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第 75 章 三合一(1 / 2)

周梨倒沒有多懷疑, 畢竟這堪輿圖,多出在兵家手中,隻是隱隱有些擔心:“我知曉韓先生一直幫你聯係著將軍原來的舊部, 咱不會連累了他們吧?”

白亦初不以為然笑了笑,指著堪輿圖上麵的一處小城鎮:“以前他們能躲過去,自然是有自己的法子, 倒不必擔心他們。晚上我們應該能在此歇息, 過幾日到了玉林山一帶, 那邊多雲雨,馬車不怎麼好走,興許是要多耽擱些時間。”

又看了看周梨置放在這馬車裡的幾件衣裳,嫌棄有些單薄了, “今晚到了前麵的鎮子上,還是叫阿葉她們給你把氅子拿出來,這馬上寒氣來了,氅子便是手前之物,不必再入箱籠。”

“不用吧。”周梨拉起車簾看了看外麵,雖是有寒風凜然, 但也沒到那要披氅子的地步。又看了看這堪輿圖,寶貝一般收拾起來, 放進那羊皮筒子裡掛到車壁上,翻找幾張信紙出來,拿了筆朝白亦初伸過去, “張口。”

白亦初見她沒擺硯台出來, 頓時了然,隻哭笑不得地隨了她的意,將口微微張開。

但見周梨拿筆尖往他舌頭上沾了沾, 先是正襟跪坐,隨後又一手托著腮幫子思考著看朝那雪白的紙張:“我要怎麼和陳慕說呢?他如今在東海好好的,還有他那許多家夥什怕是也不好搬運,到時候隻怕還要麻煩雲大哥他們那裡幫忙。”

可去這玉屏縣,用腳指頭都能想得到是個什麼貧寒之地,不管是哪一方麵的建設都是必要性的,那麼人才自然是不可缺。

這陳慕就是個現成的當代魯班,當然不可能放過他,就是不曉得他願不願意了。

她這話說著,也就是發發疑惑,壓根就沒有指望白亦初幫忙做決斷,直接就開始動筆了。

白亦初換了個位置,與她並排一列,“隻是這樣一來,你自是沒有法子瞞住陳大人他們了,到時候你要如何說?”

周梨提著筆的手頓時就停下來了,一臉憂心,“是啊……陳大人那邊如何交代?”人家也是幫了自己許多的。

於是周梨又焉了:“算了,一籮筐的煩惱呢!哪個都要想,要把人弄瘋魔去。就這樣吧,反正車到山前必有路。”

車馬瀟瀟,夜色來臨之時,果然是到了那堪輿圖上所描的小鎮子,得了一夜安歇。

接下來幾日,隊伍便沿著官道,到了玉林山脈一帶。

此處往昔便多雲霧,如今到了這瑟瑟冬日裡,更是帶著絲絲寒雨,周梨的馬車裡已經燒上了小火爐,拉著車簾看著窗外那山嶺樹叢,卻見處處都像是裹了一層薄冰一般,就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鑲嵌上了一層透明的保護層。

他們因為下午的時候,一輛運載著貨物的馬車打滑,使得隊伍不得不暫停下來,就此沒能趕上原定的那個小村子去過夜,隻能就在山裡找了一處山崖,點了幾個火塘。

他們這隊伍裡,本就沒有幾個人,女眷更少,除了周梨這個主子之外,也就是殷十三娘母女阿葉母女,外加朱嬛嬛千珞兩個。

然後便是韓玉真蘿卜崽,挈炆和白亦初了。

如此這隊伍的主力軍,竟是公孫溶那一隊人馬。

眼下大家簡單吃過了晚飯,女眷們都馬車上歇息,男人們比較隨意,火塘邊墊著一層皮毛毯子,就地休息。

至於守夜,也是叫公孫溶的隊伍給承包了。

周梨很久沒有在外過夜了,又是這樣的寒冬裡,聽著那山上林間傳來的貓頭鷹叫聲,到底覺得有些心驚,隻同和自己擠在馬車裡的殷十三娘瞧瞧問:“咱們們這一整天裡,都沒見著半戶人家,這眼下離村子又遠,這一帶不會有山賊吧?”

殷十三娘想著這才出燕州地境呢!可不曾聽說鬨過什麼山賊,“姑娘莫要多想,哪裡有那麼多山賊?好生休息,明兒還趕路呢!”

周梨聽了她這樣說,也覺得有道理的,此處離燕州那麼相近,若真有山賊,在上京的時候就聽說了。

接下來的日子,因這天氣因素的緣故,沒少在外風餐露宿的。

好在她不是那種嬌滴滴吃不得苦的,有時候在外頭,這生存經驗還比家裡這幾個丫鬟要強幾倍,也就是在山寨裡長大的千珞與她能平分秋色。

什麼野菜能吃,什麼地方有猛獸糞便,不能靠近,她們倆都清楚得很。

轉眼這十一月初,他們已是過了業州磐州兩地,當下全州也過半,想來再過幾天的功夫,就能到達十方州。

越過了十方州,就是目的邊陲靈州。

這個時節已經很冷了,山上的樹枝上到處都結滿了冰淩花,隻不過已經是見怪不怪的,周咯整個人都裹在氅子裡,懷裡抱著暖手爐,一雙眼睛憂心忡忡地看著這眼前的泥路。

白天的時候,白亦初一般情況下都和她在馬車裡的。

“這哪裡是什麼官道啊!和那鄉間小道有個什麼區彆?”非得說要有區彆,也就是寬敞幾分罷了。如今冬雨季節,路上到處是稀泥爛窪,稍不注意的,馬車又打滑了。

白亦初顯然也受夠了,“等到了屛玉縣,拖錢拉賬,咱們也先修路。”不管要做什麼,隻要將這路修好了,都是事半功倍的。

周梨一聽自然是來了興趣,“好誌向,俗話說的好,要致富先修路。不過我覺得就像是這樣的所謂官道,犯不著費勁了,到時候真要修,咱不求能鋪上石板,但多少弄些碎石子來,這樣雨天既不必擔心車馬打滑,又不會到處都濺得全是稀泥。”

隻不過說到這裡,她忽然又發愁起來,且不說這個時候開采石頭還十分艱難費勁,就是小石子兒還要靠著人拿那小寸錘一點點敲呢!

這樣大的工程量,哪裡耗得起?便道:“等陳慕來了,我一定要推薦他做個碎石機,將那百來斤的石頭一下就能打碎成麻糖大小,這樣用來鋪路,若是真能成,我方才的說的石子路就能實現了。”

白亦初聽了有幾分興趣,但實在是想不出來,到底是什麼樣的動力,才能將百來斤的石頭敲碎成麻糖那般?不過他並沒有覺得周梨是異想天開,反而滿懷期待,“你這樣一說,我也好奇,若是陳二公子能做出來,彆說是隻鋪官道了,就是鄉間小路,咱們也能鋪上這樣的細石子。”

兩人說著,隻將那尋來的玉屏縣誌給翻開來瞧。

但此處一直都十分偏僻,又是正兒八經的邊陲之地,且還住著許多山民,所以這地方縣誌,曆來的官員也是沒有十分上心,寫得很是粗糙。

也就是簡單寫了治下的幾個鎮子,都遠比上京要大許多,又都合適種植什麼農作物,還提了那久茂寨裡,有兩耳如扇,四腿高似巨塔的龐然大物,可怕得很,聽說會食人,但平時都是吃香蕉水果為主。

所以那久茂寨的山民能驅使這龐然怪物,也最是不好惹,所以屛玉縣官府一直對他們都是避之三尺。

加上此處是在上京掛了名的著名貧困縣,所以曆年來哪怕都曉得此處地大物博,但卻因人口稀少得可憐,所以各種稅賦,都充當衙門公用。

看似是朝廷的恩典,這上繳的稅賦都給衙門充了公,不用上到國庫去。

可事實上,也正是因為有了這前麵的一條恩典,屛玉縣便喪失了衙門的各種補貼。

比如天乾日曬,便是地裂三尺,也沒有一石的賑災糧。

所以這確切地說,這屛玉縣除了存在於當朝的版圖上,朝廷打發個降罪的官員到此處來之外,其實便和當朝沒有一點關係的牽扯了。

周梨看了看那薄薄不過幾頁的縣誌,“這地方到底是如此貧瘠,連像樣的記載都沒有。”

白亦初卻是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其實除了屛玉縣,整個靈州你沒有發現沒,對於靈州的記載都極少。你各處的州府遊記也是看過許多,叫你細細數來,你能說上幾個與靈州有關的?”

周梨一時啞口無言,思來想去,竟然隻有靈芝的竹筍。不過即便如此,她對於靈州這屛玉縣也沒有喪失半點希望,心想反正隻要有山有水,人是餓不死的。當下隻雄心壯誌地說道:“既然這地方誌不齊全,往後我就一一給填補上,我就不信這樣一個寬廣之地,竟是沒有一處半處的優點了。”

這一夜,因為下午的時候忽然下了一場小雪,落地沒多久便又融了,使得那原本就滿是爛泥的路麵,如今積了許多泥水窪出來。

彆說是馬蹄上滿是黃泥,便是周梨他們這馬車,已經看不出來從前到底是什麼顏色了,外頭硬是糊了好一層稀泥。

哪怕逢著那天氣好的時候,大家也將上麵的泥土給扒拉下來,但很快又敷上了新的一層。

而這一次,理所應當又是一次夜宿山嶺。

大家早就已經對這樣的生活輕車熟路了,並且曉得如何對抗著夜裡的寒涼。

可是沒想到才吃著晚飯,忽然聽得不遠處的路上竟然熱鬨起來。

周梨滿腹的疑惑,將頭從馬車裡探出來,“怎麼還有大晚上趕夜路的?”

隻見著前方來的路上,竟然出現了許多大小不規則的火把,隻不過隊伍並沒有很壯觀,因為那火把大小不一,高低不齊,總叫人覺得不是正規的隊伍。

她正欲下車去瞧,那公孫溶就急忙跑來喊,“不對勁,表嬸快進馬車!”一麵隻朝自己那隻有二十來人的隊伍大喊:“列陣!”

一時間,連帶著他二十一便將周梨他們的隊伍給圍在中間。

白亦初幾人也滿身戒備。

不過怎也沒想到,那隊伍走近了,竟然是些普通的老百姓,背著背簍或是挑著筐。

筐裡是家當或是嚶嚶啼哭的孩子,半大的孩子背上,幾乎都背著自己的被包。

此情此景,在車窗裡挑出個小縫隙的周梨見了,隻覺得異常眼熟。

那年大災,他們村中人四處逃去之時,可不就是這般樣子的麼?她一下就慌了神,一麵仔細回憶,並不曾聽說何處鬨災?不禁朝殷十三娘她們看去,“你們也沒聽說吧?怎麼瞧他們這樣子,像是要逃難去?”

這廂白亦初他們麵對著手無寸鐵,大冷天裡仍舊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老百姓們,也是動了惻隱之心。

約莫也和周梨想到了一塊去,隻示意公孫溶收起武器,自己走上前去詢問。

對方並不知道白亦初是朝廷命官,就當他是那一處的行商,畢竟他們這個隊伍,女人極少,有了公孫溶那隊伍的加成,看起來更像是個小小的私人商隊。

因此見白亦初沒有惡意,還叫手下人收了刀,那老翁也是壯著膽子上前好言勸著:“這位少爺,聽我們一句勸,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麵幾個縣城,如今都沒有一粒糧食,你們若是再往裡走,少不得是遇著那些個亡命之徒,丟了錢財糧食是小,性命是大啊!”

“怎會沒有糧食?這不是才秋收兩個月左右麼?”白亦初愕然,他在上京的時候雖是待在翰林院,但終究在皇城裡,各處真有什麼大風聲,自然是能聽到的。

若真有地方受災,朝廷也不可能真不管,隻不過是沒有那樣全麵罷了。

一麵又問起老翁何處人,因瞧出這些個難民,都聽老翁的行事,便也是冒昧多問起了他的身份來。

方從老翁口中得知,這個隊伍是他們整個村子的人,因他是村長,所以大家願意將性命交托在他的身上,如今是計劃要去往磐州。

因幾乎都是一個姓氏的本家人,在外也沒有什麼遠親,所以他們趁早就從村裡出來,打算到那磐州去,到時候化整為零,到各處的小縣城裡去乞討,將這個寒冬過了,等開了春再回鄉裡種地,到時候就靠吃些野菜度日子。

至於他們沒糧食的緣故,竟然是七八月份的時候,全州下了好幾場暴雨,為了保全上遊的縣城,州府衙門那邊決定開放水閘,使得他們下遊的幾個縣城都儘數被湮沒,死了許多人不說,莊稼房屋也全都被衝走,如此自然是顆粒無收。

“早的時候,衙門還開倉放些糧食,但到這後頭,糧食裡摻雜的河砂越來越多,一碗飯裡,竟然選不出二十粒米來。”老翁當時見光景,曉得衙門是靠不住了,隻能自己想法子求生,索性房屋也沒有了,因此便和全村上下商議,一起逃出來求一條生路。

原本他們是沒有打算去彆的州府,就在全州苟存性命,可是全州的各大縣城,他們這樣的人根本就進不去。

無奈隻能想著去彆的州府。至於不往那十方州走,隻因十方州的官員更是冷血,早年他們自己鬨災沒糧食,還將難民往彆的州府趕呢!

因此自然是不敢去那邊自討苦吃的。

但像是他們這樣從打算去彆的州府的並不多,幾乎都在本州府打轉,有的急了,已是占山為王,專門搶路過行人。

不過白亦初觀這老翁身後的人,其實便是算那還在繈褓中啼哭的孩童加起來,也不過七八十人罷了。

因此心中已是有數,怕是餘下的,早就死在了洪水中,想來是也是十分可憐。

隻不過這樣大的事情,怕是上萬條人命,這全州衙門卻是捂得死死的,上京一點風聲不曾聽到。

那麼他們怎麼可能放這些難民出全州呢?不然必定會朝外露了風聲,到時候整個全州的官員都是吃不了兜著走。

老翁因和白亦初說話,想著大家趕路也累了,也叫村裡人在旁邊擇地休息。

有人膽子大,跑來他們這邊引了火源。

白亦初也趁機問了老村長許多話,趁著他們休息的功夫,便折身去喊了挈炆,一同找在馬車裡急不可耐的周梨商議。

自是先說了這些人的身份,又道了前麵幾個縣城的境況。

周梨一聽,頓時反應過來,“難怪咱們進入這全州後,到處都要盤查,感情就是為了防止這些災民們逃出全州去,露了風聲。”以此好瞞住他們那遮天手段。

當下又氣又怒,“這些人,既是不配為人,又不配為官,這也大的事情,竟然不上報朝廷。”那些個死了的人,難不成就這樣枉死了不是?還有這些活著的人,他們不想辦法補救,卻還想著將人活活困死在這全州。

這時候挈炆卻幽幽道了一句:“他們都聰明著呢!如今上京那邊,隻一心一意要在這重修九仙台上下功夫,還打算往豫州軍餉上動心思呢!如此哪裡有銀錢賑災?怕是全州的官員也想到了這一處,才不去自討苦吃,索性此處離上京又遠,還不如將消息瞞下來,即便是露了風聲,但等著朝廷的人再來時,再想辦法一起瞞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畢竟當初蘆州十方州等幾個州府遭遇大災的時候,朝廷的賑災糧食和款項,也隻有那麼一點點罷了。

與其也管朝廷求不來可供災民吃飽穿暖的災糧和衣裳,倒不如索性不提,還免去了許多麻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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