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第 175 章 三合一(1 / 2)

隻不過思來想去, 林浩遠也不過是區區五品知州罷了,或許在這業州是真能做那土皇帝一般,可是舉國上下這麼多州府, 最不缺的便是知州了。

所以又能許得了什麼給他?

正當朱彤雲疑惑時,隻聽得前麵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都老實些,說的就是你這個老太婆,還嘰嘰歪歪的。”

但這個熟悉的聲音並沒有讓她產生半點興奮和喜悅,反而一種不祥之兆湧上心頭來,隻急忙將目光朝前麵搜尋而去。

她沒看到說話的沈窕, 但卻站在風雪裡的那個熟悉身影。

周梨披著氅子,因沈窕沒在邊上,所以她自己撐著傘,此刻正麵對著林家那一堆人。

留給著朱彤雲的,其實也不過就是個背影罷了。

可即便是背影, 朱彤雲也再熟悉不過了, 她幾乎已經因為這巨大的震撼, 忘記了自己大腹便便, 竟然就這樣提著裙擺急匆匆跑上去了。

見著她此舉, 那趙立也未叫人去阻攔, 反而在她身後侃笑道:“朱大人,如今你可信下官的話了?”他不做好人不行啊!這周大人可就在跟前,且神出鬼沒的,彆哪天自己正在做壞事, 剛好叫她抓著,那可如何是?

所以是斷然不能抱半點僥幸之心的。

如今這一路上也算是帶功立罪,逃過一劫了。

他的話, 朱彤雲是聽到了,但是卻已經沒有功夫顧及他這裡了,隻匆匆朝周梨跑去。

周梨聽得了身後雪地裡傳來的急促腳步聲,回過頭去,果然看到了捧著肚子的朱彤雲。

臉比從前圓潤了幾分,不知是真的在這業州比屛玉縣過得開懷順心,還是因為懷孕的緣故。

她挑著眉,對方愣了一下,似乎是在看到她的臉後,才真正地意識到了什麼,忽然雙膝一曲,跪倒在了地上,“下官朱彤雲,參加大人!”

“起來吧,身子要緊。”她犯的罪,自然是不可饒恕,隻不過肚子裡的孩子終究是無辜的,周梨自然不會那樣不近人情,讓她在雪地裡跪著。

朱彤雲滿腹的不安,一麵艱難起身,她不知道周梨是什麼時候到的,又怎麼忽然來了這業州,林家這幫人都被押在此處,又是何意?但當她看到一旁失魂落魄的夫君林子桐,心忽然急促起來,忙朝周梨看去:“大人明鑒,下官因有孕在身,不似從前方便,這才請了自家夫君幫忙代勞,還望大人對他網開一麵,錯都在下官的身上。”

她將罪責攬得如此之快,周梨到是有些意外,不過林子桐的罪,又何止是越俎代庖?隻不過想起林子桐這些所作所為的目的,忍不住在心中歎起來。

不知怎就到了這一步。

因此看了看朱彤雲,並未言語,隻讓沈窕到跟前來,不知與沈窕低語了幾聲,便自己撐著傘,隨著甲字軍的兩個護衛,往這林家大堂去。

至於這雪地裡跪著的林家眾人,也自然是要往那邊帶過去。

朱彤雲見周梨就這般上馬車走了,愣了兩下,作為直隸下屬,她下意識地想要跟上去,哪裡曉得沈窕卻是忽然攔了過來:“朱大人,留步吧。”

沈窕在金商館裡,隻能算個外編人員,並不似朱彤雲也沒一般是朝廷命官。

但她的主子是周梨,朱彤雲也不敢得罪她,如今隻心急如焚道:“沈姑娘,你為何攔我?”

沈窕聽得她的問話,不由得皺起眉頭來,“你怎還好意思問我?”如今的沈窕,身上頗有些千珞的影子,早已經從那個最抑鬱的小姑娘變得開朗起來。

性子也大大咧咧的。

“我……”朱彤雲張了張嘴,心中是有苦難言,但一想到林子桐還同林家人一般跪在那裡,她就心疼不已,“此事千錯萬錯的確在我,還請沈姑娘幫幫忙,與大人那邊通融,饒了我夫君吧。”

沈窕之前在陳茹的話本子裡,見過一個所謂的戀愛腦,就是正兒八經的一個聰明人,在喜歡上一個人後,智商就開始變得像是街頭癡兒一般。

如今她聽得朱彤雲這番話,心想這不就是個所謂的戀愛腦麼?活的,自然是要多打量兩遍。

朱彤雲急在心坎上,見她不答話反而用這樣奇怪的眼神打量起自己來,不免是覺得十分怪異,“沈姑娘,你這是?”

“我在看你的腦子哪裡去了?”沈窕凝著眉,環手抱胸,並不介意雪落在自己的身上,“你難道忘記了你當初是怎麼進金商館的,那十幾頁的卷子裡你忘記了麼?眼下你都自身難保了,怎麼還覺得自己能為他求情?何況他犯的事,何至於此?”

隨著沈窕的話一句句脫口而出,朱彤雲的身影也晃得越發厲害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不已。

一麵下意識地垂頭看著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所以如今大人沒叫自己跟著林家人做階下囚一般同跪在雪地裡,是因體諒自己的身體緣故,而並不是寬恕了自己所犯下的罪。

這時候沈窕的聲音又響起來:“我記得溫大人的娘子,曾經還幫過你,哪裡曉得你這樣沒有良心,轉頭為了討一個男人歡心,便害起她夫君來,你說她若是知道了,該後悔當初伸手幫你一把。”

這些話字字如刀落在朱彤雲的身上,猶如淩遲一般,使得她整個身體都搖搖晃晃的,一麵咬著唇哽咽道:“是我對不起他們夫妻。”但她後來特意打點過了,溫修允在白石礦山,也不會太勞累辛苦的。

沈窕聽得這話,卻是冷笑一聲,“打了你一巴掌再跟你說聲對不起,就完了?”

朱彤雲覺得沈窕分明就是強詞奪理,這根本就是兩件不一樣的事情。但是她不能同沈窕起爭執,這樣對自己並沒有什麼好處。

但到底是在那屛玉縣金商館裡待了那麼長一段時間,自然是了解著沈窕性子的,從來吃軟不吃硬。

於是也是將那打算與她爭辯的話吞了下去,隻朝沈窕求著:“我夫君他身子不好,可是能允他站起來?”

沈窕聽得這話,雖有些不喜朱彤雲分不清楚主次輕重,但見她如此關心著自己的夫君,也覺得果然是沒救了。“我可做不得主,你還是多顧著你自己一些吧。”

說吧,隻去同那趙立說起將這林家人,還有衙門裡那堆人都帶到林家大堂去。

朱彤雲本是抱著幾絲僥幸的,隻是轉頭就聽到沈窕說衙門那一堆,便曉得這業州林家倒下,怕是半點沒有救了,一時不由得是覺得頭暈目眩的,便朝雪地裡倒了下去。

她的暈到,出乎意料,沈窕給嚇得不輕,尤其是看見她裙擺忽然被染紅,更是慌忙起來,連忙喊人將她先抬進屋子裡去。

而此處最近的屋子,隻能是這林家祠堂了。

於是她就這樣被眾人匆匆忙忙抬著往祠堂裡去。

老太君如何受得住這一幕,撕聲揭底地大喊起來:“你們給我住手!不能進去!那是我林家的祖宗,怎麼能叫一個產婦的臟血給玷汙了?”

但是如今已經身為階下囚的她,說完並沒有半點用,隻能不甘心眼睜睜地看著身下流血的朱彤雲被抬進祠堂裡去。

不過薑就是老的辣,這一件事情按理算是老太君最不能接受容忍的,可她竟然沒有暈過去,反而像是打了雞血一般精神起來,掙紮著身子想去朝林子桐動腳。

當然,她並未成功,所以嘴裡自然是罵不停:“林子桐,你這個小畜生,當年就不該心軟留你,看看你娶的什麼女人?就是她先在祠堂外麵現出小產之相,惹了祖宗們發怒,才叫林家遭受了這不白之冤,現在又血染祠堂,這是連林家的列祖列宗都不放過啊!我告訴你,林子桐,你就是林家萬世的罪人!”

當然,她這些謾罵並未起到任何效果,因為由始至終,林子桐都垂著頭,一言未語。

反而是引得沈窕不滿,“你這老太婆,還這樣精神,照著你這樣說,產婦的血這麼厲害,還打什麼天下?直接往前朝的皇宮裡灑點血就是了。”又覺得她言語實在是過於惡毒了些,不管怎麼說,那朱彤雲肚子裡的,終究是林家的血脈啊。

於是便讓人先將她帶去大堂那頭。

一麵又將這朱彤雲忽然流血之事告知於周梨。

隻不過這想周梨才乘著馬車到這林家大堂坐下沒多會兒,便聞得此訊,便叫人直接趕著這馬車去請大夫。

朱彤雲早產了,就在半個時辰後。

不過這時候乾三已經從林子桐提供的線索裡將他存放收集的證據都給拿來了。

周梨自然是顧不上她一個囚犯。

等到夜裡燈火燃起,戌時外頭梆子響起的時候,沈窕才回來,卻是滿臉的疲憊。

而這個時候周梨已經根據林子桐收集的證據,快速地將衙門裡那幫同黨以及這林家眾人都審了個遍兒,各自的罪也都根據白鏡的律法一一有了個初步的定奪。

唯獨林子桐夫妻還未定罪。

隻因這朱彤雲在生產,她也就暫時沒有去管,而林子桐作為她的丈夫,便也是將人留在祠堂那頭陪產。

“怎樣了?”周梨一樣也是滿臉的疲憊,更多的還是因為看到了林子桐的那些林家人的犯罪記錄,實實在在地刷新了她的三觀和下線,使得她這會兒也是頭昏腦脹的。

沈窕在她對麵拉了把椅子坐下身來,倒了杯茶水灌下去,然後軟綿綿地趴在桌子上,“朱彤雲死了。”

“死了?”周梨難以置信地重複著沈窕的話,腦子裡浮現出早前那朱彤雲還在向自己給林子桐求情,那樣活生生的一個人,隻因生孩子就沒了……

即便是早產的緣故,又聽說早前叫老太君讓在雪地裡站了好一陣子,有些傷了身體,當時就見紅了。

但是周梨這會兒顧不上這些個細節,隻覺得明明那時候她還擲地有聲地同自己講話呢?

反正叫她對於生產,還是產生了一些不好的心理陰影。

可這還沒完,隻見沈窕這個時候又喝了一口水,說道:“她本來死不了的,林子桐進去了。”

“林子桐殺了她?”周梨是看不清林子桐這個人的,眼下也不知該將他做為好人看待,還是分類為壞人。

而且他還是特彆壞的那一種。

沈窕點頭,又搖頭,然後才細細說來。

原來那朱彤雲因為聽得衙門裡也被一鍋端,便曉得林家躲不過了,自己和林子桐怕也是在劫難逃。

因此一時心急之下,原本就胎像不穩的她便早產了。

即便是大夫和穩婆沈窕都叫人快速找來了,可那孩子終究連七個月都還差幾天,所以生出來即便是活的,連頭發都不見一根,五官甚至都還不怎麼立體,也沒有聲音,隻像是那被撈出魚缸的金魚一般,喔著小嘴試著呼吸了兩下,就沒了生命跡象。

其實能順利生出來,已然是奇跡了。

可到底是月份小,怎麼可能活下來?

也是如此,使得原本就傷了身體的朱彤雲越發萎靡不振了。

生怕她想不開,便準許了她的要求,讓林子桐進去陪她。

“她當時一見林子桐,就哭得傷心欲絕,說是對不住他,沒能保住孩子。”沈窕想著當時的場景,心頭不覺得一陣寒意,然後罵了一句:“那林子桐,真不是個人。”

原來林子桐進去後,再也沒有以往對朱彤雲的無微不至,隻一臉冷漠地站在那桌子臨時搭起來的床邊。

大家便都以為可能是孩子沒能活下來,他心情不好,並未多想。

可哪裡曾想,當朱彤雲傷心欲絕,愧疚地說完那番話後,他竟然說:“死了正好。”

這話便是沈窕當時都給嚇了一跳,心說這哪裡是個父親能說出來的話?即便是林家遭逢巨變,可能孩子生下來後沒有了以往的好環境,但也大可不必如此說吧?

還起不來身的朱彤雲大抵也是這樣認為的,十分體諒林子桐說出這番冷漠絕情的話,是因為林家遭逢變故的原由。

卻不想,那林子桐下一句卻是問滿臉傷心難過的朱彤雲:“你怎麼還沒死?”

這話一致叫大家都覺得,林子桐瘋了,不然怎麼能對自己這個才失去骨肉的妻子說這樣的無情的話語呢?

要不,就是大家都因為連日的勞累集體產生了幻聽?

可偏偏林子桐用一種極其厭惡又冷漠的眼神盯著朱彤雲。

這與他往日對朱彤雲的溫言細語和無微不至,簡直是兩個巨大的反差。

朱彤雲的臉色當時‘唰’地一下就變得蒼白如紙,毫無血色,雙目圓瞪,滿是震驚地看著眼前這個陌生又熟悉的林子桐。

最後她還是選擇了不相信,隻用一種卑微又乞求的目光看著林子桐,“夫君,你是不是因為孩子,所以怨我?”可是,真的不是她的錯,她也想這個孩子好好的,都是那該死的老太婆,是她啊!

所以怎麼能怨恨自己?自己也是受害者。

可是朱彤雲的話,並未得到她所想要的滿意答複,甚至更像是叫林子桐狠狠地拿刀捅在了心窩子上。

隻聽林子桐仍舊用那冷漠絕情的語氣繼續說:“不,我不怨你,你這樣愚蠢的女人,不值得。”

有什麼話還比這一句‘不值得’叫人崩潰絕望呢?

那一瞬間,朱彤雲眼裡本就不算多的光彩儘數散去,滿懷不甘心不相信的神情打量著林子桐,試圖從他那冷漠的表情裡探尋出一絲裂痕來。

這樣她就能說服自己,林子桐眼下說的這些話,其實都是因為他有自己的苦衷。

但是她找不到,那個以往溫柔對待自己的夫君,似乎已經不複存在了,眼前所站在的,就是個實實在在的陌生人。

朱彤雲絕望了,這絕望的心讓她本就已經十分勞累的身體添不起這一份負擔。

然後屋子裡的血腥味就更重了,就像是忽然一滴墨落入清水中忽然散開那樣迅速地從祠堂傳開,瞬間看填滿了每一個角落。

隨後聽得產婆喊:“不好了,產婦大出血了!”

大出血了,就意味著沒有救了。

朱彤雲也沒有什麼求生的欲望,骨肉的離開,和官途的終止,以及可能未來的種種苦楚。

但真正讓她放棄求生欲望的,到底還是眼前的男人。

沈窕說到此處,歎了一口氣,畢竟那朱彤雲也算是同事,眼見她年輕的生命就這樣消逝在眼前,怎麼可能不難過呢?

但是想起朱彤雲在臨死前,還要問林子桐那樣一句話,就萬分想不通。隻和周梨說道:“我覺得她真蠢,這下好了,死了眼見都沒能閉上。”

“她眼睛沒閉上?”周梨雖還在林子桐絕情對待朱彤雲的震驚中沒反應過來,但還是忍不住問。

“是啊,你說那林子桐都說了那些絕情的話,她何必再問呢?”沈窕想不通啊!但戀愛腦的女人也不值得同情。

自作自受罷了,她覺得女子不管如何,也要以自己為主,才是彆人。倘若自己都不愛,又怎麼愛彆人呢?

而那時候朱彤雲在臨死前,還要用儘全身的力氣問林子桐,到底有沒有愛過她?

林子桐壓根就沒有一點的遲疑,直接回了她,“沒有!”

這句話後,朱彤雲便笑起來,笑她以為這認識林子桐大半年以來,是她平生最為幸福快活的日子,哪裡曉得原來這本身就是個笑話啊!

隻有她沉溺於這情愛之中不能自拔,而和她唱這一出折子戲的男人,從來都沒有半分的真心。

所以她笑著笑著,那笑容越發變得猙獰,然後就這樣沒氣了。

以至於她現在的遺容實在恐懼,眼睛睜得圓圓的就也就罷了,臉上似乎還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襯著當時身後那林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以及跳動的香燭,還有那滿地剛宰殺好的牛羊牲畜頭顱,著實是恐怖不已。

“說來也是可憐,她到死都不知道林子桐忽然這樣冷漠對她,甚至不愛她,還娶了她過這麼久的假惺惺甜蜜日子,都是因為覺得她蠢,過於好騙,然後為了以防她以後被彆人騙,先騙了她穩住金商館……”沈窕越說,越覺得林子桐這個邏輯,明明是不對的,可為嘛自己竟然覺得好像又有那麼一絲絲的對?

於是她驚恐地看朝周梨。

周梨不知她怎麼忽然露出這份神情來,還以為她是被朱彤雲凝死前的模樣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