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主意白亦初覺得甚好, “我本來擔心總共就剩下這點私貨,既是怕一下給賣完了,又怕太少撐不起市場來, 若是大家也都各自能做出些花樣來, 市場鋪得夠大,也像樣子些。”
如此這般, 周梨馬上便叫了阿葉來, 讓她和朱嬛嬛做些麵食出來,還有朱嬛嬛那女紅又出眾,一路上閒著休息的時候, 沒少見她拿針線,怕也是做了不少東西出來, 一並叫朱嬛嬛那天也支個攤子。
因街上幾乎所有的鋪麵都是空曠著的, 又還沒收拾出來,所以白亦初這集市就開在城南那孔雀廣場上。
一頭又讓蘿卜崽去景家街那邊跑一趟,叫他們也各自使出十八般武藝,到時候也多支幾個攤子。
景家街這邊的老百姓們積極響應,甲字軍那邊的家屬們,也是不甘落後。
所以開市那一日,攤位就已經占滿了大半個廣場上。
他們這些人是十分積極的,各種吃食小攤自然是不在話下, 還有各種手藝,女紅攤子就有十幾個, 景家村的人也用自己的竹編手藝, 就地取材,編織了不少輕便靈巧的籃子小框,又大小不一, 陳放物品或是做個擺件都是使得的。
但有些遺憾的是,這些個下麵鄉鎮來出攤的人極少,幾乎每個鎮子也就七八個罷了。
反而不如那小小的術木寨,就是十幾個攤。
周梨去看了一眼,他們賣的東西也是千奇百怪的,絢爛的鳥雀羽毛,或是珍品藥材,又或許是那純天然沒有經過打磨的玉石珠子,甚至連翡翠原石都有。
好是好,可問題就是來參加開市的人實在是太少了。所以周梨猜想,大部份人對於白亦初這個新來的縣令都不大相信,加之這地勢實在是寬廣,不少人要來這縣城,是得七八天的功夫,路程實在太遙遠,人家不願意來也是正常的。
不過萬事開頭難,虧得他們自己這邊的人對於這開市一事都十分積極,所以攤不少,即便是有些東西大類上重複了,就比如那些吃食。
但味道卻是人各一味。
周梨自己也支了個攤,上頭賣的都是她自己的私貨,甚至還自己糊了幾個風箏,連夜上了顏色掛出來。
這東西在自己老家再正常不過,但出現在這屛玉縣,難免是叫人覺得新鮮,加上價格也不貴,她就靠著這風箏開了張。
開了張就好辦,接下來其他的零碎物品也賣了些許。
又見大家從一開始的生疏和緊張,變得興奮熱情起來,她也想去逛一逛,隻喊了白亦初過來給自己看著,和千珞幾個邀著逛起來。
東西都不貴,畢竟第一次開市,下麵村寨鎮子的人也不敢完全相信白亦初真沒了強盜,就直接拿著那些貴重物品來。
所以不管是鳥雀們自然脫落的鮮豔羽毛,又或是那翡翠原石等等,都是幾個銅板的生意。
最貴的,也就是十幾二十個罷了。
因此周梨今兒也是狠狠消費了一把,逛了一圈下來,各樣的羽毛就買了一大堆,不管是做扇子做氅子,都是使得的。
白亦初看著她叫蘿卜崽幫忙扛回來的那些羽毛,也是萬分吃驚,“你這是要開個羽毛鋪子了麼?”更何況買的羽毛又雜,什麼都有,不過其中最醒目的,莫過於那孔雀的羽毛。
周梨一臉得意,“你懂什麼,這東西在此處廉價,但到我的手裡稍微一加工,送出去那都是體麵的禮物了。”所以她這些羽毛可不是胡亂買回來的,像是那孔雀的羽毛,既是能做扇子又能做簪子,還能製成絲線,反正用途多得很,就什麼不做插在花瓶裡,也有個看頭。
朱嬛嬛就有這個手藝,她自己也拿月錢買了不少孔雀羽毛,就是準備用來製絲線,到時候織成錦緞的嗎,五顏六色的黑能織造出來都不在話下了。
再有,其他的羽毛也可以做成氅子,這裡是穿不上,但她在上京蘆州不是有許多親戚朋友麼?他們可用得著呢!
到時候那逢年過節的時候,也不會為送大家什麼年禮而發愁了。
白亦初見她這羽毛有的說法,那又指著一堆看起來平淡無奇的石頭,“這個呢?”一麵給拿起來左瞧右看的,“你不會真覺得這裡頭有翡翠吧?”
有沒有周梨倒是不在乎,畢竟就幾個銅錢的生意罷了,隻笑道:“買個高興罷了,若是真能開出指甲殼大小,那也是我賺了。”做個簪子點綴,總是足夠了吧?
她說著,便要喊了千珞拿小錘子來,可謂是相當的粗暴,就想這樣砸開石頭探一探裡頭究竟有什麼內容。
白亦初見了,隻覺得頭疼,忙給搶了過去,“你這樣一錘子下去,便是有什麼翡翠玉石,也和碎石無異了。”
周梨隻好住了手,“也是。”但看著那石頭,也是著急:“那怎麼開?”
“找陳兄去,叫他幫你做個開石頭的刀,或是花幾個錢,直接去找那賣原石的幫你開。”
周梨雖是迫不及待地一想探究竟,看看自己是否中了大運,但一想到這大大小小的攤位,繞來繞去的,實在是難走,也就作罷了。“算了,我和千珞阿葉她們也買了不少,這開的錢都夠買一大堆了,倒不如直接找陳兄。”
說著,隻從自己腰間的袋子裡拿出一根五彩繩子來,上頭綁了個彈珠大小的山核桃,“這個送你。”
白亦初臉上的表情當下就變了,整個人的眼角都是掩不住的雀躍,接了手裡左看右瞧的,“有什麼說法麼?”
“那倒沒有。”周梨就是覺得好看,彆瞧就這麼點大小的山核桃,但是裡頭卻雕刻了亭台樓閣,以及那為紫蘿山脈的背景,就仿佛一方縮小的天地一般。
衝著這巧奪天工的手藝,人家要十八個銅板,她覺得也不貴,價格都沒講,就直接買了。
然聽著沒有什麼說法的白亦初眼底明顯是有些失望的,雖說自小到大,周梨送了他無數物件,但是卻從未送過他一件定情物品,這到底是他心裡的遺憾,但又不好意思開口。
正有些惋惜這山核桃沒有什麼說法,問著周梨,“要戴手腕麼?”
就聽周梨說:“自然,賣這個手鏈的是個南眉河邊上的山民,他說他們寨子裡,姑娘都給未婚夫買這個呢!”她自顧說著,從白亦初掌心又重新給拾起來,往他左手腕上套去,“你看,這房屋流水倒是沒有什麼說法,但是裡麵雕了紫蘿山脈,他們說裡頭住著紫羅山鬼,會保護出門在外狩獵的男子。”
白亦初雖不用進山狩獵,但是周梨也希望,真有什麼紫蘿山鬼,會時時刻刻保護著白亦初。
她是垂著頭的,卻沒有發現就這短短一會兒,白亦初的心情和表情在雲端和穀底幾個來回,好在最後終於是在雲端上停穩了。隻輕輕撫摸著那山核桃,低聲說著,“那不就是定情物麼?”
不過周梨卻沒有聽到,已經蹲下身繼續倒騰她包袱裡的寶貝們。也沒看到白亦初那快要裂到耳根子的嘴角。
挈炆也去市場上轉了一圈,不過他是去做周梨口中那所謂的市場調查,見著周梨已經逛回來了,便喊著白亦初,“正好,我也看了一圈,咱們這開市還是十分成功的。”
白亦初點著頭,左手抬起不停地整理著衣襟袖子等等。
這叫挈炆十分不解,“你做什麼?有在聽我說話?”怎麼拿手晃來晃去作甚?
“聽到了啊。”白亦初應著,心裡就納悶了,挈炆莫不是個色盲麼?自己手腕上的這手環顏色這樣鮮豔,他難道沒看到,都不問一句?
但事實上挈炆看到了,還覺得奇怪得很,白亦初一向都不喜歡這些東西,如今在手腕上戴了這麼一個山民們的手環,莫不是想要融入山民中,叫對方覺得他是個和藹可親之人?是個親民好官?
於是自然是沒有多問。
兩人說著話離開,周梨清點了一下自己攤位上擺在芭蕉葉上的物品,也是沒有幾樣了。又見金色的餘暉落在了不遠處的清嘜河上,金波粼粼,仿佛一隻翻著肚皮的金色錦鯉一般,躺在開滿了睡蓮的河水裡。
她不由得看了看自己買回來的兩束睡蓮,一把山民們疊好的荷花,覺得有些虧了。不過好在還有四五串精致的茉莉花串,想著回頭都掛在屋子裡。
身旁幾個丫鬟也在整理自己的東西,那千珞原石買得最多,恨不得能靠此發了橫財。
而朱嬛嬛和沈窕買得最多的,正是各樣的花串。
朱嬛嬛是單純喜歡這種漂亮又精致的花串,而沈窕則是聽了山民們說這花串的寓意,因此準備買回去掛在她姐姐的靈前,甚至那骨灰壇上她也要置放一串大的。
阿葉守著她的攤位,連帶要幫朱嬛嬛看著女紅攤子,反而什麼沒機會去逛,這會兒她娘蘇娘子得空幫忙來看著了,她才得空和甲字軍裡的其他女眷一起去逛。
也不曉得會買些什麼回來?
“姑娘要收攤了麼?我瞧見有的山民開始收拾東西了?他們今晚是隨意找個地方落腳?”縣裡空房子還很多,山民們又喜歡睡吊床,隻要找個能遮風避雨的地方,掛上他們隨身攜帶的吊床,就能休息了。
周梨看著自己那僅剩下的幾樣物品,“把這幾樣折價賣了,咱也收了。”然後也不顧什麼,隻大聲吆喝起來:“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三個銅板買不了大象買不了房屋車馬,但是可以在我攤位上隨便挑選一樣。”
她一口氣喊完,對於周邊大家因她那高聲一喊而露出的驚訝置若罔聞,隻鄙夷地看朝千珞她們三個,“阿初從下麵回來,就已經收拾了一處空置的客棧出來,是可供給這些遠道而來的山民們免費住宿,且還提供早晚兩餐。”
不過這是個賠本的生意,衙門也沒有什麼進項,所以也就是現在為了吸引下麵的人來參加每月十九的開市,免費這前三個月罷了。
往後都會多多少少收一些費用的。
千珞她們顯然不知道,畢竟這兩日都被阿葉拉去做了壯丁,當下也露出驚訝的表情,“還有這等好事。”
正要說什麼,沒料想周梨那叫賣聲還是有用的,好幾個隔了不少攤位的人都聞聲而來了。
三兩下的,她那點雜貨也是賣了個乾淨。
這叫周邊攤位的人看到了,各式的叫賣聲也一一喊起來。
誰也沒料想到,這集市上都快開了一天,竟然是到了最後要臨近收攤了,交易額一下達到了頂峰。
也是了,便宜賤賣,好過再繼續費力氣帶回去好。更何況還有不少的吃食攤位,這裡天氣炎熱,即便大家已經更傾向於可保存的食物,也做了不少改良,但若是今天能出手,自然是再好不過。
蘇娘子那頭也著急起來,見大家喊,她那薄臉皮也是跟著一起喊。
效果是有的,畢竟這個時候有了折扣。
等著月光從紫羅山脈那邊徐徐灑過來,銀光鋪滿了整個集市的時候,集市還未散場,原本要收攤的山民們也留了下來,繼續叫賣。
最終大部份的攤位都被買了個乾淨。
周梨回來,也細致盤點著自己今日賺了多少,又花了多少,發現即便後來賤賣了那些尾貨,但仍舊是有的賺頭。
所以隻和白亦初感慨道:“果然這要掙錢還是得做生意,做官隻能是叫臉上有光罷了。我想好了,還同從前一般,這光宗耀祖的活兒交你就是了,我繼續賺錢去,到時候你要修路要修城牆,也免得囊中羞澀不是。”
白亦初還在盯著自己左手腕上的五色手環發愁,心想今兒這些人莫不是都瞎了眼睛,竟然就沒有一個人問自己一句。
聽到周梨的話,才抬起頭來,“好,不過我不願意你那樣勞累,你想做什麼,儘管去做便是,高興才是最要緊的。至於這城中要修路修城牆的,你倒不必擔心,我會想法子。”
“你想什麼法子?可千萬不要想著在老百姓頭上撈油水,不然我扒了你的皮。”周梨聽得他的話,一下緊張起來,雖然她是信白亦初的。可是這樣翻車的例子太多了,多少人入仕之前,都是信誓旦旦指天發誓,不會拿老百姓一針一線,可後來卻是一針一線也沒有給老百姓留下來。
白亦初見她竟然懷疑起自己來,一時也是哭笑不得,“你想什麼?我自有門路,何況我爹娘當初又不是什麼都沒給我留下來。再有這裡是靈州,你忘記了麼?澹台夫人的故裡,我如今要重新建建設她的家鄉,她隻需手指縫裡露一點碎銀子,也能夠我們玉屏縣使好一陣子呢!”
周梨這才鬆了口氣,一頭又想起這澹台家那樣有錢,若是真願意捐贈些銀錢,是再好不過的,但這個事兒得人家主動提起才好,不可強行道德綁架。
因此便問:“你有消息?他們願意拿銀子,還是你主動去問的?”
白亦初隻拿了一封信給她瞧,“我方才從集市上回來,才收到的,澹台家是真的厲害,這屛玉縣他們也能送信來。”他也是頭一次知道,一隻鷓鴣鳥本事竟然那樣大。
周梨卻見著是柳相惜的字,隻連忙個拆開來瞧:“他不是在上京麼?怎麼也跑回靈州了?”且還要出錢重修屛玉縣,這少不得往後是要給他們澹台家蓋個廟設個功德。
白亦初示意她往下看,一時也是愣住了,不禁脫口道了一句:“邪門了。”柳相惜那澹台家獨子的身份到底是沒有瞞住何婉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