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第 146 章 三合一(1 / 2)

這樁突如其來的案子, 讓周梨無暇去關注那收到了顧少鳶信箋後趕來的顧羧到底是抱著什麼心態來的。

她隻聽聞剛從磐州來的宋晚亭,以及甲字軍的商連城,還有同樣才從豫州來的一位白將軍, 三人同攜手管理這賞罰司。

這位白將軍原來是那皇甫鉞麾下一位得力能手,軍中的紀律幾乎是他一人來管, 是個斯文儒將的外貌, 但其行事作風卻令那皇甫鉞手下的數十萬大軍聞風喪膽。

可見著是一個是極其有手段的人才。

而當下朝廷也沒有打算要搬遷往上京皇城之事, 所以這屛玉縣的十二屬幾乎一如舊朝的六部一般,因此要管理的, 便不單隻是這屛玉縣或是靈州之事。

是整個後虞, 幾十個州府的個案件最終的審核地。

正是如此,白亦初極力將那宋晚亭舉薦而來,他也順利通過了考核, 今日正是他接手入職賞罰司的第一日。

卻沒想到便遇著了這樣的案子, 且還在這屛玉縣中。

可想而知, 賞罰司對於這樁案件就如何重視了。

而這樁案件不單是屛玉縣在白亦初他們來了後第一件刑事案件,更是惡性傷人,且還是權貴欺壓庶民。

但此處的老百姓們, 早就不是從前那膽小怕事的老百姓了,屛玉縣的十二屬和新任的帝王李儀給了他們無數的底氣, 使得他們在聽聞此案件後, 並沒有像是以往一樣,生怕被權貴針對記恨, 從而不敢站出來發聲。

不過這位沒有祭拜過太廟, 也沒有接過傳國玉璽繼承大統的帝王,在他們心裡比曆代君王都要值得尊重。

所以大部份的老百姓還是十分冷靜的,雖說這件案子的引得老百姓十分憤怒, 但卻沒有失去理智,偏激地跑去十二屬門口叫囂遊行,大家都專心等待著朝廷和賞罰司能給出一個滿意的答複。

與這些老百姓們在等答案的,還有這從幾十個州府跨越千山萬水而來的寒門學子們。更害怕因為這庾家八公子的此舉,會害了大家才和各個好心主人家建立起來的信任和友情就此分裂。

這位庾家八公子,他們或許大部份人都不曾見過,但庾家的名聲他們卻是聽說過的。

沈窕專門去打聽了消息來,大概是已經習慣了這屛玉縣裡所謂權貴名門和庶民們的融洽相處,叫她早就已經忘記了貴族們的特權。

所以當她此刻想到那庾家的種種行為,心想同樣是名門之後,怎麼看崔央央他們就沒有這種居高臨下的頤指氣使?

“姑娘你可是曉得,庾家除了這個打人的畜生之外,還有十二個這樣的畜生,自來在他們庾城裡是橫行霸道慣了,便是前朝的皇子們,都沒有他們這樣囂張跋扈,那當街強搶民女毆打老百姓,於他們來說,就是家常便飯,外頭的人都悄悄稱呼他們為庾家十三太保。”

太保即便是沒有什麼實權,但到底是個官名,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成了個貶義詞,不然也不會用到這些畜生的身上了。

後虞太大,周梨所關注的也多,以至於不可能細致到去研究這庾城,更不曉得這庾家的少爺們,原來還擁有著這樣大的特權。

她秀眉微蹙起來,並沒有忙著點評這庾家的人,而是問起那受傷的房主人:“傷者如何?”又忍不住扶額歎氣,“提議讓考生居住在各家,我雖非是最先的提起人,但我也跟著鼎力促成,這位主人家受傷,我也有錯,沒有仔細甄選這些借住的客人。”

“這同姑娘你有什麼過錯?起的是好心,更何況又不知道這些考生到底是衣冠禽獸還是人麵獸心?而且大部分都是好的,像是庾家這種畜生,還是再少數。”沈窕不讚成周梨將過錯攬在身上來。

而且現在外麵許多借住在各家的考生們都十分憂心,會不會因為這庾孝龍之事,連累了他們,就此要露宿街頭了。

或許是像那些實在沒有落腳處的,直接去那山鬼神廟裡借宿。

可是現在的山鬼神廟,隻怕也沒有位置了吧?

一麵隻和周梨說,來的路上遇到許多考生都為此事十分緊張。

周梨聞言,“這與他們有什麼關係?此時此刻該安心備考才是。”想到此,便起身道:“我們去賞罰司看看。”

宋晚亭雖說當年因為他祖父的案子,沒有繼續參加科舉,但和林清羽一般,被稱呼為那清風書院的雙傑,學問當然是有的。

後來又經曆了諸多變故,心智也逐漸成長起來,最起碼他後來在白亦初手底下,辦出來的事情都漂亮。

在磐州之時,政績雖沒有多出色,但能在那樣的地方做出這樣的政績,其實已經實屬不易了。

所以周梨相信他的能力,再有還有那鐵麵無私的白鏡,和嫉惡如仇的商連城,三個賞罰司的首腦當前,彆說那庾孝龍隻是庾家其中一個兒子,就算是什麼太子來了,也是不會有半點徇私。

不過她和沈窕到的時候,賞罰司門口的人群已經散去了很多,一看這光景,便曉得是已經結束了。

沈窕先跳下馬車,忙要去打聽案件審理得如何?就聽到有人哈哈大笑起來,頓時眾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而去。

隻見是個衣袍洗得發白的書生,笑得有些癲狂,眼角卻流淌著淚,一時又叫人不知他是欣喜若狂,或是傷心過度,隻見他跪坐在那賞罰司台階下麵的石板地上。

一邊笑一邊斷斷續續地說:“上天有眼,得此明君,靈妹,你大仇得報了!你可以和孩子們安息了。”

他的這話,以及這有些像是藍州的口音,讓人一下就猜測了出來,他多半是庾城人。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匹駿馬在他麵前停下來,一個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翻身跳下來,一腳就要朝他踹去,口中還嫌惡地罵著:“滾過去!”

當然,那中年男子並沒有成功,因為被沈窕和幾個賞罰司門口的小差吏給攔住了。

不然的話就他這樣一腳,隻怕那書生是要去半條命的。

“讓開!”男子的身上,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一雙眼睛瞪過去,下意識讓人心生膽怯。

但卻沒有一個人讓開。

這讓男子與生俱來的高傲受到了挑釁,兩道濃眉皺起,一股殺意自胸中而出,“找死!”

他動手了。

周梨還坐在車桓上,她和在場所有還沒走的人一樣,目光都聚集在這個忽然出現的錦衣中年男子身上,帶著些探究。

不過在聽到對方連續說了兩句話,且都隻有兩個字後,她忽然覺得這一幕,好像似曾相識,隻是可惜那人沒得什麼好下場。

因此倒也不擔心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惡戰,反而是帶著些戲謔的目光打量著這中年男子。

惡戰的確沒有發生,即便兩方之間門的氣勢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白熱化地步。

但隨著一聲熟悉的長喝:“誰人膽敢在賞罰司門口喧嘩鬨事?”

賞罰司那幾個小差吏忽然心領神會地避開,沈窕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隻是見他們都躲開,自己也連朝後退了兩丈遠,然後趕緊跑到馬車旁邊。

沒顧得上說兩句話,目光就被賞罰司門口的打鬥吸引了過去。

但說是打鬥,到底是高看了那個著錦衣的中年男人,因為他是單方麵被揍。

商連城雖然才二十多年的年紀,卻天生神力,早前來這屛玉縣,他這一身力氣實在無用武之地,全都奉獻給了一線峽的石頭。

但是鹵水塘的石頭很容易就搬完了,因此他後來又去了路政司,再到這後來,他還去過了戰場。

最後回歸,竟是到了這賞罰司裡。

可以說,一直以來,他這一身神力,始終都沒有得到一個很好的發揮場地,哪怕是到了戰場,也沒多久就歇戰了。

如今有人自動上門挨揍,他哪裡肯放過這樣的好機會?

以至於那個剛來時,給了大家不少威壓的中年男人,短短一瞬間門就被打得皮青臉腫,麵目全非,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哪裡還有初來時候的半點威風?

這天差地彆……

但商連城似還沒有儘興一般,朝著中年男子憤怒地叫囂著:“你起來啊?”

那中年男人如何能起來?四肢骨骼都像是被震碎了一般,稍微一動,渾身疼痛猶如車軋,隻能用一雙充血的紅目含恨盯著商連城。

“他是何人?”周梨這會兒也下了馬車來,淡淡地看了地上的中年男子一眼,她不認為商連城是個衝動的人,隨便就這樣動手打人,且還如此之重,說他是將人往死裡打也不過份。

商連城果然是還沒儘興,聽到周梨的問話,搓拳磨掌地咬牙切齒罵道:“庾家的一個管事,差點將老子……”他這粗話說出了口,立即意識到了眼前的周梨,忙又改口道:“險些害死我了,竟然跑到我家去送禮送美人,你說他拿我做什麼人了?我沒有打死他,已經算我客氣。”

庾家的一個管事,竟然都有這樣的氣勢,雖然就是個紙老虎,但周梨還是忍不住瞥了一眼地上的庾家管事,“這庾家,真是了不得。隻送了你嗎?”

商連城搖頭:“我不知道,反正送了我家去,我堂弟才從書院裡沐休回來,給氣得不輕,還以為我真收受賄賂,跑來不問二三就把我劈頭蓋臉罵了一頓,隻差沒揪著我去老將軍排位前叫我自刎謝罪了。”

他是受了委屈的,說起這些話時還憤怒不已,過於激動的表情上,一團又一團的怒火繼續升起來,所以時不時地伸腿朝地上的庾家管事踹過去。

但這並不能解氣,踹完了人說了詳情後,方想起什麼來,緊張地看朝周梨:“周大人,你可要為下官作證啊!下官絕對沒有收受賄賂。”說罷,要發誓。

不過他這誓還沒發,隻見那宋晚亭和白鏡一前一後從中出來,兩人臉色都陰沉沉的十分難看。

周梨一下認出了宋晚亭身後跟著的小姑娘,是他和林清羽從蘆州來時候,在路上救下的,替他照顧著侄女。

因此也就猜到了,莫不是這位庾家管事雨露均沾,賞罰司這三位大人一個沒落下?

一麵示意憂心忡忡又委屈的商連城,“你看。”

商連城回過頭去,剛好對上兩人的臉色,覺得那表情簡直不要太熟悉,和剛才得知此消息後,急火急燎想趕回家去的自己如出一轍。

忽然,他就覺得自己沒有那樣委屈了,一下覺得好笑起來,也不著急喊周梨幫忙作證了,反而還迎了上去:“哎,宋大人白大人,這還沒到沐休點呢?你們這就要回家?”

兩人給了他個‘滾開’彆礙事的眼神,朝周梨打了招呼,便匆匆攔了車,回家去了。

周梨見商連城目光還追著他倆遠去的影子看,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不禁也是好笑起來,“得了,他們沒你這好運氣,有個堂弟替你料理,那你就淺加一個班,先將地上這個給處理了。”

是了,賄賂官員,還不是一兩個。

這位庾家管事,怕也是挖礦的好手,隻是不知道這腿腳還能站起來不?少不得也是要說商連城幾句:“往後下手輕一些。”

商連城不服氣,“我這還算是好的,好歹給了他一個痛快,你沒看著白鏡那手段,我看著這位庾家八公子有罪受了。”

那白鏡一向都是主張以法治國,覺得隻有嚴懲了才能讓大家引以為戒,不敢再犯,倘若懲罰過輕,誰能長記性?

現在法典還在修改,他是主筆。

重刑不少,偏受過之後,等待的並非是大牢裡安心坐牢,而是還要繼續去臨淵窪或是阿姊山挖礦。

反正想進牢房享福,那是異想天開的。

他甚至還在原本的誅九族之上,添了不少。

當然也有人反對,但他是個能言善辯之人,隻道那些人受罰受得理所應當。

就比如那官員貪墨,隻罰他們怎麼可行?他貪墨了的銀子,他的家人可都一起享受了的。

隻這一句話,不少人就默默閉了上嘴巴。

而此刻周梨聽商連城說那庾家八公子落到了白鏡手裡,“那可真是活該。”

“自然是他活該。”商連城說罷,當下使了幾個小差吏來,將這被他打得動彈不得的庾家管事給抬進去。

人隻要還有一口氣,就得上堂去。

隨著這庾家管事被抬進了賞罰司,圍觀的老百姓們也都紛紛滿意地散開了。

不過那個書生卻還在,他此刻雖然沒笑也沒有哭,但是卻仍舊讓人覺得他很不正常。

顯然,他並沒有從這巨大的視覺和聽覺衝擊中反應過來。

直至那庾家的管事被抬進去後,他才像是猛然回悟過來,一麵朝裡麵的商連城看去,一麵又看朝周梨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年輕女人,最終他快步跑了過來,“你,你是周大人?”

“你是庾城來的考生?”庾城坐落在瓏州和藍州兩地間門,以至於用口音來分辨對方的是否是庾城人,是雨鞋難的。

所以周梨也不能完全確定,他是否就是庾城人。

“學生是庾城人。”這書生大抵是有些緊張的,又或許沒有想到,這個位居一品的周梨大人,會是如此年輕。

周梨聞言,也沒有去細問他與那庾家有何種過節?隻朝他微微一笑:“好好考,方不枉你此前所受之苦。”

那書生愣愣地點頭,好一會兒反應過來,卻見周梨已經遠去了。

他抬頭看了看賞罰司的大門,那種渾渾噩噩混的渾濁,似乎在這一瞬間門都消散了。

他活著似乎又有了意義,靈妹和孩子都不在了,可是像是她們這樣無依無靠的母女還很多。

如果有朝一日自己遇到了她們來賞罰司,必然會還給她們一個公道。

一如今日所見的幾位大人,不畏錢財美人所動。

他做不得什麼青天,但如果能到賞罰司,必然將青天做自己一生之願!願這普天之下,無一陰霾將所有真相給擋住,誰都能看見那一片青天白日。

而他這個在賞罰司門口癲狂大笑的書生,也給周梨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從賞罰司離開後,周梨順路去了杏林館,被打的房主人在杏林館各科大夫的診治下,如今傷情已經穩定,隻不過庾家那群人下手實在是狠戾毒辣,他須得在這杏林館裡住上一兩個月,才能繼續回家修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