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第 98 章 三合一(2 / 2)

尤其是大雪天裡,阿黃跟他們一起四處躲避流民,那些日子,時常曆曆在目。

其實人當活在往後,從前的這些個記憶,仿佛夢一樣,早就已經結束了,現在正在繼續下一場夢呢!

而且親人們如今幾乎都在屛玉縣裡,所以其實周梨也很納悶,自己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想回蘆州去看一眼呢?

“那我們就去。”白亦初語氣很是漫不經心。

所以周梨也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直至五日後,柳相惜也來了這南眉河邊上。

這時候被野人們砸壞的船隻,能修繕繼續用的,已經修好了,不能用的,作了柴火。

但這船是出行的必須工具,所以大部份寨子裡的青壯年們,如今都在山裡尋找那合適的木料子。

如此寨子裡就顯得清冷了幾分,周梨那時正同幾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們正襟跪坐在涼亭裡疊荷花。

這是明早要送去山腳下紫蘿山鬼廟裡的,所以小姑娘們的神情都十分虔誠,這導致周梨也不好摸魚,見了柳相惜從眼前路過,也隻堪堪抬眼打了個招呼。

等著和小姑娘們疊完了荷花,又串了幾個茉莉花環,這才告辭去河邊。

挈炆的臨時住所又搭建起來了,不過這次離河邊遠了些,房屋也牢固了不少。

周梨來時,他們三個也不知在講什麼,爭得麵紅耳赤的,挈炆明顯是輸了,周梨正巧聽著他說了一句:“要走就走,錢給我留下來!”

“什麼錢?”周梨心中隻疑惑,一雙美眸來回在他三個人身上轉悠,終究是沒探出個什麼來。

挈炆沒等白亦初和柳相惜開口,那張帶著西域風的漂亮麵貌上就滿是憤意,先是指著白亦初:“他要離開屛玉縣就算了!”然後又指著柳相惜的鼻子,“你跟著去瞎湊什麼熱鬨?彆和我說掛念你爹娘的鬼話,咱們也不是頭一日認識,你幾時想過你爹娘呢?”

“我出去見見世麵總是可以的吧?”柳相惜不想與他爭論自己是否心裡掛記爹娘之事,但覺得是走南海這個方向,那何婉音不是極有可能已經離開靈州,往豫州趕了麼?

那就遇不著,有什麼可擔心的。

周梨這也才反應過來,鬨個什麼。“要遠行啊。”

“是啊,阿初要帶你回蘆州呢!”挈炆有些這語氣略有些陰陽怪氣的意思。

周梨有些吃驚地望向白亦初,“我那日就隨口一說。”

白亦初解釋著:“不是,我原本也是打算去接雲長先生他們的,順路的事情。何況現在屛玉縣有你表哥,靈州城有我表哥。”這樣的好時機,不出去還待何時呢?

周梨明白了,因為柳相惜也要趕著去,所以挈炆在氣惱隻被丟下?她不確定地看朝挈炆:“你也要去?”

“我不去。”挈炆的氣還沒消散,把臉彆到一處。

周梨見大家僵在一起,誰看誰都好像不順眼一樣。便轉過話題,問起柳相惜,“那晴兒如今怎樣,可是有好轉?”

柳相惜搖著頭:“虧得神醫見天給她紮針。”卻是不見效果,反而是從那個姓黃小麻子跑去不知和她說了什麼,竟然探出了些話來。

一時隻看朝白亦初:“那當初從全州帶來的那個擅長牧馬的小麻子,姓黃可還記得不,你曉得他是誰麼?”

白亦初早就快將這個人忘記了,畢竟從全州歸來的途中,他就將全州那邊瘟病裡治愈的小年輕可提拔了不少。

好在這牧馬的隻有一個,叫柳相惜指出來,也是頗為好奇,“怎的,他難道和晴兒還是個什麼舊識不是?”但白亦初隻覺得不應該,那晴兒隻怕和這黃家生還不曾見過麵呢!更何況兩個看起來也是那不相乾的。

哪裡曾想,柳相惜卻笑得滿臉神秘:“這你就不知了,這小黃身份玄乎著呢。”

他絕對是故弄玄虛的,周梨覺得。

因為那彆開臉的挈炆轉過頭來了。

果然,柳相惜那餘光裡察覺到挈炆也好奇地看來,才慢條斯理地說道:“他可不是彆人,是那全州知府段敏圭的親兒子。隻奈何那段敏圭一家嫌貧愛富,跟著長慶伯爵府搭上好,又套用了他堂兄弟的名字中了舉,入了這仕途,便看不上糟糠與這黃家生,是百般折磨著。”

“既然是不喜,那段敏圭為何不休或是和離了也好,何苦將人留在身邊折磨著?”挈炆果然對這樣一類事情是感興趣的,剛才還在氣惱,這會兒就忍不住發言。

“這又要說起何婉音了,其中便有她的手筆。”柳相惜如今還在惋惜,那時候自己不在當場,後來也是從商連城那裡聽來的。

說是這何婉音非不許她這舅父大人休妻,偏段家又是靠她發家的,哪裡敢違背她的意思?隻能留了黃氏母子倆。

但終究是不喜的人,怎看都厭惡,便是百般羞辱折磨。

不過挈炆明顯是沒有聽出重點來,還道:“如此說來,這黃小子母子倆,與何婉音倒是有交情的,不然她如何護著不叫和離?”

“何來的交情?那黃家生恨她入骨,她自己年少沒有娘,便自以為要護住黃家生母子倆,卻是丟了那樣一句話就不多用心管,害他母子倆受段家蹉跎。也是如此,段家生曉得晴兒在我們這裡關著還瘋了,便是改了姓氏,也跑來與我們道之這晴兒的消息,又去與晴兒說了幾句話,才叫晴兒勾起了她的傷心往事,道出了幾句來。”

柳相惜講到這裡,也是忍不住歎了口氣,“相比起這晴兒來,我們倒都是幸運人。”

周梨幾乎已經將何婉音身邊的人當做是一丘之貉,所以聽得黃家生和那何婉音的關係,也是起了幾分防備。

隻是後來見柳相惜說這黃家生母子因何婉音好心辦壞事,遭了多年欺壓,曉得不是一路人了,才鬆了口氣。

忽又聽得柳相惜講晴兒悲苦越過眼前眾人,不免也是好奇起來,“你且細說。”

不過說來,他們也不知多少信息,隻是從晴兒嘴裡拚湊出來,她爹竟是那磐州瘟病爆發無法阻止後,自縊謝罪的許大人。

白亦初聽得這話,也湊了過來,“聽我二表兄說過這個人,聽說是有些才能的,卻不願意巴結上官,也不活動上方,隻一直在下頭做些芝麻小官,貧瘠富庶的地方都走過,仍舊是兩袖清風,說是為了找什麼女兒。”

彆說著晴兒便是他丟失的女兒吧?

沒想到還真是了。且這晴兒叫許大人的兒子認出來,卻不知為何,反而跑去刺殺何婉音,卻把命丟在晴兒手中。

說到這裡,眾人都傻了眼,也是反應過來,“這便是晴兒得瘋病的緣故?”

“何止是這樣。”柳相惜搖著頭,“那何婉音身邊不知到底有多少能人異士,聽說當年許大人的夫人帶著女兒投奔他的時候,路上叫何婉音看中了晴兒,覺得是個好刀子,便找了人販子去偷,自己又從人販子手裡買,從此叫晴兒感恩戴德。”

也是這般,晴兒為了保護何婉音,把自己的親兄長殺了後,才細細想起幼年那點稀薄的記憶,她娘為了鬱鬱寡歡死了,她爹四處找他沒好好奔前途,兄長還死在她手裡,可不就瘋了嘛。

挈炆聽得這些話,一時隻同情無比地看著他們幾個,“如此說來,你幾個果然是萬幸了。”但也是這樣,他越發擔心,“接先生之事,大可安排旁人去,這近年來樁樁件件的事情,都分明指出了那何婉音非尋常凡輩,你們若是一味要離開這屛玉縣,可曉得要擔多大的風險?”

在這裡,到底是性命之憂還可保障。

頓時屋子裡一片寂靜。誰都怕何婉音,殺不死,每次還總會牽連彆人。

白亦初這時候已經起身了,站在那小窗軒前,外麵的河風不顧一切地灌進來,吹得他長袖亂舞,挺拔的身形也把窗戶外麵的光擋去了過半,他大半個身影也被湮沒在陰影中。

目光怔怔地望著窗外不遠處的平靜河麵,好一會兒他才歎了口氣:“可是,我終究是要出去的。”他的手臂不知何時覆上了窗柩:“我這一雙手,長槍練了許多年,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去那沙場上奮勇殺敵的麼。”

這是誰也不願意提的事情,雖說自小到大,那天災也遭了好幾次,但總算是生於安樂太平中的,誰也不願意開戰,更不願意去那戰場上。

更何況現在的白亦初到底非年少滿腔熱血,隻想著上陣殺敵,拿軍工換功勳,不求什麼大將軍,但也願意做個沙場校尉郎,叫周家光耀明楣的年紀了。

這個時候多了許多沉穩的他,更多的考慮在於身邊的人,和眼前所看到的蒼生黎民。

可是,要定江山,必然是要戰的。如果能靠著百家爭鳴,群戰舌儒,已能平天下的話,那便不會有什麼國破家亡,血濺山河之事了。

小廳裡又陷入一場沉寂之中。

大家良久無語。

也不曉得是過了多久,外頭傳來金瓦寨的小姑娘來找周梨的聲音:“阿梨姐姐,你在麼?”

周梨起身探出去,隻見幾個穿著長筒裙的小姑娘頭戴著剛剪下來的蛋黃花,小臉上塗抹了些胭脂,看起來十分俏麗。“阿梨姐姐,寨主奶奶請你們過去吃晚飯,我們馬上就要過新年了,你們要留下來一起過年麼?”

是了,是該到他們過年了。

和漢人剛好截然相反,他們的新年是這個月份過的,且還有那潑水的風俗,被潑得越多,得到的祝福就越豐盛。

周梨當然是有心參加的,但是無奈晚些得了白亦初的話,柳相惜早就安排好了船隻,明日他們就可以啟程去往南海。

周梨隻覺得有些急促了些,該回屛玉縣同家裡人說一聲才是。

卻得了白亦初的話,“這南眉河和南海數年來一直未曾通線,除了以前河道狹窄堵塞,更為重要的還是這邊雨季的降水量極其不穩定,今年明顯比去年少雨,再過一陣子那河水該降了,想走也走不得。”所以還要抓緊些,催促南海那邊的船隻早些過來,不然再拖下去,這邊不落雨的話,船隻該擱淺在半道上了。

這是周梨此前不知曉的,也是詫異,恍然大悟,“我就說了,若隻是堵住河道,為何朝廷不願意疏通河道,如此開放這屛玉縣,此處早就已經成了第二個儋州。”卻不想,原來還有這一層道理,可是那些書本中,卻不見有記載。

也是如此,哪裡還有時間讓周梨回屛玉縣?彆到時候回來,船是出不去這南眉河了。

畢竟下雨的事情,還要看老天爺。

好在這降雨量隻會影響到河麵,卻不會影響到果園農田,這點倒是叫周梨放心了許多,“那還算好的。”

隻是這一夜燈火搖曳,那金瓦寨裡的姑娘們圍著火塘,身後是一片片竹林,纖細修長的身影在火光和竹影裡徘徊,跳著她們最為擅長的孔雀舞。

白亦初是有主的,這是眾所皆知,但那挈炆和柳相惜兩人隻顧著和同大家推杯換盞,等反應過來之際,卻發現那腰間多了好些精致的茉莉花環。

兩人皆是嚇得不輕,連忙找了借口,匆匆回了河邊住所去。

原來這新年即要到了,姑娘們也是趁著這年前禮,開始給自己未來的孩子相父親。

柳相惜雖沒有挈炆那就張俊美得誇張的臉龐,但他渾身上下每一根頭發絲都在告知天下他有錢。

誰還不愛金銀玉石了?自是有人好他這一款,何況本來也是個清雋麵相,腹中自有詩書華氣。

所以往他倆人身邊皆然是丟了留著自己名字的花環,若對誰有心意,今晚可與他倆留窗進屋去。

周梨見他兩人落荒而逃,也是笑了一回,後來喝了些米果酒,有些微醺的意思,方喊著白亦初一道回去。

金瓦寨的人曉得他們明日就要啟程去,明明狂歡了半宿,那夜儘天明之際,還去果園裡與他們摘了不少新鮮果子來。

等著周梨上了船,隻見著滿眶的新鮮果子,那心中也是萬分感激。

周梨行過幾次船,然皆是在縣內的小河道上,這寬廣波瀾的南眉河上還是頭一回,隻見兩岸風光疾馳而去,入目皆是陌生山巒疊翠。

他們這一次是簡行,並非去遊玩,所以也沒有帶羅孝藍,隻叫殷十三娘跟在身旁。

這船是柳相惜的,自然不缺他家的人,隻是不知為何,周梨覺得他家這船上的人著實是奇怪,暗裡似乎一雙眼睛總是偷偷瞧自己。

不免是讓她覺得怪異,隻和那柳相惜提了一回。

卻不知那柳相惜年少之際,心中所慕正是她,也是後來在上京忽然就悟了,有白亦初在跟前,他輸了的可不單是和周梨的少年時光。

他想自己既然沒有白亦初的武功,也沒有白亦初的謀略膽識,還沒有白亦初跟周梨的青梅竹馬,拿什麼來和人拚麼?

何況白亦初待周梨,又不是不好。他自己覺得跟白亦初做知己朋友都是合得來的,相互認識的朋友也是一樣言語,於是便常來往一處。

後來有了周梨那夢,他就確定作罷,從此後想著做個朋友也使得。

但是他家裡也不知從何途經曉得了,按理他這個愛慕之心也是藏得足夠好,除了當初在身邊照顧的那個小廝,哪裡還有誰?

可如今他母親就在這船上,還易容裝扮成一個灑掃的婆子,叫柳相惜自打上了這船後,便猶如坐針氈。

偏又不敢表現出來,到時候自己沒了臉麵不說,往後還怎麼繼續做朋友呢?

於是曉得他母親總暗裡瞅著周梨,也是發愁,說了幾次沒用,這會兒又叫他給遇著,三魂給他嚇了七魄飛出去,隻趁著周梨還沒發現,一把將他母親給拉住往船艙裡去,“老娘啊,小的時候你們說為了我好,不願意同我來往,我倒是不記恨什麼。可如今我大了,各樣事情我自己都是能做主的,何必又這樣跑來守著我?”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