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 70 章 三合一(1 / 2)

那邊顧羧隻來回話, 家裡雖然那天晚上都及時做了防護,但一院子的花木吹斷了不少,花盆打碎若乾, 還有馬棚裡遭了秧,幾乎連帶著整個頂棚都飛走了,也虧得哢在了自家的巷子裡, 外麵也沒人,不然真落在人頭上, 哪裡還有什麼活命?

一處井蓋估計是沒壓石頭,被卷走了, 那井水一陣子怕是用不得。

還有就是丫鬟們住的院子,朱嬛嬛屋子叫斷裂的棕樹落下來, 砸了半截進去。

餘下的倒也沒什麼了,而且大家都在屋子裡,所以沒有人員受傷。

說起來, 這倒是可還要虧得是白亦初領著韓玉真和顧家主仆人,又是弄水又是折騰食物的,還要給大家各自送到屋子裡去。

這叫他們做下人的過意萬分不去, 遇著了這樣的天災,自己儘不得一分力氣就算了, 還反而要主人家來給他們送飯菜,這怕是千古也難遇得的好事情了。

所以如今出來了, 乾活都尤為賣力。

最起碼有一樣他們心裡是有數了,遇著要命的事情,主人家不但不會拿他們擋刀子,反而還冒著生命危險救他們。

後來聽朱媛媛說,她們幾個住的那院子裡, 左側臨窗好大一排棕樹,往日裡可以遮陰擋涼,棕葉也可紮掃帚,那棕樹皮還能剝下來做蓑衣,有的是大用處。

不想那晚上窗外是忽然狂風卷來,飛沙走石的,那大海碗粗的棕樹竟然就攔腰折斷了,直接砸落下來,虧得周梨和白亦初早早帶著大家連夜在門窗都釘了門條,以至於那半截棕樹砸下來的時候,得了些緩衝,沒有當場戳進屋子裡,叫她得空避開。

後來也是連夜冒著那叫人眼睛都睜不開的沙塵,擠進了隔壁千珞的屋子裡。

而當下周梨聽得來報,暗自鬆了一口氣:“沒人出事就好,等會兒看看街上是否能通行,得去公孫府那邊看一眼。”

蘿卜崽自告奮勇去了,他如今功夫逐漸好,雖不說是沒什麼了不得的,但也能輕而易舉翻牆躍屋的,很快就站到了那牆頂上,卻見街上果然如同沙漠一般,鋪著厚厚一層黃沙,偶爾有幾個人,也是遮臉蒙麵的,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沙子裡,步履艱難。

便又飛快地跑來回周梨,“街上就幾個人,能走倒是能走,就是有些吃力,左右家裡也沒人出事,我便去公孫府看一眼,也好給他們報個平安。”

周梨卻是有些不放心,懷疑地掃視著他那有些過份精瘦的小身板,“你果真能行?”

“我哪裡不行了,阿梨姐怎好這樣說,你且等我消息。”然後便將褲腿給綁得緊緊的,袖子也紮了嚴實,最後遮了麵戴上帽子,便出門朝著公孫府去了。

他去了,周梨和白亦初這裡眼望著那已經不再灰沉沉的天空,逐漸有了些正常的天藍色,便商議著,先不著急收拾這些黃沙,隻等著城外來消息,若是這鳳凰山那邊的大風果然停了下的話,再做打算。

當下該是清點一回家中的吃食,再打了好些水,周梨和蘇娘子領著女眷們在廚房裡多做些乾糧以備不時之需。

這風沙若是就此停了最好,若還有個第二波,到時候也好有個準備。

白亦初他們這在府裡上下檢查,若還有那不牢固的樹杆樹枝,隻先人工砍了去,省得到時候忽然斷裂下來砸傷人。

還有那幾匹馬,那天晚上都匆忙驅趕到圈裡頭,如今也正好牽出來放一放風,多喂喂水。

煙窗裡果然是堵了好些沙子,還是阿葉會些功夫,跳到廚房頂上,拿一根竹竿在裡頭捅,隻聽嘩啦啦的聲響,那細而均勻的黃沙便流淌下來,一時將下麵早準備好接沙子的大木盆一下裝滿了。

蘇娘子見此,喊了王媳婦她們力氣大的過來幫忙,幾人一起將沙子抬出去,“萬沒有想到,這煙窗裡竟然還哢了這許多沙子。”瞧著,好像這煙窗也裝不下的樣子。

煙窗通了,這下麵馬上就開始燒火,蒸了許多麵食糕點,又炸了不少丸子餅子的。

等著大家忙完,竟然大半天的功夫也過去了。

天色倒是逐漸變得蔚藍起來,但一直沒有聽得好消息,不曉得鳳凰山那邊的風停了沒有。

蘿卜崽也從公孫府回來了,人灰撲撲的滿身塵土,隻在院子裡撣了好一會兒,才到屋子裡來,一麵吃著阿葉早遞來的熏肉包子,一麵說:“公孫府那邊倒是沒有什麼問題,就是有個不聽話的小廝,自己非要跑出來,是沒叫風沙埋了,卻被屋頂上的瓦片砸了頭,但這也不打緊,就是傻了些,命還在。要命的是這外麵,我這一路走來,發現好些人家窗戶和門上半截都是空蕩蕩的,裡頭不小灌了多少沙子進去呢!”

那聰明的人家,隻快速搬了櫃子什麼的來擋住那被吹破的窗戶,可反應慢的,隻能叫這無數的沙子吹進去不說,還有街上那雜七雜八的垃圾,如今都塞在整個屋子裡,人反而沒什麼可躲藏的地方,還叫這些個東西刮傷了。

他去的時候,那會兒風沙也才差不多停下來,許多人家不敢探出來。但這回來的時候,街上多了許多行人,這會兒老老小小的,都朝著醫館方向去。

周梨一聽,便大概猜著外頭是什麼光景了,隻歎了口氣,叫他去休息,和白亦初商議著,“早前便說,幾年沒有這樣的風沙了,許多人家都將那木條做柴火。”

由此可見,多少人家這幾天過得是什麼水深火熱的糟心日子啊。運氣好的就像是蘿卜崽所言那般,搬了櫃子什麼的擋住,運氣不好的,連床板都拆了怕也來不及堵。

白亦初比她還要擔心,“咱們馬棚也算是牢固的,卻都被吹了去,不說那鄉裡人家,就是這城裡,怕也有不少房屋被卷走了房頂。”

唉聲歎氣了一回,周梨才問:“既是年年鳳凰山那邊都要鬨風沙吹來這上京,怎就沒有想過處理沙塵的法子?”

“早前倒是叫人不要在那邊砍伐,不管如何,那大片的林子是能阻擋一二的。可這幾年來,木材商們也不知如何拿到的公章,直接就在那邊砍了拉來城裡,一路上不知道節省了多少路費,價錢卻還是原來的價錢,白來的潑天富貴,誰也舍不得鬆手。”

白亦初猜想這些木材商手裡有了錢,隻大把孝敬上麵的官員,那些官員見了真金白銀的,自然也就是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再多管了。

周梨一聽,眼底全是怒火:“這些個天殺的,就曉得要這眼前半點利益,這一次不曉得是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呢!”

他們這城中還好,到底有那城牆一道道做阻力,到城裡風沙也小了些。

可那城外呢?一時不免是擔心起來,“真是要命了,霍娘也不知在鄉下怎麼樣了?但凡她聰明一些,曉得躲進那地窖裡,能挨過幾日。若是傻傻在屋子裡,怕早就遭了秧。”

一麵說著,看朝白亦初,“可要叫人去瞧一瞧?”

白亦初想著,城裡的沙子都這樣厚,外頭還不知道什麼光景呢!“我去瞧吧,興許明兒一早就來回來。”

她去周梨放心,可問題是誰知道翰林院明日要不要叫他們去?便道:“罷了,請韓先生走一趟吧。”

“不必,這風沙還有沒有第二波不說,就眼下這光景,多少人家裡都遭了,掛個病假沒哪個懷疑。”他打定了主意,當下去同顧少淩和挈炆說了,自己帶了些乾糧,就出城去了。

他走了周梨才想起,請個鬼的病假啊?那出城不得叫人瞧見?但這會兒也追不回來人了,隻能在心裡暗自祈禱,明日翰林院沒開。

很快入了夜,周梨抬首望著天空那黃橙橙的月亮,隻覺得仿若是白日裡的太陽一樣,看起來怪怪的。

蘇娘子她們這種有些年紀和閱曆的,隻叫這橙黃色的月亮嚇得不輕,神神叨叨的忙和王媳婦她們幾個在院子裡設了香案供月亮菩薩。

但這天有異象,供菩薩能有什麼用處呢?不過是求個心理安慰罷了?

周梨想大抵是她沒同阿葉一般,叫她娘喊去拜了菩薩,導致她一個晚上翻來覆去都沒怎麼睡好。

一顆心就七上八下的,直至第二天一早白亦初果然如約回來,周梨才鬆了一口氣。

隻不過她這會兒也顧不得那霍娘在鄉裡是死是活了,隻摘了白亦初的麵巾頭巾上下檢查,“你沒事吧?”

白亦初一宿沒有睡,若是平常還好,卻因滿路都是沙塵,一腳踩下去又用費勁拔出來,導致他現在也是滿臉的疲倦,“沒什麼,就是有些累,歇會兒就好。”

周梨聽了才放心,“那霍娘呢?”

“她好著,早曉得我就不跑這一趟了,不枉然是將軍府裡出來的,發現沙塵不對勁,不但自己躲好了,還叫附近的人家都早早搬了床板櫃子將門窗堵住。”就是幾戶人家運氣不好,叫吹了屋頂,但也因為及時躲到地窖裡去,沒鬨出性命來。

周梨對於霍娘,一直都抱著一種不敢相信的態度,所以現在聽到白亦初這樣誇霍娘,心裡對她不免是有了些改觀:“這樣說來,她倒是個仗義的。隻巴不得鄉裡人家,都這樣作安排,我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

雖外麵的人和自己無親無故,可若真死在這天災下麵,她的心又不是石頭做的,自然也會跟著傷心難過。

這比不得那年在蘆州時候遭逢大災,那時候自己也在逃難中,自然就隻能顧著自己,操不了許多心。

可現在不一樣,自己安得廣廈,那些貧窮人家卻身無一片可遮風躲雨的瓦片。

如此一來,心境也就自然不同的。

一麵隻催促白亦初去睡覺。

她這守在廳裡,時不時地叫人出去探消息。

衙門這個時候門像是鎖死了一樣,直至中午才開了個縫隙出來,傳出些風聲。

說昨晚那橙黃月亮是異象,整個欽天監的人都被連夜傳進了宮裡,但也還沒得個結果。

這不免是鬨得人心惶惶的。

周梨她是熬過天災的,就怕人生再遇第二回,忐忑不安地等了沒一盞茶的功夫,韓玉真就從外帶來了那欽天監監正和主薄都在皇城外麵被砍了頭的消息。

挈炆聽得這話的時候,當即就白了一張臉,倏地站起身來,“我要進宮去!”

當然是被周梨給攔住了:“你去作甚?那滿宮裡的娘娘和皇子公主,一個都沒能攔住,莫不是你說話還比他們好使?”

這話好似一盆涼水般從挈炆頭頂上灑下來,澆了他一個透心涼,眼底隻浮現著李晟那張看似慈祥又親切的臉。但他卻是滿目的恨意,“他終究不是個好人!如此亂殺無辜,便不怕白白造孽麼?”

這天氣變化,乃天地法則,同那欽天監裡有什麼關係?他們能憑著星象判個風風雨雨的,便是十分了不得。

他的話才說完,就聽得外麵傳來丫頭小廝們的驚叫聲,“這天怎麼了?怎麼一下聚集了這許多黑雲?”

周梨他們幾個一聽,急忙跨出廳去,隻見那天空的湛藍一絲不剩下了,層層烏雲疊在一起,黑壓壓的好像雖是會落下來將這一座城池都給砸掉了一般。

一夕之間,目光所望之處,皆是一片不正常的灰暗。可忽然,這世界大地又亮了起來,每一個角落都像是被銀光所填滿了一樣。

但也隻是一瞬了。

緊接著就是震耳欲聾的驚天雷聲,‘砰’地一下在大家耳邊炸開。周梨隻覺得耳朵旁嗡嗡的,心臟好像也是長在耳朵邊上一樣,咚咚的心跳聲和那嗡嗡聲一起重疊,隻見大家好像都張著嘴巴在說什麼,可是她一句話也沒聽到。

急得她忙伸手比劃。

忽然意識到大家的舉動好像跟她無二,也這就意味著,大家都被雷聲震著耳朵了。

好在雖是聽不見,眼睛還是好的,見著周梨的動作,都紛紛到了廳裡去,誰而已管不得誰了,各自倒了些茶水灌下去,緩了緩,聽力似乎才逐漸恢複過來。

白亦初也被這驚雷給震醒來了,急匆匆跑來,“大家沒事吧?看這天,怕是有暴雨要來了。”

周梨一聽,大概是早年有了逃災逃難的心理陰影,這第一時間便是將東西都收拾起來,隻喊著大夥:“都各自將自己的床鋪衣裳細軟給收拾好,送到高地處的房間,或是到二樓上去。”

自己也不敢閒著,忙去準備。

那手腳快的,行李少的,收拾完自己的,便忙去廚房裡搬水搬糧食,都給一一扛到二樓來。

大家上上下下,熱火朝天的,心情都處於一種十分緊張的階段中。

雖有人質疑周梨這也太小心了些,但這個家裡,白亦初和挈炆他們都心甘情願聽她的,因此也沒人反對。

然而沒有想到,糧食還沒完全搬完,在樓上的人便急得手舞足蹈,指著前麵,大喊大叫著:“來了來了!”

周梨還在樓梯上,肩膀上也扛著一袋四十斤左右的白麵。

聽得這話的同時,隻聽前方好像傳來什麼奇怪的聲音,好似那千軍萬馬踏水而來,心頭一震,也不知道腿腳上哪裡來的力氣,隻咚咚咚地上樓跑去。

幾乎是她將白麵扔進屋子裡那一刻,就覺得自己後半身一陣脹痛,打得她皮肉生疼發麻,忽被白亦初拉了一把,頓時與那種莫名其妙的疼痛隔斷開,耳邊響起白亦初的緊促焦急聲:“你快進來啊!”

周梨這才像是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隻見那傾盆大雨已是越過了他們這裡,還夾雜著不少嬰兒拳頭大小的冰雹。

她渾身顫抖著,眼睜睜地看著那滿院子在風沙裡殘存下來的半點綠意,頃刻間就被砸得所剩無幾,院子裡一時變得光禿禿的,地麵埋進沙子裡的冰雹上麵,殘枝縱橫。

周梨的表情從最初的震驚和恐懼,再轉到最後對於這天災的無可奈何和坦然接受。

大家這個時候都紛紛找地方避雨,隻怕也是平生第一次時間到這樣大而猛烈的暴雨,都傻了眼。

萬幸的是,這暴雨並沒有維持多久,來得飛快,去得也速度。冰雹也隻有開始那一瞬,但尋常人家的屋頂隻怕是遭殃了的。

而且因那四處還沒來得及清理的黃沙,以及在嬰兒果子拳頭大小接二連落下來的冰雹所砸下的樹葉枝條,使得那排水道早就被堵住了,如今這滂沱大雨所帶來的積水,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便淹去了半層樓。

更可輕而易舉將人給湮沒了。

而這場大雨停下後,天空和整個城池的汙濁,都被洗滌得清涼,周梨站在樓上,甚至覺得還能看到城外那如黛遠山,悶熱又滿是塵土的空氣這會兒也變得清新無比,天邊雲色如墨如畫。

隻是垂頭一看,泱泱汙水無處可瀉,將城池給淹城了龍王宮一般,隻不過水麵已經漂浮著各樣的垃圾,死豬死狗。

也許可能還有死人……隻不過還沒浮上來罷了。

各處的牆壁隻隱隱冒出一個牆頭來,一眼看去,仿若那田間阡陌交錯的田埂,積水中浮出來的小半個屋頂,像極了田間的草垛子。

這會兒暴雨如注已經遠去,但這留下來的積水還是叫大家都處於一種前所未有的震撼和驚恐中。

天上地下,如今真真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光景,抬頭天山人間,垂眸是萬劫地獄。

一個個呆若木雞地看著那水麵漂浮著的各樣雜物,周梨心中也是五味雜陳,拉著旁邊白亦初的手臂,“這,這可怎麼辦才好?”

他們這房屋都被淹了半層,那尋常人家呢?還有那街上的積水,如今她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那城中處於低窪處的人家裡發出的恐懼哭聲喊聲。

白亦初聽到她緊張且又充滿了驚恐的聲音,轉過頭輕輕地拍著她的手背安慰,“沒事,你帶著女眷們先在樓上,我們下去看看,看能不能想法子將這排水溝裡疏通。”

可即便家中這排水溝可直接通往河中,可是到時候若家中水位低了,街麵上的水自然就直接滲透進來了。

到底還是要看朝廷的安排。

但白亦初等不得,“我去衙門那邊看看。”災情這樣嚴重,朝廷應該已經安排工部的人開始清理排水道了。

挈炆顧少淩忙跟上去,“我們跟著去幫忙。”

隻怕在場也就是顧十一叔侄不將這些個雨水放在眼裡了,他們在那儋州,見多了的是台風卷來的海嘯。

但也不敢去輕視這場短時間裡造成的災難。因為他們都知道,地理環境的不一樣,使得這些積水不能快速退去,不曉得要白害多少人命。

所以既是跟著去保護他們少主,也是跟著去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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