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她應了一聲,一個漂亮翻身輕盈盈地落到周梨麵前,“我有話問你。”然後抓著周梨的手臂就要她坐下聽自己說。
周梨甩開她的手,“我要打水洗漱,沒空聽你廢話。”又見她如此精神,“看來昨日的傷好了?”虧得晚上朱嬛嬛和上官飛雋去小蒼山的時候,還擔心不已呢!
顧少鳶聞言,“好了好了。”一麵殷切地先跑到井邊給周梨打水,“我不是和你廢話,而是想不通一個事情。”
“什麼事情?”周梨見她主動給自己當起丫鬟,那就勉為其難聽她說幾句。
便聽得顧少鳶喪氣地說道:“我大概,有點水性楊花,或者見異思遷?”
周梨皺起眉頭來,旋即想起那鐘離相如的溫柔體貼,表示十分理解,笑道:“怎麼,你覺得自己喜歡鐘離公子了?那也沒什麼,畢竟人的確很優秀又溫柔,昨晚送你回來後,仍舊不放心,跑去咱們對麵借了人家小店的廚房,替你煮醒酒湯呢!”
城中夜生活日日有,街上多的是賣醒酒湯的。
人家偏不,主打就是個親力親為。
親自抱她回來,親自去煮醒酒湯,是個女人怎麼可能不沉淪呢?
顧少鳶驚訝地看著周梨,“你怎麼知道?”不是驚訝鐘離相如送自己回來又去煮醒酒湯,畢竟這些都是基本操作,早前他背自己,給自己投喂各種現成的零食,所以送自己回來和煮醒酒湯壓根算不了什麼。
她驚訝的是,周梨怎麼知道自己喜歡鐘離相如了。
“你要不是的話,犯得著一大早就跑到樹上倒掛金鉤?”按理,這個時候顧少鳶還在呼呼大睡才對。
顧少鳶聽到她的話,讚成地點了點頭,“是了是了。”但一時又慌起來,“怎麼辦?我這樣是不是太……才想著不喜歡這顧羧,畢竟我追著他實在沒意思,半點回應都沒有,可沒想到我才產生放下這段感情的想法,我又覺得鐘離好,嗚嗚,我是不是有病啊?可是昨晚我心跳得好快,而且我和他在一起,真的不要太輕鬆,你知道什麼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麼?”
周梨見著如此激動又不安的顧少鳶,十分肯定,這位姐妹這次是真的墜入愛河了,就是墜得有點快。
可見這鐘離相如是有點東西的。
“沒病,姐妹你就該這樣,彆人對你好追著你跑,好過你去對彆人好追著彆人跑要好。”她忙著刷牙,說完忙開始洗牙。
顧少鳶就像是條尾巴一般追在她身後,不死心地問:“我這樣真的好麼?我覺得我變心太快了。”畢竟早前她還以為,可以一直喜歡顧羧的。
說完就著急地守著周梨身旁。
周梨那邊慢條斯理漱了口,“心動這個事情,哪裡分什麼太快太慢,人家還有一見鐘情的。你這還好,最起碼是先決定放棄了前一段感情,才心動的,這臉道德上都沒犯錯,不挺好的嘛。”
“有道理。”顧少鳶覺得周梨這話很對,連連點頭,但又隱隱有些擔心,“可是,萬一我和他表白,他會不會覺得我太輕浮了?”畢竟自己此前才朝他哭訴上一段感情的悲哀。
如今想起來真是萬分後悔啊!頓覺沒臉再見鐘離相如了。
一麵又覺得自己實在無情無義,“當年顧羧拿命救我,我還以為這一輩子,我都會很愛他很愛他,可是現在……唉。”
周梨其實一直都以為,顧少鳶喜歡顧羧,是因為小時候就認識,青梅竹馬的情意,然後日久生情。
哪裡曉得忽然聽她說了這麼一句,難免是有些意外,“所以你就狗血地想要以身報恩?”
“啊,不然呢?他即便不是顧家人,但生在顧家,哪怕是顧家下屬,但也不缺銀錢,我除了以身相許,還能如何?”顧少鳶不覺得這哪裡有什麼錯?
周梨卻抓住了下屬這兩個字,“可你是顧家小姐,他保護你不是他的責任麼?不然那高昂的月錢,他也拿得不安心,你怎麼還想著以身相許?”
“話是這樣,但我覺得那個時候他完全可以自己逃跑的,但是他留下來陪我在那嘿咻咻的山洞裡度過了一個晚上。唉,你不知道那晚上他好溫柔,一直哄著我,叫我彆害怕,我和他說什麼,他都答應了。”
結果哪裡曉得等出來後,自己傷勢好了再找他,他啥也不認了。
“你說什麼了,他答應了你什麼?”周梨一手拿著梳子,一麵挑選著今日固定發鬢的簪子,略有些好奇。
“忘記了,傷著了腦子。”顧少鳶很遺憾,唯一的印象就是那晚的顧羧真好,成了她的白月光。
“那你今天什麼打算?要不和我到處走走吧,免得你在家裡閒著胡思亂想的。”周梨見她這樣愁眉不展,實在不像是她的作風,且還是為了兩個男人。
不然帶出去遛幾圈,興許給她找點事情做,就給忘記這些個兒女情長了。
“也好。”她主要是現在覺得去見鐘離相如,有點心虛。
雖然很想見他。
如此這般,也沒等柳相惜的早膳,周梨便帶著她出去了。
兩人先在街邊早膳攤上隨意吃了些點,便去往金商館,後又是鴻臚院,然後在附近工坊轉一圈。
一日便這樣過去了。
等夜幕之後,與那從半月鎮回來的沈窕,三人一起回家去。
本來一日忙碌,已經讓顧少鳶暫時忘記了那鐘離相如,沒想到才進門,就聽那柳相惜說:“那鐘離公子一早就給你送了早餐來,說是你昨晚點名要吃的,也是閒著無聊好耐心。”
顧少鳶撓著頭,“我都忘記了。”哪裡曉得昨晚說了什麼?
一晚上都心神不寧的,也不知如何麵對鐘離相如,所以聽說沈窕明日還要去半月鎮送點東西,立即主動請纓,代替沈窕跑這一趟。
她這分明就是想要避開鐘離相如。
沈窕自然是答應了。
但出乎意料,自打她走後,那鐘離相如卻從未上門來過。
而這一段時間裡,豫州終於傳來了好消息,遼兵不敵,已是徹底退兵,算著信送回來的時間,顯然那邊已經安排了守城大將,白亦初還會繼續帶人南下,收複那竭州三地。
周梨有一種終於等得花開之感,心情不錯,正好她姐姐回來住了幾天,曉得了這消息,也是高興不已,拉著她的手道:“這天下快些早早太平,等阿初回來,你兩個也趕緊將事情給辦了,你看你今年都多大了,好一個老姑娘。”
關鍵若素那裡,還總是拿周梨做擋箭牌,說著小姨都還沒成婚,她急什麼。
說著這些事兒,又講等天下徹底安定後,幼兒館裡有人接手,就要回蘆州老家去,好好祭拜父母雙親。
她提這話,周梨才想起來,這一忙給忘記了。連忙道:“天寶他們一家已經隨著新任的蘆州知州去往蘆州了,他舅兄的大兒子要成婚,一家四口如今也算是衣錦還鄉,到了那頭,爹娘他們的墳墓,他也會上心,姐姐你倒不必操心。”
周秀珠聽罷,果然高興,“我也不是不信他的舅兄,但自家人過去,我到底能放心些。”
後來又去看了懷著二胎的杜屏兒,拜了陳家那頭,瞧了一會兒陳慕家的紅豆兒。
再回來看到柳相惜家的龍鳳胎,就越發想要抱孫子了,奈何周安之年紀還小,又在讀書,成婚之事於他來說,還遙遙無期。
因此便將這期待放於周梨的身上來。
她歇了幾日回去後,顧家那邊來人了。
也不是旁人,是顧少淩的母親顧夫人,以及懷有身孕的玉笙煙。
玉笙煙是收到了她爹即便是豫州戰事歇鼓後,仍舊要留在這屛玉縣,便攛使著婆婆顧夫人帶她來了。
她們來的忽然,顧家在這邊也沒準備房屋,恰好周梨家這裡空閒房屋居多,便是自然而然住了進來。
婆媳倆性子倒是相近,一見著這柳相惜家的龍鳳胎就摟著不放,急得那柳相惜在一旁眼巴巴地看著。
最後還是借故那玉笙煙懷著身子,還是少抱孩子為妙,免得傷了她自己本身。
玉笙煙才肯鬆手。
一番寒暄,將行李家當都安排好了,才想著沒見到顧少鳶,方問起來,卻得知去了奇蘭鎮代替沈窕送東西過去。
便也沒多管,婆媳兩個休息半日後,便投入了屛玉縣熱鬨的城池中,從城裡到城外,沒有一處給落下,逛了半個月還覺得不夠,如果不是考慮玉笙煙的身體狀況,她們是能繼續每日都出去轉五六個時辰的。
而這個時候,顧少鳶也終於從奇蘭鎮回來了。
看到顧夫人和玉笙煙在這院子裡四仰八叉地躺著乘涼,一度是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睛,揉了兩回,見果然沒看錯,才大步上前,“三嬸,嫂子你們怎麼來了?”
“來半個多月了,都吃胖了五六斤呢!”顧夫人說話間,下意識伸手捏了捏腰上的肉,唉聲歎氣起來,“不知何時才會又瘦下去呢!”一麵招呼顧少鳶也過來一起躺著。
於是顧少鳶與她婆媳兩個一起在院子裡的涼椅上躺平,“怎麼想著來屛玉縣了。”
“我替顧家做牛做馬這麼多年,現在兒子終於管事了,我當然能歇口氣,少鳶你也努力努力,找個能乾的夫婿,到時候叫你娘也早點退休。”顧夫人說起兒子開始管事,眉眼間滿是得意之色。
但旋即想到了她喜歡顧羧之事,不禁歎了口氣。“但如果你找顧羧,你娘這輩子就得乾到棺材板釘上了。”顧夫人眼睛毒辣得很,顧羧雖也是有些本事,但也隻僅僅限於有些本事罷了,真正叫他當家做主,執掌一方,他是做不得的。
玉笙煙也湊過來勸說道:“是了,少鳶你得相信叔叔們的眼神,如果顧羧真有那個本事,這麼多年不可能止步於此的。”畢竟,從小就是顧家訓練出來的。
顧少鳶這會兒哪裡想什麼顧羧啊。聽她婆媳倆的話,無精打采地擺著手:“誰管他了,我現在就後悔不該將那信寄出去,我都變心了。”
也是就她,能這樣大大方方地將變心這事兒敞亮地說出來。
顧夫人一個鯉魚打挺就起身來:“好事情,閨女你鐘意哪個?”
“一言難儘啊。”顧少鳶心說,這從何說起?還以為去了奇蘭鎮一趟,該冷靜一下的,但效果並不大。
尤其是得知自己走後,他再沒來過周家後,自己竟然覺得心裡很失落。
顧家婆媳一看她這表情,相視一望,異口同聲:“又是單相思?”
“差不多吧。”顧少鳶是認命了,一頭朝顧夫人說道:“三嬸,你回去好好勸勸我娘,叫她也認命吧,不然讓她狠下心,全部丟給我爹就好。”自己是不可能給她找個女婿去接班的。
顧夫人點了點頭,有些同情自己的弟媳:“你娘真慘,早年我勸她再生一個,她不樂意,這下好了,生了你這麼個沒出息的玩意兒,自己不上進,又找不到一個靠譜的夫婿,她是要活活給累死了。”
這樣的話,顧少鳶聽多了,不為所動。
不過顧夫人覺得顧少鳶到底是親侄女,還是不能不管的,便道:“去換身衣裳,今日有個晚輩要來拜訪,你認識認識,沒準看對了眼。”
玉笙煙疑惑,“娘你在這邊還有熟人?”
“自然有的,早前他去了那半月鎮,也是今日才回來的,方才打發人送了信,說晚上來拜訪。”一麵看著已經斜落的日頭,“媳婦你躺好,為娘去廚房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沒。”
玉笙煙‘哦哦’地應著,重新躺回去。
顧少鳶則被顧夫人拉著去換衣裳,準備今晚的相親。
顧少鳶是排斥的,奈何顧夫人在上頭壓著,不得不換身衣裳,但女裝是萬萬不可的,所以換來換去,還是那一身裝束。
叫顧夫人十分嫌棄。
廚房裡忙碌起來,煙火陣陣,院子裡子星子月兄妹倆也開始在學走路,引來陣陣歡笑聲和驚呼聲。
周梨踩著夕陽碎影回家,隻覺得一派熱鬨之景。
見著院子裡那長桌上已經擺滿了不少豐盛飯菜,有些疑惑:“今日要待客?”
“是了,我娘的一個晚輩,今日剛回來,要來拜訪。”玉笙煙說著,一麵起身過來挽著周梨問,“今兒怎麼說,我爹他們幾時到?”
留在豫州的將軍並未定下是哪一個,而是選擇了輪班。
眼下是那皇甫鉞的一個得力副將,他的妻兒老小都在這屛玉縣,倒不怕對方叛國或是起二心。
三個月後,接任他的則是玉笙煙的老爹玉阿滿。
反正一年有四個將領輪班。
這很科學,不再像是從前那般,那些鎮守邊疆的將軍們,一去就是好幾年甚至更久,八年十載都有可能,回家之時,夫妻陌生白了頭,兒女都不敢相認。
因此這樣的輪班製,十分人性化,得到了大家的一致支持。
“在路上了,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在紫蘿山脈了。”周梨算著時間,差不多也就是幾天的功夫,隻勸著她不要急。
本想去抱孩子,但介於柳相惜太嘮叨,還是先去換了一身衣服回來再抱。
說話間,便聽得大門被叩響,那顧夫人一聽,就覺得是客人來了,忙喊顧少鳶去開門迎客,好給人留點好印象。
顧少鳶不情不願去開門,哪裡曉得這門一開,外麵是穿著一抹紫蘿色長袍的鐘離相如。
她滿臉吃驚,“鐘離,你怎麼來了?”
鐘離相如和煦一笑:“來拜訪一位長輩。”
他這樣一說,顧少鳶果然見他手裡提著的禮盒,紮得一絲不苟,一看就是他親自動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