和挈炆也說了這李司夜和何婉音的各種詭異之處,終於叫那柳相惜有了些許的危機感。

決定同父母來往書信,暗地裡打探一二。但他也不全信,即便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懷疑周梨,可這個事情實在太詭異,他畢生所見所學,都沒有辦法解釋這個想象。

因此暗地裡也叫人偷偷查起那何婉音,還真發現了這何婉音果然在暗中打探自己的蹤跡。

這時候便已然信了大半,心涼了半截,頭一次產生了這個世界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也極度小心起來。

轉眼間就到了六月,沈窈被發配送往東海去了,為此那沈窕難過得病了幾日才好轉起來。

後來得了千珞給她打了一頭的雞血,隻叫她趕緊好起來,努力在府中乾活賺錢,到時候發了月錢,托人寄給她姐姐。

即便她姐姐要下海采珠子,但她寄錢過去,也叫她手裡寬裕,抓藥保住身子。

雖是不能痊愈,但好歹將命保住了,沒準老天爺可憐她們姐妹倆,就派個神醫來給她姐姐將那臟病治好了。

大抵沈窕還是個小孩子的緣故,聽了這話,果然是當了真,那病懨懨的身體,兩日就好起來,又開始發奮圖強,見大家做什麼她就跟著做什麼,一刻不叫自己閒著。

讓周梨看了,不免是怕叫她累著,少不得說千珞幾句:“你積極向上是好的,可你這雞血給人打得過了頭,你看她這些日子,天氣本就悶熱,還日日頂著烈日乾活,累出病來,可如何是好?”

千珞吐了吐舌頭,“我也沒想到,她竟然是這樣個實誠的人。”

周梨歎了口氣,“也是怪了,她和嬛嬛最是相似,卻偏最聽你的話,你好好勸一勸。”又叫她去的時候,看到蘇娘子,幫自己喊來。

蘇娘子如今管著家裡的這些內務,其實周梨是沒有什麼事的,隻不過是聽人說這上京到七八月的時候,會有風沙,大的時候,城外那些矮小的房屋,要被埋去大半呢!

不過這是幾年前的事情了,近年來可沒有那樣大的風沙,大家對此也是渾不在意了。

周梨這院子是半道買來的,當初修葺的時候,並不知曉上京這鬼天氣,所以根本就沒有備細木條。

因此便想叫蘇娘子同自己去承辦了這事。

總不可能要臨近七八月了,再去做準備吧?

蘇娘子很快便來了,聽得周梨的話,便道:“我也正要同姑娘提及此事,雖近幾年的風沙就薄薄的一層,不過半天就沒有了。但這東西終究是必須品,便是今年用不著,也壞不掉,總是有備無患的。”

她那裡將手底下各人各事安排好,叫了殷十三娘來趕車,三人便一起出了門去。

其實家裡這邊穿過巷子,那裡就有一家木材坊的,可是早前叫顧少淩給得罪了,所以周梨也不好再去人家那。

就隻能叫蘇娘子領著,去了更遠些的木材坊。

而這邊幾乎是做這行生意的,有的挑揀。

還不過人家聽說她要釘這防風沙的細木條,又是外州府來的,想著這幾年風沙不大,這樣的細木條都不好賣,便想有心坑她一筆。

隻不過周梨沉浮商界也非一朝一夕了,哪裡看不出來?最終隻說了個合心意的價格,拿了訂金,留了話:叫人做仔細些,不然她是不付尾款的。

那掌櫃的一看,是個還不好糊弄的主,本瞧著年紀小又是姑娘家能敲一筆的。

但仍舊是不死心,隻勸著周梨說,“我們這裡還有上好的油布,您既然是個仔細人,不如連這油布也買些回去,到時候往那窗戶上先夾著一層,再定木條,還能保護窗紗呢!”

周梨一聽,倒不是說能保護窗紗,而是那沙塵來了,細末的塵土總是會隨著窗紗飛進去的,省得到時候角角落落的難打掃。

也就問了價格,也還算是能接受,磨著掌櫃說了半天,終於將價格說平了一些,然後也買了不少。

掌櫃做完了這單生意,總算是心滿意足了,那些個油布在倉庫裡放著,賣又不賣不出去,占位置不說,還總叫他擔心這天乾火燭的,叫頑皮孩子點燃了可怎麼說?

如今這燙手山芋打發出去了,再高興不過。

所以叫手下工匠學徒給周梨家做那木條的時候,倒也是用了幾分心的。

不過七八日,木條就都做出來了,一車車往周家元寶街運送去,連帶著那油布紙。

這時候才曉得這原來是狀元郎家裡,更是不敢高聲語,一個個小心翼翼的將東西一一送到倉房裡去。

周梨雖看出來這掌櫃的一下這樣客氣,多半是發現了白亦初住在這裡,但也沒有去計較,隻是瞧著貨還對版,可見是用了心,沒糊弄自己。便高興地結了賬,又請了他們這吃些瓜果喝幾壺茶水。

末了叫蘇娘子拿了一串錢來給掌櫃的,“這大熱天的,叫你們這樣在太陽底下來來來回回搬送,我也過意不去,且拿了這幾個錢去請夥計們吃一頓便飯。”

掌櫃的連連擺手,“這如何使得,使不得使不得!”但其實那眼睛是看著錢沒有動的。

所以這也就是客氣話罷了,周梨便喊人直接塞給他,又道謝了幾聲。

掌櫃的這才一臉不好意思地領著夥計們告辭出去。

東西周梨叫他們搬放在了池水邊上的空房子裡,那裡本就沒人住,所以這些東西放在那裡,真要是運氣不好,走水了也不怕什麼,就地取材,澆滅就是。

這日挈炆又被留在宮裡用禦膳了,白亦初一個人回來,顯然不用去那宮裡,他心裡頭高興,說起挈炆走的時候喪著一張臉怎樣可憐。

想起自己皇城門口遇著公孫曜,便道:“對了,表哥派去江麵暗訪的人,把花慧給抓來了,她這怕是比沈大姑娘判得要重一些。”

“活該她,關起來才好,省得出去也是做個禍害。”對於花慧,周梨隻想說咎由自取罷了,她那一身病,不曉得牽連了多少無辜女人。

不過說到底,那些個去嫖的男人也有錯,最無辜的是這些男人家中的女人了。

可世道如此,即便是現在女人出門拋頭露麵的多了,可實際上女人的地位是沒有一點轉變的,仍舊是嚴實地壓在男人腳下。如此各家的女人,男人要睡自己,哪裡能拒絕得了?

隻能白白受了這臟病。

好在當下花慧被拿了,也算是結束了她的罪惡半生。

沒想到過了好幾日,公孫曜打發人來說,那花慧要見自己。

花慧本就是最早病的,又沒吃藥,還在那江上繼續做生意,身體隻有日日壞沒有好起來的跡象,如今雖不至於馬上死,但也是逐漸病入膏肓。

周梨本來是不願意去的,但想起花慧這一生,雖她後來錯,可也是環境造成的,她沒有自己這樣的好運氣,當時拖兒帶崽的,她自己也是個沒主意的小姑娘。

終究還是同意去瞧她。

這牢房裡一片陰暗潮濕,空氣裡到處都散發著糞便的臭味和發黴味,周梨拿手絹掩著口鼻,穿過一條條狹小的巷道,終於到了花慧所在的牢房前。

如今的她在沒了上次所見的嫵媚風情,蓬頭垢麵的,卷縮在一堆臟兮兮的乾草上。

獄卒拿手裡的長條穿過牢門間的縫隙,朝她戳了戳,厲聲喊著,“起來,周姑娘來瞧你了。”又嘀咕著說是大人和周姑娘好心等等的話。

花慧的生命和她的容貌一般,明明還在怒放的花期中,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地凋零掉。

她聽到獄卒的話,微微動了兩下,也有可能是獄卒手裡的長條戳得她發疼。反正她是過了好一會兒,才像是將獄卒的話消化了,慢慢地從乾草裡掙紮著爬起來。

隨著她這艱難的動作,一陣腳鏈的叮當響摩擦著草發出陣陣奇怪的聲音,周梨才借著那陰暗的燈火,看到她手腳上,皆掛著鐐子。

她掙紮了好幾次,到底是沒能站起身來,最後就趴在地上,慢慢地朝著牢房門口爬來,一雙眼睛已經變得渾濁無比了,在那張滿是汙垢的臉上,很難一眼看到她眼睛所在。

鐵鐐叮叮當當劃過牢房的地麵,她也終於掙紮到了這牢房門前,卻隻是撐著頭看周梨,一句話也不說。

周梨見此,隻給了那獄卒幾個錢,“大哥去喝碗茶,這裡有我家裡人跟著,出不了什麼事。”

獄卒也不客氣,隻接了錢去,“那姑娘仔細些,可千萬要防著這女人,她焉兒壞。”

周梨道過謝,見那獄卒走遠了,才慢慢蹲下身,“你叫我來,可是有什麼話要與我說?”

其實花慧也不知道,自己喊周梨來,到底是和她說什麼?隻瞧著眼前的周梨,忽然就忍不住哭起來,眼淚和眼睛一樣渾濁,落在滿是汙垢的臉上,更顯得臟兮兮的。

周梨將手絹遞了過去,“你要叫我給你安排後事的話,那不必想了,我最多叫人給你一卷席子,草草埋了就是。”不過就算這樣,也免了她暴屍荒野,叫野狗啃噬的好。

花慧卻是仍舊哭,看著周梨遞過來的雪白手絹,猶豫了好一陣子才伸手去接了過來,一邊擦拭著眼淚,一邊說:“我對不住你,這些話我曉得再說也沒意義了,可我如今將死,這偌大一個上京城,我隻認得你。”

周梨本想問她到底害了多少人?但見她這副快要死了的樣子,又覺得這麼無意義才是。她的罪,若真有十殿閻羅,就叫下麵去審吧。“你若沒有什麼事情,我便先回去了。”

花慧卻出聲喊住她,猶豫了好一陣子,才問周梨,“你們要常常在這上京住麼?”

“不知道,看阿初那裡朝廷是怎麼打算的?”這話周梨倒是沒有敷衍她,畢竟如今白亦初入了仕,要聽命於君王令。

花慧將她給的手絹捏在手裡,卻是沒再去擦臉上的眼淚,隻垂著頭說道:“你們若是要在這上京常住,就聽我一句勸,若是以後同長慶伯爵府的大姑娘有來往,千萬要對她客氣些。”

她這一句話,立馬就叫周梨打起精神來,一時覺得這一趟並不白來。麵上卻保持著平靜,“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人家一個閨中小姐,又是上京第一才女,再說我如何能同人有交集。”

“我,我是說如果。”花慧細聲說著,“反正你聽我的便是,我雖是做了不少惡事,也背了人命在身上,但我除了拿你幾件衣裳,我是真的沒有害過你,你要信我的話。”

見她一臉的著急,周梨說:“我信你。”

周梨真的信她。

可是在花慧看來,周梨完全是因為念著舊情,所以心中一感動,頓時便如同倒豆子一般,“阿梨,我和你講,我這身上的病,原本就是故意要傳給王公子的,他是個放蕩公子,早前對長慶伯爵府的大姑娘出口不尊重,叫大姑娘不高興,便許了我大比銀錢,叫我去勾引那王公子,把臟病傳給他。”

這病不會要女人的命,隻會叫女人一輩子痛苦不堪,卻會在短時間裡要了男人的性命。

也是如此,如今王家早就亂成了一團,當初案發時候也顧不上明明是叫他們家兒子牽連受累的沈窈。

她一邊哭一邊說,隻道那天香閣的幕後東家,是長慶伯爵府的大姑娘,這大姑娘可是不像是外麵傳言那樣是個善茬,手底下更是高手如雲。

至於這天香閣,更是她用來籠絡人心和打探消息的地方。

早前那王公子對何婉音出言不遜,叫她聽去了,便叫人到天香樓裡挑了個人,自己主動沾了那病,去傳給王公子,許萬兩白銀。

如此花慧自然是低擋不住誘惑,又想著那邊雖叫女人難受了些,但又不要女人的命?那王公子有了家室,還跑到勾欄院裡來,也不是什麼好人,自己這是替天行道,還能有銀子拿,多好的美差。

周梨聽她說完,久久不能回神。她不止一次懷疑過何婉音的人品問題。不管是從她所謂的‘巧記’得到顧家的船隊,還是她身邊的人為了討她歡喜害了許多人。

但周梨終究是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證明何婉音的人品是好是壞。

所以花慧的這番話,對她來說,尤為重要。

因此隻朝她確認,“你發誓,今日所言,沒有一句虛假?”

花慧搖著頭,“我都是快死了的人,怎麼可能騙你?還有她們給我的銀子呢!就埋在你賣給我的那院子裡荷花池塘裡。”說到這裡,想起那被她害的沈窈,以及那日街上枉死的人。

便道:“我不是有心要害沈窈的,隻是當時她認出我,曉得我將臟病傳給了她,非得要罵我。我心裡也不服氣,怪她命不好,攤上那樣一個男人。但我真的沒想到會因此害了她,隻是想罵幾句解解氣罷了。哪裡曉得這上京的人,也不怎麼樣,還不如我們鄉裡呢!竟是趁著我們動手,跑來占便宜,不然的話,哪裡出得了後麵的人命官司?”

那樣沈窈不必被流放到東海采珠子,她也不必逃到江上去繼續做生意,受人□□。

說著,隻叫周梨到時候叫人偷偷去取了那銀錢來,交給沈窈的妹妹。

院子已經充公了,折銀子賠給那些死者家屬。

過一陣子怕是要拿出來賣,周梨想著到時候買回來再挖,“我會給沈窕說,至於這銀子人要不要,我卻不知曉,你老家又無人所在,這銀子到時候我便做主給你換成糧食,送到街頭的各處小廟裡去。”算是給她還債了。

“阿梨謝謝你。”花慧不知道什麼時候勉強爬起來坐著的,聽得周梨的話,便朝她俯身,隻拿額頭貼著臟兮兮的地麵不停地碰撞。

“你起來,我走了,若真有下輩子,千萬守好本心。”她周梨說罷,隻朝殷十三娘示意,兩人便離開了牢房。

這一趟牢獄之行,對周梨來說可謂是有大收獲。除了確認了何婉音人品不端正之外,更曉得了她的本事之大遠在自己和白亦初他們的預想之外,這天香閣竟然還是她的產業。

而沈家姐妹的悲劇,雖說和沈大學士脫不了乾係,可這何婉音也是一樣的。

從大牢裡出來,殷十三娘跳上了馬車,“咱要直接去牙行裡麼?早打聲招呼,到時候這院子公家真要拿出來賣,也好叫留著給姑娘你。”

周梨應著:“嗯。”

到了牙行裡,正巧遇著老六,他得知周梨還要將那院子買回來,不禁有些吃驚,好心勸著:“哪裡曉得她一個看起來溫柔的女人家,心思竟然那樣歹毒,身上又有病,那地方臟得不行,怕是白送都沒人要,你倒好還要給買回來。”

周梨當然是為了光明正大下池塘挖銀子。而且那院子的位置也不錯,眼下大家是嫌棄,但過幾年又是香餑餑了。

她做生意也不隻是做今年了,自是目光看得長久。不過嘴上則扯著幌子說:“謝你的好意,隻不過那院子也是我來上京買的頭一批,心裡是喜歡的,大不了到時候找人裡外好好洗刷乾淨就好了。”

老六見她是下定了決心,又如此念舊,便道:“既然是這樣,你放心吧。不過這院子如今要不了多少銀子了,畢竟都鬨了這樣的事情。”說到這裡,隻壓低聲音朝周梨小聲說道:“我聽人說啊,那王公子命不久矣了。”

還朝周梨叮囑不要聲張,畢竟這王公子死得也不光彩,王家也才因媳婦被流放。還是叫周梨的表兄公孫曜判的,很是擔心王家因為這事兒,不敢去找白亦初和公孫曜的麻煩,找到周梨頭上來。

周梨隻朝他道了謝,回頭與殷十三娘說,“這老六果然是個善良的人。”

“善良是善良,但姑娘你也說了,這人好過頭了,就不是什麼好事情。”殷十三娘隻一麵擦拭著額頭上的汗,一麵拽著韁繩,瞥了一眼那湛藍的天空中火辣辣的日頭,悄聲吐槽著:“這□□皇帝當初怎麼想的,怎就建都在這樣的鬼地方,照著我說蘆州都比這裡好。”

周梨想著,這可無關天氣,人□□皇帝挑在這裡建都,是衝著這裡的龍脈而來的,可不是為了求個四季如春的地方享福。

今兒從花慧這裡得來的消息,簡直就是天大的意外之喜,周梨當然是第一時間告知了所有惡夢的知情人。

柳相惜那邊又去核對,不過兩日的功夫,果然是得了結果。親自來了周家這裡,和大家說起,“那姓王的不過說一句話叫她不高興罷了,她為了報複,便害了這許多人,你說她也才多大的年紀,怎麼壞成了這個樣子?”

顧少淩卻十分積極發言,“我看你還是不要去替彆人叫屈,你該好好留意自己才對了,沒準就是她害死的你,然後還跑去把你爹娘耍得團團轉。我隻稍微代入你這個角色一想,我就氣得直咬牙。”

柳相惜斂著眉,沉思了半響,“我找人試探了一下,不知道為何,殺不了她,每次都會有意外發生。”不然的話,殺了這個女人,萬事無憂。

顧少淩一聽,一臉同情又共情地拍著他的肩膀,“好兄弟,彆浪費精力了,反而暴露了自己。我早前也是這樣對付那李司夜的,叫他躲過去了不說,還險些害了彆人。”白白造殺孽呢!

“這兩人,實在是詭異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開始執掌家業的緣故,柳相惜如今變得沉穩了許多。說著看朝周梨,“你讓阿初暫時不要繼續查了,除了宮裡,隻怕還有人盯著他,那麼多雙眼睛,總不可能都防備得了。”

而他就不一樣了,他澹台瀾的身份沒有曝光,還隻是個名不經轉的市井小民罷了。

為此他還專門叮囑了錢莊的掌櫃夥計,往後見了他,當著外人隻將他作尋常人來看待。

就是怕叫那何婉音給察覺出自己的身份來。

顧少淩坐在那樹下,揪著那垂下來的樹葉,一想起那李司夜,氣得咬牙切齒:“這兩個怪物,就因他倆,害得我如今不得不努力練功。”

周梨友情提示,“你快些去吧,你練功的時間又到了,彆叫十一叔親自來提你過去,在大家麵前又要丟一回麵子。”

顧少淩已經擺爛了,兩手一攤:“不是一次兩次,隨意了,我哪裡還有什麼臉麵可丟?早就沒了!”

不過話雖如此,他還是怕顧十一因自己遲到,又要懲罰。

於是不甘不願地起身,哀嚎著:“真是不做人,這樣大的太陽,為何要叫我這般受罪?老天爺睜眼看看我吧?”

柳相惜見他這般鬼哭狼嚎的,也是見怪不怪了,“好好努力!”一麵也起身同周梨告辭,“你自己也萬分小心些。”

天太熱了,周梨也沒去送他,隻到了月亮門這裡,就停了下來,折回到涼亭中繼續看書。

這樣連續熱了幾日,終於下了一場雨,將空氣中的燥熱都給衝刷乾淨。

但也是才得了半天的涼爽,又開始悶熱起來,整個城池仿佛是被包圍在一個巨大的火爐裡一般,周梨那扇子不停手,人也是汗流浹背的。

偏城裡的冰每年到這個時節都是供不應求的,她府上也沒得了多少,根本就不夠用。

天氣熱,大家胃口也都不好,這日晌午她和阿葉她們這幫年輕的丫頭在池邊撐著傘,挽起裙子就坐在邊上的樹蔭下,半條白皙的腿都放在池子裡。

“這樣果然是舒服多了,等我去切幾個甜瓜過來。”阿葉說著,便要起身去。

不想這時候隻來了個小廝,因曉得她們在這邊玩水,就沒敢靠近,隻隔著那長得茂盛無比的紫竹林,在後麵喊:“姑娘姑娘,沈家那邊來消息說,沈大人掉進丹爐沒了。”

周梨以為大沈學士會因為吞服過多所謂的仙丹中毒身亡,卻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結束他求仙問道的半生。

一時也愣住了,不過反應過來隻飛快地看朝一邊的沈窕。

卻見她沒個什麼反應。

沈窕察覺大家都在看自己,不禁露出那小虎牙笑著,“我沒事,隻是在想,他若早幾年死,我姐姐就不會是這樣的命運了。”

一麵站起身來擦了擦腳上的水,穿了鞋襪,“我雖不想管,可沈家沒什麼親戚,我便是為了顧及麵子,也要去將他埋了,家裡即便是無錢財,但院子還能換兩個銀子。”

果然這一陣子千珞的雞血沒給她白打,雞湯也沒有白灌,這沈窕如今膽大了不說,也理智了不少。

周梨將她喊住,“你等會兒,我叫蘿卜崽和你一起去。”

“好。”沈窕如今和蘿卜崽也能正常相處了,不過並不是周梨和白亦初那樣,而更像是兄妹。

蘿卜崽因為也沈窈共情,是拿沈窕做妹妹來照顧了的,因此也不似從前那樣彆扭了。

這頭周梨隻喊了那站在紫竹林後麵的小廝:“你去同韓先生說,這幾日叫公子們那邊,他辛苦幾分,叫蘿卜崽跟著窕窕回沈家去,把這後事給處理了。”

小廝應了聲,沈窕這也去了。

她這一走,千珞就忍不住好奇地問起來:“我可聽說那丹爐可大了,溫度又高,人進去一下給熔了,那這沈大人都屍骨無存了,怎麼給他辦喪事啊?要是同我們寨子裡一樣,丟了胳膊瘸了腿的,有條件的時候拿麵來捏著給補上,沒有的時候就和泥巴捏。這沈大人啥都沒了,總不能捏個全部吧?”

她說得可認真了。

一旁的朱嬛嬛也聽得很認真,不等周梨和阿葉開口,就說道:“那他這個可好辦了,等丹爐涼了,將他的骨灰掏出來不就好了?若一定要見屍身,拿他這骨灰和麵捏一個他出來不就好了。”

周梨聽得嘴角直抽,兩個大聰明。

沈窕回去處理她爹的後事,本想將自家的宅子彆院賣了,不想這個時候才曉得,早就叫那幾個煉丹師哄著她爹給畫押抵給他們了,說是從他們手裡換了什麼極品藥材。

反正有依有據的,又是沈大學士自己親筆畫押,她和蘿卜崽去衙門裡告,卻得知這案子人家給她做不了主。

所以她這一趟回去,反而是貼完了自己和蘿卜崽攢下來的錢,卻是一根毛都沒撈著。

可把她氣得不行,在千珞的攛使下,拿著鐵鍬要去將她爹挖出來挫骨揚灰。

當然,這事兒終究是沒成。

周梨見她悶悶不樂,為銀錢發愁,又忙著要給她姐姐寄錢,便將她喊來,“那個花慧,你想來也知道了,是我的同鄉。”

沈窕不知道周梨要說什麼,隻連忙道:“同鄉又如何,我曉得姑娘和她不是一種人,如今她也罪有應得了。可惜我姐姐,想解脫也難。”

“她臨死前,喊了我過去,告訴我,是你那姐夫嘴巴不乾淨得罪了人,花了一萬兩銀子雇她,害你姐夫的。如今銀子她也沒用,就在她原本住的那院子裡的荷花池裡埋著呢!全都留給你們姐妹了,這肯定也不能算是就此贖她的罪,但好歹算她有些良心。”

那銀子周梨本還想著怎麼勸沈窕給收下的。如今看來,是不要白不要,拿了那銀子來,到時候存到錢莊,再叫沈窕寫信給沈窈,讓她自己去櫃上取來抓藥,好好保養身體。

畢竟她那副病歪歪的樣子,到了那邊也沒去下海,如今在海邊給人縫補漁網。

沈窕聽了她勸,果然是將那銀子收下來,“正好也能把蘿卜哥的錢還了,聽說他還要攢著給他爺爺們修墳用的。”

這事兒辦妥,唯獨那院子公家還沒掛出來。

等了個幾日,天氣越來越悶熱了,刮風的時候,甚至帶著些黃沙,人出門去,少不得是要戴個帽子,不然一頭滿嘴的黃沙土。

街上的行人也明顯少了許多,但大家並未將這事兒放在心上,反正每年到了這個時節,不都是如此麼?

周梨見著各家都沒有釘窗戶,便想著他們有經驗,於是也就沒管。

沒想到當日半夜裡,那外麵的風跟鬼哭狼嚎一般,還聽得外麵乒乒乓乓作響,分明就是花盆被吹倒了。

她慌忙穿了衣裳爬起來,卻見府裡的人也都紛紛起來了,外頭那打更是隻扯著脖子大聲喊,“剛來消息,二十裡外的鎮子已經叫風沙淹了大半,今年的風沙尤其大,各家各戶抓緊防沙!萬不要出門來。”

這聲音一陣又一陣,不斷在街上來回回蕩著,嗓子都啞了幾分。

周梨他們哪裡還敢睡?這會兒都不得不誇讚周梨一句‘有備無患’,不管主仆男女的,都點著燈勞作起來。

隻是可惜那燈被狂風吹得東搖西晃的,不多久就熄滅了去,眾人也是滿身的沙土。

也虧得還有那大月亮掛在天上,後來隻靠著這月光,各自將門窗上都給定了油紙和木條。

等到了天亮,各人都變了色,身上一抹一層黃塵。屋簷頂上,也積了不少沙土,好在風一吹,也存不久,飛到彆處去了。

院子裡那些個扶疏花木,如今也不像了樣子,花兒更不必多說,沒有一朵不被這風沙摧殘的。

天亮的時候,皇城那邊就響起了沐休鼓,也就意味著白亦初他們今日臨時放假,不必再去翰林院了。

也是了,那街上這會兒已經積累了半指厚的沙土,也沒什麼人影。

周梨他們累了大半夜,門窗倒是都擋住了,家裡免了遭殃,但是看著院子裡不像樣,還是心疼無比。

各人身上都洗刷了一層沙土來,那沐浴的水都成了泥水。

這樣也出不得門去,大夥兒隨意吃了早膳,隻各自去補覺。

就盼望著起來這風已經停下,鳳凰山外的沙子也不要再吹來了。

周梨是被風聲吵醒的,宛若鬼哭狼嚎一樣,那聲音恐怖得要命。門窗上因為也釘了油紙,所以屋子裡顯得有些悶,除此之外,倒也沒有彆的不舒服。

她輕輕推了一下門,本想探一探外麵什麼光景了?哪裡曉得迎麵就灌了一大口沙子,那門邊下麵的縫隙裡,更是流水般淌進來不少沙子,嚇得她連忙關門。

這也太恐怖了?

這時候聽得外麵的風聲裡夾雜著白亦初的喊聲,“我馬上過來,你將門打開,我給你拿些吃的。”

周梨聽到他的聲音,哪裡等得他過來敲門,隻要去開門,卻不想門才得了個縫隙,就見白亦初裹得跟個蠶繭一般,隻露出一雙黑曜石一樣的眼眸,將一個食盒快速塞進來給她,“彆處去了,你這小身板,一下就給埋在沙子裡了。”

然後給她關了門,自己再往彆的房間裡送食物。

可縱使是如此,周梨這門邊上還堆了不少沙子。

食盒裡除了些簡單的飯菜之外,還有些水,可供她兩天左右。

這兩日除了窗外的鬼哭狼嚎風聲和屋子裡有些悶不透氣之外,不缺吃喝,看看書倒也好熬過去的。

就是這樣與世隔絕實,已經習慣熱鬨生活的周梨隻覺得萬般難受,說話的人也沒有。

這麼大的風沙,隻怕煙窗早就堵了,阿葉也不可能時常在廚房裡待著。

所以白亦初送來地水和食物,儘管夠兩天,周梨也不敢一下吃完。

到了第三天下午,風聲逐漸小了許多,她聽得有人在自己門外說話,便走了過去,“阿初?”

果然,聽得白亦初的聲音在外麵傳來,“你先不要開門,等外麵把沙子刨開一些。”不然一開門,全到屋子裡去了。

眼下外麵的沙子,堆積得厚的地方,能像是那大雪一般,淹到大家的膝蓋骨。

淺一些的地方,一腳踩下去,也是到了腿肚子。

外頭一陣動靜,好會兒周梨才聽得白亦初喊她開門的聲音,入目就見自己這雖不算是怎麼精致,但也用心打理了的院子,如今不管草地還是花卉,都被一層黃沙掩埋,這心裡自然是難受。

不過眼下也顧不得這些了,她隻想起大家說,近幾年來風沙不怎麼大,也就是半日的功夫罷了,好些人家這備著釘門窗的木條子,早在冬天裡做柴火燒了。

不免是有些擔心,沒了這木條子,那門窗哪裡經得起這樣大的風沙,隻怕大部份人家裡,彆說是院子了,就是屋子裡也堆了好厚一層。

連忙問著白亦初:“外麵什麼光景可是知道?”

白亦初和韓玉真顧少淩主仆三人,這幾日都時不時地出來,主要給這滿院子人送物資。

如今確定風沙停了,才給他們將門口的沙子移開,好叫他們出門來。

因此還沒去看,隻搖著頭,“沒顧得上看,不過外麵安安靜靜的,街上怕是也沒人,打聽不到什麼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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