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第 93 章 三合一(1 / 2)

許清源看著眼前的晴兒, 越看越像是記憶裡那個傻愣愣的妹妹。

他本來不確定這晴兒是否就是自己當年被算計偷走的妹妹,可是現在已經有八九分的確定了。

這些年來,父親四處為官, 一來是吏部那邊他們沒有去走動通融, 所以方才一直沒有能回自己的本籍。二來,也是父親想要到處走訪查探妹妹的線索。

當年那個人販子隻說是個小姐,也是糊塗了,那時候一家人的狀態都還處於心急如焚中, 沒問明白到底是個多大的小姐, 什麼年歲什麼口音?就隻滿心都是走丟的妹妹,以至於等著再想著細問那人販子的時候,人販子在牢房裡和人起了紛爭,被一拳打在太陽穴上, 沒了性命。

線索也是那時候斷的。

可現在許清源想起那道貌岸然的何婉音, 便忍不住想, 她當年也是個小姐,自己和父親卻是誤以為那人販子口中的小姐是個大人, 所以這些年方向一直都找錯了。

如此, 即便是這十幾年間父親一下老成了那個樣子,也沒有能得老天爺垂憐半分,訪得妹妹一絲的消息。

“你的故事沒了麼?”晴兒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故事有些叫她心裡不舒服,至於是哪裡不舒服,她也說不上來。就是忽然有些想知道,這個故事裡的小姑娘到底最後找到沒有。

許清源收回目光,腦子裡回想起人販子重複那個買家小姐的話,心裡忽生出一股悲涼來。

眼前的晴兒對於她的小姐, 可不就是一心一意麼?真如同那個小姐所言,她要的就是這種滿眼都隻有她而沒有親人的護衛。

但這個故事既然已經開始講,自然是沒有隻講一半的道理。

他深深寫吸了一口氣,“小姑娘的母親死了後,她父親帶著哥哥繼續尋找她,為此他父親還去做了很多偏遠地方的小官,也落下了一身的病症,直至過了不惑才絕望放棄,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卻是不想才在老家為官半年,便遇著天災,他自責作為丈夫和父親,沒有顧好妻女,作為朝廷官員,沒有對老百姓負到責任,便自縊而亡了。”

他說完,站起身來,活動著那隻被接好的手臂,“我的故事說完了,你走吧。”其實他這一次來,是想殺了這對道貌岸然的男女,可是眼下看著晴兒對那何婉音的崇拜,他不知道要不要繼續自己的計劃了。

晴兒那樣崇拜何婉音,自己若真得手了,她會不會傷心?

許清源一邊走,一邊看著隨意坐在地上的老百姓們,三五一成群,或是卷縮在樹下,過半的人都暴露在那烈日灼燒中。

明晃晃的太陽照得他也頭昏眼花,他甚至有些懷疑,彆是自己也得了瘟病吧?

嗚嗚咽咽~天空傳來熟悉的黑鳥叫聲,一時間地上卷縮著休息或是坐在一起哭訴的眾人,都在一瞬間爬起來,慌裡慌張地想要找個躲避這些黑鳥的地方。

但這裡是一處原野,不過零星點點的幾棵老樹罷了。

大部份的人都爭搶不得這最好的位置。

黑鳥飛過,即便是沒有停留下來,隻在上空中盤旋一陣,但那鳥糞還是稀稀落落地灑了下來。

不小心被鳥糞淋到的人仿若是名字被寫在了生死貼上一般,驚恐絕望地大叫起來。

但比他們更慌張更恐懼的,是他們周邊的人,不管前一刻到底是如何親密無間,這會兒個個都退避三舍。

許清源沒有躲,隻站在原地淡漠地看著這些人,覺得實在是滑稽,原來在生死麵前,什麼感情都是無用的。

於是他便又想,既然如此自己為什麼要考慮晴兒的感受呢?她那個樣子,都不記得自己和爹娘了。

所以當天晚上他揣著那筷子長的小刀,摸去了何婉音的營帳前,隻是可惜何婉音身邊除去了木青之外,還有一個晴兒。

而發現了帶著黑鬥篷的許清源,一巴掌將他拍飛,將他那五臟六腑都震得移了位的,也正好是晴兒。

晴兒氣憤都走上前,一如昨日拉著許清源不放時候的憤怒,嘴裡罵道:“你們真不知好歹,我家小姐為了幫你們,連瘟病都不怕,你們卻如此恩將仇報,叫我看看你到底是……”

但是那個‘誰’字沒有說出口,就隨著她一把扯開對方的黑鬥篷而露出來的麵容而卡在了喉嚨裡。

片刻後,她才驚呼起來:“怎麼是你?”

“我也想問,怎麼是你呢?”許清源很疼,但是他覺得更滑稽的是,這個親手了結自己性命的人不是彆人,而正是晴兒。

他說完這話,隻覺得這短暫又痛苦的一生裡,快樂的畫麵竟然隻有在父親未曾中舉之前。

那時候母親帶著他和妹妹在院子裡摘豆角,父親在草屋下讀書,母親溫柔賢惠,妹妹比較頑皮,鬨起來的時候母親總是唱:‘小白鴨,從小兩眼花,看不見爹爹看不見娘,隻能嘎嘎嘎~’

每次母親唱到‘嘎嘎’,妹妹不管當時候在哭或是在鬨,都會忍不住破涕為笑。

許清源此刻也不知怎的,嘴裡就忽然哼唱起來:‘小白鴨,從小兩眼花,看不見爹爹看不見娘,隻能嘎嘎嘎。’

隨著那最後一個‘嘎’唱完,許清源脖子一歪,人就沒了氣兒。

晴兒見過無數的死人,當然也殺過很多人!可不知道為什麼?她看到這個被自己一巴掌拍死的傻子,卻忽然覺得胸口處一陣刺痛,什麼東西好像離開了自己一樣。

但又奇怪,她整個人都好好的。

帳子裡,傳來檀香姑姑有些不耐煩的聲音:“你這個丫頭越來越磨蹭了,怎麼還沒好?”

晴兒忙扭頭回,一麵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害怕叫檀香姑姑看到自己這副樣子,“馬上來了。”然後不自覺地抬手,試圖讓許清源雙眼合上。

然這時候檀香姑姑已經出來了,“一個瘋子罷了,直接扔到那燒黑鳥的火塘裡,就說他感染了瘟病。”

“哦。”晴兒聞言,一把將這許清源還沒徹底僵硬的屍體扛起來,往遠處那邊燒黑鳥的火塘去。

何婉音不但從營地裡帶來了糧食和藥材,還鼓勵大家繼續用從前在城裡的辦法□□鳥,然後統一在不遠處的火堆裡燒掉。

明明這捕殺黑鳥的技能他們已經熟稔不已,在城裡一日日都是這樣過的,但不知為何,卻對這何婉音感激不已,隻覺得她是在救大家。

許清源的屍體被當成感染了瘟病的屍體扔進去,沒有誰有半點的異議,還誇讚何婉音雖為女兒身,但行事果決,頗有些女將軍的英姿颯爽。

以往晴兒聽著這些話,那心裡都是為自家小姐高興的,可是現在她滿腦子裡,都是許清源的那個奇怪童謠,以及他昨天說的故事。

她這是怎麼了?

磐州的災情越來越越嚴重,不過也的確是因為檀香姑姑的草藥煙熏,使得這些黑鳥並未往業州而去。

於是有人提議,何不將這藥方拿出來,讓四處都點上這樣的煙熏,然後將黑鳥驅趕到一處直接殺絕,瘟病就不會再四處傳染了。

但是這個方案剛提出來,就被何婉音大義凜然地拒絕了,“藥方倒不是什麼問題,可問題是這行商之人,哪個不奸?我們若是將藥方公之於眾,隻怕他們立即就將這些藥材坐地起價,到時候老百姓們一樣買不起,又有什麼意義呢?”

所以倒不如繼續將藥方瞞著,如此那些黑心商家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些藥材有這樣的用途,也不會漲價,她這裡也方便購買。

可事實上,她現在一個銀子還沒出,所用的藥材仍舊是上京帶來的那一批。

說來也是可笑,如今大家都將她做救世主一般來看待,竟然就信了她的話,甚至覺得何婉音此舉是為了大家著想。

然而她這裡捂著那驅趕黑鳥的煙熏舍不得拿出來,遠在靈州城外的賀知然,卻已經配置出了治愈這瘟病的藥方。

想來老天爺不忍見著人間變成地獄,在經過一開始和韓知意定下的藥方改良了上百次後,終於有人吃了這湯藥,身體的高熱逐漸降了下來,再配合著此前的就提煉出來的藥丸子,甚至的紅疹也開始消失。

隻是有些像是天花那樣,大抵這些感染的人即便是治好,往後也會如同麻子一般,反正相貌會出現大變故,且不會好看。

但性命當前,容貌醜美又算得了什麼?

第一個人被治愈的消息傳進城裡,陳慕剛好緊鑼密抽地送來第三批物資。

靈州城裡的老百姓們早就不短缺各類物資了,所以這些都將要送去全州腹地。

而這瘟病既然已經有了藥方子,且和感染時候一樣,病勢來得快,去得也快,那些輕症狀的幾乎是三頓藥人就恢複正常了。

所以這第一批被治好的全州老百姓們,主動擔起了這個往全州白亦初他們送物資的責任。

周梨已經不知道多少天沒有休息好了,這個消息讓她那顆懸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隨著物資隊伍去往全州,那邊的消息也逐漸帶回來。

白亦初一行人以及在全州同他彙合的杜儀表兄他們,因日日都服用那防禦的湯藥,所以並未被感染。

如今這賀知然研出來可治好瘟病的藥方帶過去,好消息更是接二連三傳過來。

周梨其實一直最擔心的就是公孫曜了,不過如今聽說他也是退去了高熱,應該不過是一兩日就能下床。

何況還有那石雲雅衣不解帶地照顧著,想來是很快的,隻是聽說他當時滿臉的紅疹子,如今雖是瘟毒已經退卻,但和所有染了瘟病的人一樣,那紅疹子是不紅了,卻在他們的身上永遠留了下來。

但周梨和所有的人一樣,現在也不管什麼麻子不麻子的,覺得能活下來就是萬幸。

瘟病的治愈,讓滿城其實已經處於深度疲憊中的眾人又忽然打起了精神,讓整個城池繼續穩定運行著。

而隨著大家身上的瘟病逐漸治愈,那每日怎麼都驅趕不完的黑鳥,卻逐漸少起來,不知所終。

隻是對比起全州老百姓們從瘟病的痛苦中解脫出來的歡喜,磐州這邊還靠著何婉音他們的藥煙驅逐黑鳥的老百姓們有些開始力不從心了。

也不知從哪裡傳來消息,說是磐州的老百姓們已經治好了瘟病。

何婉音也聽說了,她自然是不信,隻看朝身旁的檀香姑姑,“姑姑這裡都還沒想到辦法,試問這天底下誰還有這等本事?我看不過是有人故意散播謠言,想在營地引起騷亂,謀取好處罷了。”

檀香姑姑雖更為擅長於毒,但是她將那瘟病看作一味毒藥,所以對於研發這治好瘟病的解藥,也是自信滿滿。

不想卻聽晴兒說道:“可是,聽人說,是賀知然配置出來的藥方。”

她這一說到賀知然,彆說是檀香姑姑了,就是何婉音也猛地抬起頭來,兩人眼中皆是震驚。

旋即那何婉音就便喊來木青,“你快馬加鞭去全州方向,與我查出個結果來。”木青和自己一樣,天生的體質問題,是不會怕任何瘟毒的。

木青很快就去了,何婉音仍舊是一臉的不信。

可是這消息卻像是帶著翅膀一般,不但在這災民營地裡傳遍,使得大家蠢蠢欲動,打算啟程朝著全州方向去。

連後麵大營裡的李司夜他們也聽說了,這對他們來說,其實是個好消息,李司夜更是連夜就上奏朝廷,在提及那陛下三番幾次都沒請到的賀知然為何出現在全州,他猶豫了一下,最終寫下了自己親自拜訪,三叩九跪,才請得了賀知然出山。

換一句話說,是他救了這些染了瘟病的老百姓們。不是他去請賀知然出山,賀知然如何有機會研發出藥方來?

也是如此,他的隊伍才晚到。

其實李司夜將這請得賀知然出山的事情攬在自己的名下後,還是有些擔心的,生怕到時候那賀知然不配合自己。

可是旋即又想,那全州的官員都死絕了,磐州也差不多,靈州原在邊陲,現在磐州都這副樣子,那靈州又能好到哪裡去?

而且聽說公孫曜也在這瘟病中丟了性命。

如此,現在除了自己,這幾個州府再沒有一個主事者,那賀知然也就隻能來找自己了。

反正李司夜不信,這天底下真有人不愛這功名利祿的,如今賀知然救了那麼多人,隻怕就等著朝廷的封賞呢!

一麵安撫著有些擔憂的統領們,然後偷偷跑出大營和何婉音見麵。

自打何婉音住進災民們的營地之後,便沒有再回來過,這叫大營的人都對她這個女流之輩十分佩服。

卻不知道,每天晚上李司夜都跑去同她見麵了的。

此刻月黑風高,兩人在斜坡後見麵,自然是要提起那賀知然配置出藥方之事。

李司夜隻將今日上奏的折子內容告知與她,何婉音聽了有種十分欣慰的感覺,“阿夜你終於曉得要為自己籌謀了。”

這話叫李司夜有些愧疚,“都怪我,從前太過於老實天真,我若早些醒悟的話,現在就不會讓你跟我在這種鬼地方吃苦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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