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第 191 章 三合一(1 / 2)

她這反應, 無不在證明周梨的話是對的。

她果然就是那鐘娘子家的女兒。

而看到身陷恐懼中的女孩,周梨也有些擔心起來,目光緊張地追隨著她還一直朝帳子裡躲藏去的顫抖身影, “彆怕,你母親不會到這裡來的,我們也不會讓她再傷害你。”

但是如今覺得被恐懼籠罩著的女孩卻沒有辦法選擇相信周梨,她試圖將自己整個人都融於黑暗中,似乎隻有這樣,她才會安全。

她搖著頭,明顯地表達著對周梨的不信任。

這讓周梨和嵐今都很發愁,兩人麵麵相覷,又見女孩不顧身上的傷, 先是躲到帳子後, 現在竟然意圖鑽到床下去。

那床底下如此狹窄,少不得是要碰到她身上的傷。

因此周梨將燈給吹滅了。

燈光熄滅了,屋子裡重新恢複了此前的黑暗, 女孩窸窸窣窣的聲音也停止了, 顯然這黑暗裡更讓她有安全感, 所以她也沒有選擇繼續再往床底下去。

周梨和嵐今卻是不敢上前,仍舊選擇了與她對話,試圖讓她重新對自己產生信任。

於是周梨試探地說道:“你的母親, 不像是原來那樣了, 對不對?”

這話, 無疑就像是一把開啟女孩緊鎖著的心扉大門,黑暗中的她明顯怔了一下,充滿恐懼的眼睛也忽然間瞪圓,詫異地望著黑暗中站在裡間的周梨看去。

但其實她並沒有看清楚人, 隻是條件反射地尋著聲音的方向望過去。“你們是什麼人?”她的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不單是父親和哥哥的去世,還有三妹失足落井。

不是沒有人關注到,隻是大家都認為,是接二連三打擊,致使了母親的性格發生了些變化。

她也不是沒有去求過叔伯,從一開始哥哥忽然病重的時候。

母親那時候在工坊裡,她才從叔伯手裡取得工坊的大權,正日夜紮在裡麵,根本就無暇顧及家裡。

所以她去找了叔伯。

那時候的叔伯,大概是因為工坊的緣故,所以他們對母親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敵意,也連帶著對自己這個侄女兒,生了不少嫌隙和冷漠。

聽到自己的話時,叔伯隻淡淡地說道:“你爹走得忽然,你母親又要管工坊,性子變得嚴厲些實屬正常,也不可能像是從前那般照顧你們兄弟姐妹,你們當適應才是。”

是的,兄長忽然急症躺在在床,她和妹妹弟弟們急得不行,母親卻像是沒有放在心上一般,甚至連關憂的話在出了房門後,她都懶得敷衍一二。

一顆心,好像真的都撲在了那工坊裡。

母親這忽然的冷漠,讓自己覺得她對於哥哥的病,不是那樣上心,她害怕得不行,生怕哥哥也如同父親一般忽然去了,所以才選擇找了叔伯。

但是她沒有得到幫助,走的時候不知道嬸娘是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讓自己也要體諒母親的難處,畢竟母親如今要做爹又要做娘,顧暇不及是在正常不過了。

鄰裡也這樣說,在兄長死了後,他們甚至更同情母親,認定了她是個苦命人。

可是怎麼就沒有一個關注一下他們這些孩子呢?難道沒了爹死了兄長的他們就不苦命了麼?

所以當周梨現在這樣清晰地說出她母親和從前不一樣,她是有些動心的,下意識就鬆懈了防備:“你們,是什麼人?”

不是親戚也不是朋友,怎麼對她家的事情感興趣起來?

她有那麼一瞬間,甚至懷疑周梨接近自己的企圖。可是她與周梨的相遇,又是非巧合。

周梨看著這個對任何人都充滿了戒備的女孩,最終覺得,唯有坦誠,興許才能叫她安心了。

於是她說道:“你母親的工坊裡,早前買了二十來個昆侖奴,所以她涉及這一次的昆侖奴大案,我等為朝廷命官,此番正是為了這案子後續而來的。”

昆侖奴的大案,彆說是蘆州,就是其他州府的人都有所耳聞,所以就更不要說著蘆州了,更何況大部份受害者都是蘆州人,所以上至耋耄老人,下至乳臭孩童,哪個不知曉?

坊間甚至還有人老人恐嚇那些個不聽話,天黑後還總在外遊玩的孩童們,若是不早回家,就有黑耗子將他們拿去做了小昆侖奴。

是否起到震懾效果,讓孩子們早歸家,大家並不清楚,但這的確是當下最流行的說法。

因此吳淑玉是知道的,但是家裡出了這諸多的變故,她的目光一直都在家中,並未留意到母親竟然還買了昆侖奴來。

心下詫異的同時,也慢慢地從床角的陰影裡站起身來,但並未從帳子後麵走出來,隻是不敢相信地看著周梨的方向,“你們,你們是朝廷的人?”

關於著昆侖奴案件,整個蘆州簡直可以說是大動蕩了,聽說牽連了好多官員,就算是他們黃楊縣,也是抓了好幾個。

所以她想著,既然這些辦案的人,將縣衙門裡的官都抓了,沒準他們真的管自己家的事情。

這樣一想,本就四處尋路無門的吳淑玉到底是生出了一絲絲的希望。

“嗯,如假包換。”但周梨眼下還真不知如何同她證明,叫她安心。不過也聽出了她語氣裡的變化,明顯是有些信了。

便趁熱打鐵道:“我們本欲直接拿了你母親,但沒曾想查到你家中近來出了這諸多事情,實在是巧合,如今你母親和你叔伯,皆都在我們的懷疑之列。”

吳淑玉一聽,忽然站直了身體,“你們也管我家裡的事情?”而不止是那昆侖奴的案子?

“不平之事,皆管。”更何況新律分明白底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的,便是父母,既不可以販賣自己的孩子,也無權掌管兒女的生殺大權。

周梨的這一句話,讓吳淑玉身上所有的擔憂在頃刻間卸下過半,她從帳子後麵慢慢走出來,“那你們信我的話?可是可是,她是我的母親,誰又會相信,一個做母親的人,會那樣傷害自己的孩子呢?”

這樣的人,不是沒有,隻是極少。

但是吳淑玉的母親,未必見得是她真正的母親,但是這借屍還魂之事,又讓自己如何同她解釋呢?

周梨在心底歎了口氣,“我們相信證據!”

她沒有說信吳淑玉的話,反而讓吳淑玉安心了幾分,確定她果然不是騙自己。

若是騙自己,吳淑玉覺得她應該告訴自己,她信自己的話才是。

也是如此,吳淑玉心底的所有戒備都在這一瞬間給解開了。她終於徹底從那黑暗中走了出來,親手將桌上的燈給點燃,隨後重新平躺回床上,兩目直勾勾地盯著帳頂,緩緩地開了口。

然便是此刻,她仍舊覺得父親走後發生的一係列事情,都仿若惡夢一般,也許根本就不是真的。可是她身上的傷,又痛得這般真切。

“那時候,三妹沒有了,母親也不讓報官,我心裡實在是難受得很,我說了些惹她生氣的話,我仍舊記得她負氣離開的時候,眼底的寒意。”那時候吳淑玉害怕了一下,但最終也沒有生出半點防備之心來。

畢竟那個人是她的母親啊!

可就當她夜裡像是此刻這般躺在床榻上的時候,就被滾燙的熱水給疼醒了,提著水壺往她身上倒水的,不是彆人,正是她的母親。

說到這裡,她整個人又忍不住顫抖起來,“我前些日子想,興許這世間是有鬼神的,是鬼附身於我母親身上,才會來害我。可是後來我又想,那神靈呢?菩薩呢?既然鬼都出來害人了,那他們這些菩薩怎麼不出來庇佑我們呢?”

她越說越是難過,那種熟悉的絕望又重新籠罩在心上來,所以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到桌前來的周梨和嵐今,也沒了剛才的激動和希望,一雙眼睛裡滿是死氣沉沉:“我不知道現在家裡什麼狀況,可是我自己都尚且不能自保,不知道弟弟妹妹如今生死如何?”

“被關起來了。”攔擊這時候開口回答了她。

吳淑玉聽得此話,反而鬆了一口氣,“隻是關起來了,尚且還好。”心裡隻願弟弟妹妹們見著自己這前車之鑒了,能乖巧些,彆再說話惹怒母親了。

周梨見她雖沒說擔心弟妹,但還是開口道:“你放心,你家中我會讓人去看著些,不叫她再隨意傷害人。”

吳淑玉不知周梨這話有幾分真假,但此刻也隻能選擇相信,她不想活,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可是她若是死了,弟弟妹妹們又如何生存?

叔伯他們,多半也是靠不上的,他們唯一想要的,隻怕也獨獨是那工坊罷了。

所以,說到底自己還是得活著。

這話說開了,接下來的話到底是好問。

這吳淑玉作為那鐘娘子的女兒,這此前日日見著鐘娘子,從她口中細說這鐘娘子的種種行為,自然是好過嵐今一點點去查訪。

因此周梨最後總結出來,隻怕未必是這吳掌櫃先死,而是這鐘娘子先殞命或是出現了什麼意外。

才叫這死在了屛玉縣的何婉音重生在鐘娘子的身上,然後才有了這吳掌櫃的突發急症而亡。

隻是可惜,現在無從查訪吳掌櫃到底是突發急症,還是這背後有什麼難言之隱。

不過周梨後來和從那工坊裡回來的白亦初說,“我倒是覺得,如果鐘娘子確定是何婉音了,那麼她成了鐘娘子,想要報仇是必然的,隻是可惜原來的鐘娘子是個溫順賢惠的女子,吳掌櫃若是不出事的話,她忽然改變性格的話都說不通,而且她也根本就沒有機會插手那工坊之事。”

雖是匪夷所思,但白亦初還是糾正著周梨的話,“不是如果,而就是。”他這一趟去,看到了那一間緊鎖著大門的工坊,他進去了,裡麵的東西的確和其他工坊的不一樣。

他也沒敢多亂動。

但是他卻在裡麵發現了那還沒完被爐子燒完的紙上,殘缺的那一部分,即便是隻有幾個字,可是那字跡,白亦初倒是認得的。

不是何婉音,又是哪個呢?

如果那字跡時間長久,倒也可以說是這鐘娘子可能從何處撿得了這何婉音的東西?可偏偏那墨痕又是新跡。

而周梨見他這樣確認,也是疑惑。

這時候白亦初便拿出了那有著何婉音字跡的殘缺碎片:“你看。”

周梨大驚,這時候心裡隻想起一個詞來,那何婉音真真是這個世界的天選之女,所以宛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啊!

即便是死了,還有這第二回重生。

她下意識地捏緊,“可是好端端的,這些孩子又不會影響她,她為何會如此害人?”要說她害那吳淑玉的大哥,是因為對方是兄長,體恤她這個做母親的,打算去工坊幫忙,叫何婉音擔心工坊裡那間小坊被發現,所以毒殺了他。

這倒是可以理解。

甚至是那吳淑玉那失足落了井裡的妹妹,也能解釋為極有可能對方去送飯,發現了什麼,所以才有了這所謂的意外。

可是她對於吳淑玉,為何要用如此殘忍的手段?人家俗話說的好,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卻不該像是她這樣將人折磨得生不如死的。

那吳淑玉一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未來還有無儘花期,卻就這樣被她活生生地燙成了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然而周梨並不知道,此刻那還懸掛著吳府匾額的大宅裡,這會兒天方蒙蒙亮,那鐘娘子便已經穿戴整齊地坐在花廳裡。

她冷著的麵容和帶著寒意的眼神,讓伺候的下人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壓抑感。

下人們誰也不敢出聲,隻唯唯諾諾地躬著身子站在角落裡。

可即便如此,那鐘娘子的怒火還是從發向了他們:“還沒有那孽障的消息麼?”她有些後悔,那日該直接捏著那小蹄子的嘴巴,將熱水灌進她的喉嚨去的,而不單單隻是毀了她的容貌罷了。

她覺得,那小蹄子肯定是發現了什麼?不然她絕對不會說出那句自己不像她母親的話。

從無儘的苦痛和勞作中醒來的那日,也是如同今日一般,天還也才蒙蒙亮,她慌裡慌張的,以為又要晚了。

晚了她就要被扣工錢,人人說淨城司的待遇也好!好什麼?每日都是打掃不完的垃圾,無窮無儘,但凡晚了片刻,就要扣工錢。

她那點工錢,連現在的湯藥錢都沒有辦法維持了。

可是不抓藥,她實在是受不住這些疼痛的折磨。

然而就在她猛地翻身爬起來的時候,忽然看到了自己的枕邊竟然躺著一個禿了頭的中年男子,不但如此,還滿臉的黑斑皺紋。

她當時就嚇得尖聲叫起來,下意識地扯著被角捂著胸口。

但是男人好像比她更驚慌,也慌忙翻身爬起來,就在何婉音要抬腳踹他下床的時候,他竟然以一種熟悉的口氣埋怨著:“一大早上的,你這是作甚?都多少歲的人了,做惡夢還能被嚇著?仔細叫孩子們聽見了,少不得是要笑話你的。”

這個男人,便是吳掌櫃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也是帶著幾分取笑之意的,不過並未埋怨老妻忽然發出這樣的慘烈尖叫聲吵醒了自己,反而掀起被子下床穿衣裳,一麵自顧地說道:“這清明一過,就要進入淡季了,生意越來越不好做,還不知今年中元節的時候,能有多少單子。”

可是中元節人家燒紙居多,放鞭炮的實在是少之又少。

吳掌櫃自顧地歎著,穿戴好就去洗漱,壓根就沒有留意到還呆呆傻傻,滿目震驚坐在床上的娘子,其實已經換了個芯子。

那時候的何婉音坐在床上,懷裡還緊緊地捏著被子,她記得昨晚下了一場大雨,又是轟隆隆雷聲又是接二連三猶如白晝的閃電,她的舊傷複發,疼得她一個晚上沒有睡好。

最後她也不知睡去的,或是直接疼暈過去的。

但這些都不要緊了,因為她垂眸看到了自己的手,上麵雖也布滿了些細細的斑點,但絕對不是自己原來的那一雙了。

因為她那雙曾經在上京無數權貴才子們爭相詠詩讚賞的手,早就在淨城司日以繼日的辛苦勞作之下,變了模樣。

但無論如何變,都不會是現在這副樣子。

加上對方那個中年男子對自己的話語,早就有了穿越經驗的何婉音,一下就總結了出來,自己又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