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我希望不是以戰止戰,而是民心所向。”
誰還不希望是這樣呢?可是周梨也不知道,畢竟向來這天下的諸侯們,都是靠著打出來的。
跳過這些個沉重話題,方說起杜屏兒來。原來昨晚她已經來見過杜儀了,兄妹本許久不見,但因杜儀這裡事情繁多,所以也沒能多說幾句話。
所以今兒杜儀也要去杜屏兒家裡,更要到周梨家去拜訪元氏和周秀珠。
隻是周梨一聽,忙笑道:“那不必了,我出門的時候,我姐他們已經先去了幼兒館裡,你怕是遇不著,倒是屏兒那裡,掛念你得緊,隻怕還有好多話要和你細說,你去瞧她便是。”
聽得她的話,杜儀的心情就甚好了,“這樣也好。”有個事情做起來,人到底是精神些。
又引了周梨見過一些人,這才放了周梨回去。
杜儀的到來,以及他身邊的各路人才,一下將周梨的疲憊都分去了過半,使得肩膀上的擔子一下輕了不少。
就隻管著金商館和神農屬這兩邊了。
金商館這邊她幾乎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外麵是顧少淩在張羅,水上走貨又是顧少鳶親自承辦,反正到目前為止,是沒有出什麼意外。
至於神農屬就更不必多說了,在這獨天得厚的好環境裡,育苗速度之快,也讓他們能更快將這實驗計劃給推進。
從杜儀那裡出來,也是悠哉到家中,聽得林衝說蘿卜崽回來找過自己一回,便曉得他已經將事情給辦成了。
當下便喊了羅孝藍來,將那何曼娘之事道之與她。
羅孝藍對這公堂一律,最是清楚為過,有她執筆,居理清楚明晰。
周梨這去將何曼娘接來,隻鼓勵著她將那鳴冤鼓給敲響。
這樁案子沒有什麼懸念,蘿卜崽今兒引得李大牛將那些打女人的話都給道出來,當時不少人聽著,都是證人。
所以白亦初這才穿上那七品縣令的官袍,敲了幾回驚堂木,這案子便定了。
判了他們夫妻和離,這李大牛因妒謀害他人因年代久遠,無從考究,所以隻發配去了那臨淵窪裡挖礦。
當然,還先敲打了他幾個大板子。
李大牛萬萬沒有想到,何曼娘一夜不歸家,居然跑到衙門裡把自己告了?直至聽了白亦初的宣判,自己被扒著褲子往長凳上按,他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和自己玩笑,隻掙紮著叫囂:“憑什麼打老子?男人打女人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老子的媳婦老子還打不得了?”
這話若是他在彆的州府說,想來是有不少擁護者的。可這裡是屛玉縣啊,不管是南邊的山民們敬重的紫蘿山鬼,還是北邊奇蘭鎮山民們供奉的卓瑪大神,都是女人身份。
更要命的是南邊的山民們,幾乎還處於母係社會,不管是一個寨子或是家族,大小事情都是由著女人來當家做主。
所以他這話一說出口,就被看熱鬨的人扔來了個果核,直接敲在他腦門上,一時打得他兩眼冒金星。
到底是屛玉縣第一樁開堂審,所以來圍觀的老百姓們也不少,尤其是聽說他將那媳婦折磨得身上沒有一塊皮肉,眼下還不服氣,更是引得不少信奉紫蘿山鬼的山民們臭罵。
而控告者何曼娘此刻是有些懵的,她沒有想到壓在自己頭上這麼多年的大石頭,竟然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搬開了。
隻在堂上就忍不住痛聲大哭起來,“我若是早些遇著你們,得少吃多少苦頭啊!”
有了李大牛這個案例,老百姓們家裡也曉得,便是自家女人也隨意打不得,不然衙門也要管。
此前剛傳出消息的時候,有人不解:“衙門管得怎這樣寬?床頭的事情管不管?”
有人懟了他一句:“衙門裡管得不寬你吃的啥?哪裡來的田地?”
李大牛被送去臨淵窪的第三天,晴兒就被公孫曜的人送來了。
隻是整個人處於一種癲狂狀態裡,安靜的時候蹲在角落裡抱著膝蓋自言自語,發起狂來便是要殺人泄憤的模樣。
不得已公孫曜找人做了個鐵籠子將她關在這裡,以至於她一出現在這城裡,就引不少目光來。
畢竟前有李大牛打媳婦被發配去挖礦之事,這是何人如此大膽,居然將一個小姑娘五花大綁地關在籠子裡。
不想這一上前打聽,卻是聽說著小姑娘武功厲害著,身上中了奇毒,怕發狂起來失手殺人,沒奈何才將她給關起來。
周梨也聽得了這消息,連忙從金商館拔腿跑來看熱鬨,然還沒擠到人群中,就聽得殷十三娘說:“這是何婉音身邊那個武功厲害的丫頭,好像叫晴兒來著。”
那還真是個大人物了。周梨心中一驚,連忙進了衙門,卻見賀知然已經被請來了,正在給這晴兒紮針解毒,周梨從窗戶往裡探了一眼,隻見那晴兒滿臉的痛苦。隻朝白亦初悄悄問:“你表哥如何抓到她的?”
殷十三娘不是說著晴兒武功極好麼?泥鰍一樣不好抓,滑不溜秋的。
白亦初隻將公孫曜寫來的信一並給她瞧,“像是起了內訌,她叫何婉音拋下來。”如此也側麵證明了公孫曜在靈州城裡抓到的那幾個可疑之徒,就是何婉音的人了。
周梨還是覺得有些不應該,一麵想起大家都說晴兒武功高強,便有些擔心地看了看屋子裡,“彆叫一會兒將她治好了,反手對賀大夫動手吧?”
“那倒不會,賀大夫已經提前封閉了她的任督兩脈,內力使不上勁來,什麼都是無用功。”白亦初回著,拉著周梨就往院子裡的鳳凰花樹下的小涼椅上坐,“這兩日與杜儀表哥商議書院之事,忘記問你小蒼山下如今進展如何?”
“一切皆順利,我眼下倒是擔心下麵寨子裡的工坊可是都開設起來了?就這幾日裡,全州搬遷來的老百姓裡,每日最起碼有二十來波去找孝藍那裡開單子,要做生意,店鋪什麼的還好說,但燒磚燒瓦的也不在少數,還有那釀酒的。回頭若是他們那計劃書拿來還有些譜,我便都給批了。”反正人口眾多,消耗品自然也增多了,所以她是十分鼓勵大家都勞作起來的。
說起這事兒,少不得問一句:“磐州如今什麼消息了?”畢竟全州活下來的老百姓們,幾乎都在這屛玉縣安家立業了,那磐州又如何呢?
白亦初搖著頭,“聽杜儀表哥他們說,那邊災情基本上已經穩定,李司夜急匆匆拔營趕往豫州去後,就由業州知府來接手,想來也在陸續恢複中,隻不過全州到底是可惜了,成了這真正的荒山野嶺。”而且那麼多人,最後活下來的,不過是七八萬罷了。
又或許是老天爺給屛玉縣和靈州一個發展的機會,先是紫蘿山脈將屛玉縣給隔絕在外,後來又有這全州地龍翻身,再無人煙,把靈州隔絕在大虞的版圖之外。
隻是白亦初想著他們這裡倒是無人問津,安安逸逸了。可到底是有一顆赤子之心,但凡一想起豫州齊州真開戰了,心裡還是對這些人心中怨恨。“他們到底要打什麼?”這做皇帝又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那邊可是有風聲?”周梨試探地問道。
白亦初搖著頭,“暫時還沒有,若李司夜還是拿原來到全州救災這個速度,隻怕還要走半個月呢!”但白亦初想著這是戰事告急,李司夜該不會拿這個事情來開玩笑才對。
“他倒是知曉了個去處,偏這何婉音如今不知是回了上京,還是繼續隱匿在靈州城裡,隻盼著賀大夫快些將這晴兒給治好。”周梨想不禁歎了口氣。
“彆擔心,什麼劫難到熬過了了,我不信如今我們這許多人,還會栽了她的手裡去。”白亦初傾身安慰著,正要說什麼,那房門忽地打開了。
隻見賀知然從中走出來,便急忙迎上去,“如何了?”
“暗器上毒,倒是沒有什麼大礙,隻是我瞧心緒之病,卻不是藥石可醫。”賀知然無奈搖頭,“鑒於她如今那心神不穩,她那任督兩脈,莫要給她通了。”
白亦初應著,和周梨到那房中,隻見晴兒白著一張臉,半死不活地躺在那床上,嘴裡喃喃念叨著:“你害我全家,我要殺了你。”一時又說自己殺了自己的兄長等等。
這倒是將兩人給難住了,若是知曉她兄長是哪個,還能查出個什麼眉目來,沒曾想她竟然氣急攻心糊塗了去,那還有什麼個用處?
“怎麼辦?”兩人麵麵相覷,本來還以為是得了個關鍵人物,沒準能從她口裡撬出些關於何婉音的消息,哪裡曾想竟然真瘋了。
“先關著吧,這會兒殺了也無用,沒準哪一日她忽然就好了。”白亦初思略再三,最終將晴兒收押起來。又想她失了智的事情,那何婉音還知道曉不曉得呢!若是不知曉,晴兒到底還是有些用處的。
而如今也隻能這樣了。
白高興了一場,周梨難免是有些無精打采的,回頭隻和殷十三娘說起,殷十三娘一聽,卻是罵起那賀知然來,“他不是號稱天下第一的神醫麼?這腦子有病他也治不得,好意思?”
周梨和她說,本意也不是要她去罵賀知然,無奈笑道:“與賀大夫沒個什麼關係,想是那晴兒受了什麼大刺激吧。”
“你們不常常說要以毒攻毒麼?她受了什麼大刺激能傷腦子?你們給她製造更大的刺激得了,沒準就開竅了。”殷十三娘這是話糙理不糙。
但周梨上哪裡給她弄刺激?也不曉得她為何變成這個樣子的。倒是羅孝藍來找她,說南眉河那邊又來人催,問她幾時去南眉河,那邊的工坊都開設起來了。
說起來,周梨到了這屛玉縣,也隻遠行過一次,就是上一次和殷十三娘去半月鎮。
南眉河她還真沒去過,當下也計劃著,隻將那紫蘿雜貨鋪全權交到了莫元夕手裡去,小蒼山又有盧晉安,她就沒有什麼擔心的了,自己帶了羅孝藍和殷十三娘,也打算往南眉河去。
剛巧挈炆也要去,便一道同行。
日暮煙波,水麵上的如畫風景自是說不完,但仍舊叫人目不接暇。如今河麵也比不得從前了,多的是船隻來往,好生熱鬨著,半點不清冷了。
各個渡口邊也逐漸恢複了些酒家客棧,倒也不必再像是從前一般歇在河麵或是樹上,隻要出幾個小錢,就能睡到安穩安全雙保障的床鋪上。
周梨自然是願意住客棧的,倒也結識了不少路人。
三天後到了這南眉河,也是趕巧了,正遇著公孫溶的從顧家借來的船隻,帶著公孫府裡的家眷們下船來。
崔氏隻當周梨是來接她們的,感動不已,隻上前一把拉起周梨的手:“這些日子,叫你們吃苦了,你不曉得自打你們離開上京後,婆婆一日沒能睡好,總是憂心你們。不過如今倒好,一家團聚在一處。”
周梨也忙與她寒暄,又去給霍琅玉見禮攙扶。
隻是周梨見霍琅玉精神頭子倒是比在上京的時候還要好許多,便笑問:“這山這水可是叫您滿意?”
“好地方。”霍琅玉也沒有想到,這個在大虞版圖上總是叫人遺忘掉的一角,居然是這般景象,叫她看來並不比那儋州差什麼,最多也就是早前水路不通罷了。
又見周梨在跟前,自是滿臉的笑顏,“我年歲大了,本不願意麻煩大家,隻是一想到不知何時才能見到你和阿聿,我便憂心得很,這一次來了,不管如何,我要喝了你們的喜酒,不然到了閉眼那一天,我也不會瞑目的。”
崔氏聽了這話,隻忙道:“娘莫要胡說呢!您是要活一百歲的。”一頭又忙著指揮自家公孫冕和其他兒子們搬運行李等,可謂是忙得不可開交。
周梨見著也不是叫他們在碼頭上站著說話的道理,隻叫挈炆那邊收拾了個臨時小住所出來,給霍琅玉休息,然後自己安排船隻。
隻是這去往屛玉縣,卻是隻能小船,她又怕霍琅玉不習慣,隻與崔氏商議,“要不,我給姑姑安排馬車,叫她乘車吧,慢就慢一點。”
崔氏給否定了,“你倒不必擔心這個,我瞧婆婆如今倒不是來逃難,反而頗有些歸心似箭的意思,隻怕現在就恨不得已經飛到屛玉縣去了,你還要叫她在馬車上搖搖擺擺慢吞吞的,不知要將她急成個什麼樣子。”
周梨見此,便道:“那好,船隻已經到河邊去了,等行李都裝得差不多,我再來請姑姑上船去。”一時又好奇,“我一直沒顧得上問,上京那邊,你們走得開?”
崔氏聞言笑了,“你那幾個不成器的侄兒在軍中又沒有頭銜,你二表哥在全州的噩耗傳去上京,老太太便將誥命披上,進宮去求了,隻說要接二郎歸故裡去,多少雙眼睛看著,便是心中不願意放人,可他哪裡有不允的道理?”
周梨沒曾想,公孫曜這‘詐死’倒是得了兩用。在靈州城裡做個新來的知府,無人認識他,上京那邊又真當他死在了瘟病裡,輕而易舉放了公孫家走。
至於那些三親六戚們,崔氏也都打典好了,倒也不必擔心什麼。
可見這一次來靈州城,是做了萬全準備的。崔氏說著,又好奇地問道:“我聽說雲雅跑去全州照顧二弟了,如今她又在何處?”
“與二表兄一般,在靈州城裡。”周梨回著。
崔氏聽罷,立即笑起來:“如此,怕也是好事將近了。”說起這事兒,少不得將石雲雅那個庶妹罵一回,好在那庶妹最終也沒得個好下場。唯獨是有些擔心,那上官飛雋願不願意石雲雅這個嫂子再嫁?
“他多半顧不上了,你到了屛玉縣裡,就曉得這孩子如今在忙什麼。”周梨想著自己從靈州回來了這麼一陣子了,也總共才見過兩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