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吃糖,吃了糖這一年都會甜甜蜜蜜,開開心心。”
“他們才不值得媽傷心。”
王春花笑得眯起眼睛,嘴巴裡的糖塊散發出甜滋滋的味道,驅散了她心底的陰霾。
“好,媽不傷心,有你們在媽會一直很開心。”
趙建國進來一看,他還擔心妻子又陷入傷心無法自拔,每次提起那邊的事情,王春花總會難過一段時間門。
結果這都已經笑上了。
“呦,還是咱兒子厲害,這就把你哄開心了。”
王春花笑著瞪了他一眼:“那你咋不學學。”
趙建國連聲道:“媳婦說得對,阿清,你咋哄你媽開心的,快教教爸。”
趙雲清笑著說道:“爸已經做得很好了,你是我們家的頂梁柱。”
“哎呦喂,咱兒子跟誰學的,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趙建國一把將孩子抱起來:“快讓爸瞧瞧,嘴巴裡是不是含著糖塊呢。”
裡頭笑鬨成一片,外頭的趙娟娟也鬆了口氣,笑著說:“好了,咱媽消氣了。”
趙媛媛說:“咱媽還是脾氣太好,要我遇上這種事兒,看我不揍他們一個滿臉開花。”
趙娟娟瞥了她一眼:“事情哪有你想的那麼容易,大隊裡頭,就沒見過女孩兒能繼承地基的。”
趙媛媛很不服氣:“都說男女平等,婦女能頂半邊天,咋還說一套做一套。”
又說:“彆的大隊不行,咱們大隊肯定能行,爸一定會支持。”
可大姨和媽當年會那麼難,就是因為外公外婆不在了啊,她們姐妹三如果遇到那樣的情況,爸肯定也不在了。
趙娟娟沒跟她爭這個,隻說:“幸好咱家也有弟弟了,媽說了,將來弟弟會給我們撐腰。”
趙媛媛撇嘴,暗道憑啥是弟弟給他們撐腰,就弟弟這白白嫩嫩的樣兒,誰來都能推一個仰倒,倒不如她變得跟爸一樣厲害,然後罩著弟弟,不許任何人欺負弟弟。
上河大隊,王家的老屋旁,王二嬸正扯著嗓門嚎哭。
“我的命好苦啊,辛辛苦苦一輩子,現在老屋都塌了,這天寒地凍的老天爺是要逼死人了,攢下的家當全沒了,這是要我們老兩口的命了。”
王春花父母當年造房子的時候,用的還是好料子,所以他們死後才被覬覦。
但再好的房子用了幾十年,王二叔夫妻倆又沒好好維護,早就千瘡百孔,終於在這一次大雪裡沒抗住。
王二嬸一邊哭,一邊拍著胸口,不知情的還以為她多可憐。
這時候張老根背著手,擰著眉頭回來了。
王二嬸見著他,一咕嚕從雪地上爬起來,追著問:“大隊長,春花呢,咋沒跟你一道兒過來?”
她眼睛滴溜溜一轉,說:“是不是知道我家糧食都埋在雪地裡了,所以要收拾收拾,送一些過來給我們應應急?”
“哎呦喂,我就說春花這丫頭沒那麼狠心,到底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戚,他們金水大隊去年大豐收,趙建國還是大隊長,總不會吝嗇那點糧食吧?”
王春花沒猜錯,王二嬸打著如意算盤,攛掇著張老根過去,就是為了要點好處。
“你不是說掃盲那次已經跟她說上話,兩家又開始來往了嗎?”
張老根擰著眉頭問,要不是王二嬸那麼說,他也不用上門去討不自在。
王二嬸躲躲閃閃,心虛道:“是說上話了啊,咋,她不認了。”
一看她心虛的樣子,張老根就知道是咋回事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她認不認你不知道?”
張老根剛在金水大隊沒了臉麵,這會兒說話也衝,不耐煩的罵道:“做你娘的春秋美夢,想啥好事兒呢,你們兩家都斷了親了,她王春花還能過來給你送糧食。”
王二嬸臉色一僵。
“啥,她不願意過來?”
“大隊長,你好歹幫我勸勸啊,這可是她嫡親的二叔,我們都要餓死凍死了,她連過來看看都不肯,這心得多狠啊。”
說著捂著臉嗚嗚哭起來。
她這一哭,周圍看熱鬨的社員就開口了:“是啊,好歹是親戚,這邊糟了大災了,好歹過來看看。”
“這可是親叔叔呢,王春花可真狠心。”
“她自己日子過得好,這是瞧不上窮親戚了。”
王二嬸見有人站在自己這邊,更是說:“我知道當年做得不對,可他們家就三個閨女,是我家老大給摔了盆,房子給我們家有什麼錯?”
“再說了,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她咋還記著仇,難道這輩子都不走動了?”
一直到現在,王二嬸依舊不覺得自己有錯,反倒是怨怪王春花不識好歹。
王二叔像是個沒事兒人似的站在一邊,直到此刻才說:“他爸媽不在了,那我就是唯一的長輩,幫她們做主有啥錯。”
這夫妻倆怪不得能過到一起去,完全是一種人。
張老根壓根不想跟他們掰扯這個,直接開口:“那都是你們的家務事,如今春梅三個都嫁出去這麼多年了,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大隊長,你咋能撒手不管了呢?”
王二叔著急了:“好好的屋子塌了,這房子可是老大夫妻蓋的,現在房子塌了壞了我們的東西,她們姐妹不該賠一點?”
“彆的不提,我們的糧食都壓在屋子底下了,還不知道能挖出多少來,他們至少得給我們一些糧食。”
張老根也氣笑了,他算知道王家夫妻的厚顏無恥。
“你腦殼是不是壞掉了,當年是你們夫妻要強占這房子,連侄女都狠心趕出家門,現在房子塌了,你還要找她們賠償?”
原本為王家夫妻抱不平的社員,這會兒也露出一言難儘的神色來。
倒是有連個愛看熱鬨的嚷嚷:“大隊長,你就幫幫忙唄,不然糧食從哪兒來?”
“他們又不是沒兒子,去兒子家住著餓不死。”張老根直接罵回去。
他就不該白走這一趟,吃力不討好,麵子裡子都丟光了。
張老根倒是忘了,當時他願意走這一趟,是想著王家夫妻難纏,出了這樣的事情肯定要攀扯隊裡給修房子給糧食。
他想著能把包袱扔給趙建國最好,心底有私心,這才被王二嬸說動走了一趟。
結果可想而知,趙建國要是想恢複走動,早就恢複了,不能這麼多年都不過來。
張老根撒手不管,王家夫妻頓時傻眼。
王二嬸一屁股坐下來:“大隊長,你可不能不管啊,都說農民兄弟是一家,現在我家遭了難,你咋能不管呢?”
“大隊長,我們現在一分糧食都沒有,難道你想看我們活生生餓死?”王二叔也訴苦。
“誰讓你們自己睡得跟豬似的,彆人家都知道起來掃雪,就你們睡到日上三竿,房子塌了能怪誰?”
張老根冷哼一聲,隻說:“你們鬨也沒用,公糧早就分完了,大隊裡沒糧食補貼你們,再說你倆還有兩個兒子養老,這事兒鬨到公社也沒理。”
一聽夫妻倆居然問隊裡要糧食,其他社員也不乾了。
“對啊,你倆還有倆兒子,難道是白養的。”
“要是家家戶戶難了都問公社要糧食,那咱還要工分做什麼?”
“大隊長,絕對不能給他們,就不能開這個頭。”
王二嬸還要哭鬨,張老根一甩手:“你想哭就哭,反正要糧食沒有。”
說完轉身就走,壓根不給他們糾纏的機會。
王二嬸一看頓時傻眼,抬頭去看王二叔。
王二叔頓時也頭疼,再看周圍的社員,一個個避開他們的眼神紛紛離開,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搭把手。
上河村向來如此,要不然當年他們兩家為了房子鬨起來,也不會沒有人說公道話。
“當家的,這死丫頭油鹽不進,咱這可怎麼辦?”
糧食沒要到,王春花連麵都不露,可見是真狠心。
“能怎麼辦?收拾東西去兒子家。”王二叔冷聲道。
一聽這話,王二嬸滿臉不情願,她跟兩個兒媳婦都處不來,當初兩個媳婦攛掇著兒子分家,他們鬨得可是非常不愉快。
這些年也就是逢年過節才往來,平時兒媳婦連個麵都不露。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她不信兩個兒子不知道,可他們都沒來。
王二嬸心底一陣陣發涼:“咱連糧食都沒了,這會兒去兒子家還不得看他們的臉色。”
“那你還有啥辦法?”王二叔反問道。
王二嬸咬牙:“要不咱去金水大隊鬨?鬨大了,我就不信趙建國一個大隊長能拉下那個臉。”
“你快消停點吧,趙建國能當上大隊長,你以為他是好欺負的?”
王二叔還理智一些,知道他們在上河大隊都鬨不贏,去了金水大隊更加鬨不起來,他們畢竟隻是親戚,誰家也沒有兒子不養老,卻找斷親十幾年的侄女的道理。
再者,他們倆個老百姓,對大隊長這個職位還是有所顧忌,怕鬨大了,趙建國伸手收拾他們。
沒瞧見剛才張老根的臉色都不好了,肯定是對他們有了想法。
王二嬸一想到趙建國也是皺眉,暗罵王春花不識好歹,等哪天被男人拋棄了就知道厲害,到時候沒有他們做娘家,有她哭的時候。
罵罵咧咧,王二嬸隻能不情不願的收拾東西去兒子家。
王家兩個媳婦好不容易擺脫了極品公婆的控製,過上自家的小日子,哪裡肯接受他們,更彆提王家夫妻很不識相,過來白吃白喝的住著還挑剔。
一時間門,王家爆發了家庭大戰,婆婆媳婦破口大罵都是一日要三回。
王家人雞飛狗跳的生活很快傳到了王春花的耳中,她隻當茶餘飯後的一個笑話,壓根不想搭理。
如今她也看穿了,就算彆人私底下說她狠心,絕情,那又怎麼樣,她就是要絕情到底,不讓王家人沾到一星半點的便宜。
倒是趙雲清最近有了新愛好,他就喜歡往曬穀場鑽,聽彆人說王家人倒黴,他就開心。越倒黴他越開心。
王春花看在眼底,心底暖洋洋的,隻覺得這孩子沒白養,比女兒還貼心。
對王家,王春花狠心到底,一點情麵都不留。
但對自家親姐姐,王春花心懷愧疚,卻又總是無可奈何。
大年初二回娘家,王春花無娘家可回,所以每年這一天都是招待小姑子和大姐,這樣大姐春梅也能回娘家,不用因為無處可去被人指指點點。
許多年來,王春梅也習慣大年初二去妹妹家。
一大清早,王春花就將果盤擺好了等人上門,結果一見王春梅夫妻,她臉色就掛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