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寧帝對自己有點印象的事情,蕭景曜瞞著家人,一點口風都沒有透露。不然的話,就以蕭子敬和蕭元青兩人在聽到蕭景曜考了個縣案首後就齊刷刷暈倒的表現,蕭景曜真的很擔心他們倆聽到這個勁爆消息後,再次齊齊暈過去。
不同的是,他們上次暈過去,是因為太過激動,這次要是暈過去,那多半是被嚇的。
人受了太多驚嚇容易折壽。為了祖父和親爹的小命著想,蕭景曜把這消息瞞得死死的。
蕭元青一回到南川縣那叫一個如魚得水,當即和劉慎行等紈絝小夥伴們喝酒玩樂,每天天亮就出門瞎玩,天黑才回家。不僅向他們顯擺蕭景曜在府學依然穩拿第一的實力,還顯擺他自己在府城的戰績。
他們紈絝蹴鞠隊,現在在府城也是鼎鼎有名的一大英勇隊伍,保二爭一的那種,小夥伴們的家人都很高興,紛紛給蕭元青送厚禮。
可算是把家裡那幫一心吃喝玩樂不乾正事的紈絝的心給定下來了。蹴鞠好哇,強身健體,總比他們出門學人買什麼古董,砸了大把大把的銀子,最後捧回來一個破爛讓人高興。
紈絝們的家人對他們現在熱衷於踢蹴鞠一事十分開心,真心覺得蕭元青是個大好人,為他們解決了許多來自不孝子弟的煩惱。
蕭元青收禮物的時候還很茫然:我就帶著他們踢個蹴鞠而已,有這麼厲害嗎?
敗家子蕭元青還是頭一回憑本事往家裡拿錢,那些禮物折算成銀錢,幾乎能讓他在府城再買間宅子。
於是蕭元青也十分感動,小夥伴的家人們,大好人啊!
可以一起玩耍!
蕭子敬知道蕭景曜他們要回來,早早就讓人把家裡裡裡外外都收拾了一通。正好要過年了,就當提前收拾屋子。
蕭景曜回家後,蕭子敬還偷偷地帶著他去看家裡的米缸,一臉自豪,“看看,這都是你朝廷給你這個小秀才公發的祿米,一個月八鬥米。尹縣令是個好官,給我們家發的都是新米。嘿嘿,我每天都拿你的祿米供奉祖宗,祖宗指定高興!”
蕭景曜已經習慣蕭子敬有點好東西就想著祖宗的行為了。以他和蕭元青身上奇奇怪怪的技能點,確實得多拜拜祖宗。
蕭景曜偶爾缺德想看樂子的時候,還琢磨過假如自己重操舊業,就讓蕭子敬這個行業冥燈重出江湖,給競爭對手造成一波打擊後,再把蕭元青推出來,一眼就能分出對手底下的人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心懷惡意的還能被蕭元青以(物)理服人,然後自己再火速吃掉對方空出來的份額,輕輕鬆鬆將對手吃得渣都不剩。
也就是孫家現在搬離了南川縣,不然的話,蕭景曜給他們來上這麼一通王八拳,估計還真能把孫家揍得半身不遂,一個銅板都虧得不剩。
蕭景曜不由歎氣,他那時候還是年紀太小,沒有什麼話語權。擱現在,他說的話,蕭子敬和蕭元青都少有反駁。
蕭景曜考上秀才,還是最好的廩生,一個月八鬥米的待遇,當然是
他戶籍所在地的官府發。大齊的戶籍製度比較完善,一些大事都按戶籍地來辦。比如科舉考試,在很多官員眼裡,鄉試才能算是科舉考試的起點,因為考過了鄉試就有當官的資格。而這麼重要的鄉試,當然都是要回戶籍地考的。
也就是說,就算蕭景曜未來成了京官,孩子在京城長大。到了考鄉試的時候,還是得回雍州。
嗯,當然也有例外。國子監學子倒是可以直接在京城考試。但是能進國子監念書的……都是頂頂權勢滔天的人家,多為皇室宗親和官宦子弟,和普通人不是一條賽道。
就算有普通學子,也是京城附近的優秀讀書人,蕭景曜這樣的天資,考入國子監應當沒問題,但雍州離京城幾百裡,蕭景曜就算也這個實力,客觀條件也不允許。
蕭子敬十分寶貝官府給蕭景曜發的這些祿米,把這些祿米單獨放在一處,他和齊氏吃這些祿米,下人們吃米鋪裡買來的米。
蕭景曜:“……”
理解了又不是很能理解,總覺得這個操作怪怪的。
蕭子敬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操作奇奇怪怪,反而驕傲地告訴蕭景曜,“我給族裡送了一部分祿米,族老們都差點為了這點祿米給打起來。還有我同我交好的那幾個老家夥,也眼巴巴地想拿好東西跟我換祿米。嘿,我偏就不給,好好饞一饞他們!”
蕭景曜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萬萬沒想到就是一點祿米,都能被蕭子敬做出這樣的文章。
這麼看來,蕭子敬也是有點子商業天賦在身上的。但是行業冥燈屬性太過不講道理,斷絕了他的商業夢想。
不過是一些祿米,蕭景曜見蕭子敬開心,也就隨他去了。
誰知道蕭元青在外麵瘋玩了幾天,回來也開始向蕭子敬要祿米。
“爹啊,我都答應慎行他們,分點曜兒的祿米給他們。你不會這麼摳門,連一點米都不給我吧?”
蕭子敬當場就脫下了鞋,蕭元青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氣憤,“你都能拿曜兒的祿米送給你的好友,為什麼我不行?曜兒可是我兒子!”
“你個敗家子!一回來就往外倒騰好東西!那是祿米嗎?那是曜兒的福氣!”
蕭子敬心滿意足地抽了蕭元青一頓後,十分大方地給劉慎行等人送了些祿米過去。
蕭元青揉著背,不滿地抱怨,“爹你也太不講道理了,就是想找個由頭揍我!”
“打你就打你,你有意見嗎?”蕭子敬胡子一抖,“親爹打兒子,天經地義,縣太爺來了都管不著!我看你就是欠收拾!到了府城,骨頭都輕了幾兩。還說去照顧曜兒,我看你自己玩得挺高興!”
“你就是太久沒揍我了,心裡不舒坦。”蕭元青嘀嘀咕咕,“曜兒好著呢,看,板板正正的小樹苗,一點都沒瘦,跟府學那幫同窗蹴鞠,身子骨更結實了點。回回旬考,曜兒都能拿第一。曜兒這麼出色,我有什麼照顧不當的地方嗎?”
蕭子敬冷笑,“你也好意思說這是你的功勞?難道不是曜兒自己有本事?”
蕭元青無言以對,果斷往蕭子敬麵前一躺,直接開擺,“那行吧,你要揍我就快點揍。我挨完揍後還得再去踢一場蹴鞠。”
蕭子敬拳頭又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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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景曜眨眨眼,對他爹的擺爛行為不予置評。摸著良心講,這一次,是蕭子敬無理取鬨了。但看著蕭元青笑嘻嘻的表情,蕭景曜也不確定這是不是他們父子倆另類的默契,隻能保持沉默。
蕭子敬瞪了蕭元青一眼,最終還是沒動手,十分嫌棄地趕蒼蠅,“快點滾吧,見了你就來氣。”
蕭元青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地上站了起來,笑嘻嘻地衝著蕭子敬做了個鬼臉,“爹不是見了我就來氣,是太久沒見我了來氣吧?”
說完,蕭元青也不等蕭子敬反應過來,拔腿就跑。
嘿嘿,貧完就跑真刺激。
蕭景曜就看著蕭子敬的臉色從驚訝到羞窘,再到憤怒,最後氣得拍案而起,不斷嚷嚷著要打斷蕭元青的狗腿。
“我看他是越活越回去了!都三十歲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穩重,成天嬉皮笑臉的,還不如曜兒這個孩子靠譜!”
齊氏在一旁兜著手看熱鬨,聞言精準補刀,“說的好像你就比曜兒靠譜一樣。”
蕭子敬:“……”
再多的話都罵不出口了,心塞!
蕭景曜看著久違的雞飛狗跳的熱鬨場景,嘴角就一直沒下來過。見蕭子敬怒火還未消除,蕭景曜努力讓自己的嘴角往下撇,含笑寬慰蕭子敬,“祖父,爹在府城的時候時常念叨您,十分惦記您和祖母。”
蕭子敬矜持地捋了捋胡須,“我看他是皮癢了,想挨揍。”
蕭景曜笑而不語。
祿米一事便這麼揭過去。
蕭景曜感念公孫瑾對自己的一番心意。若不是他同正寧帝提起自己的事,正寧帝哪怕見了雍州知州的折子,也會立馬將自己拋在腦後。公孫瑾那一番話,登時讓蕭景曜在正寧帝心裡的印象立體起來,日後再次見到蕭景曜的名字,不用彆人提醒,正寧帝就能想起來蕭景曜是怎樣的性情。
蕭景曜琢磨了一下,總覺得自己應該給公孫瑾再送一份禮物。但公孫家幾代帝師,真正的鐘鳴鼎食之家,什麼好東西沒見過。蕭景曜兜裡那三十萬兩銀子,放在公孫家也就是個零頭。更何況,越是名氣大的文人,給他們送禮就更得講究。萬一禮物送得不合心意,還不如不送呢。
蕭景曜想了許久,慢慢有了主意。不過一切得等到年後再說。
回南川縣後,蕭景曜也參加了不少宴會。劉圭和鄭多福領著私塾一幫小屁孩把蕭景曜圍了個嚴嚴實實,說什麼都要讓蕭景曜仔細講講府學的事情。
看著一堆人期待的目光,蕭景曜忍不住瞪了劉圭一眼,溫聲同他們說起自己在府學的見聞。
蕭景曜的口才本就極好,幾年前就能把事情講得一波三折,讓嚴知府和公孫瑾的心情都忍不住跟著蕭景曜講述的故事情節而跌宕起伏。現在對著一幫半大孩子講故事,自然更加吸引人。
聽到蕭景曜講自己在陳教諭的“逼迫”下,被迫舌戰群儒挑戰全班時,在場所有人都發出了驚歎聲,而後眼睛亮晶晶地催促蕭景曜,“然後呢?你肯定贏了是不是?”
“那是當然,景曜什麼時候輸過?”
蕭景曜簡直要被他們逗笑,點頭又搖頭,“我確實贏了,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上比我厲害的人多了去了,以後可彆再提什麼我從來沒輸過這樣的話了。”
劉圭一把撈過蕭景曜,右手搭上蕭景曜的肩,樂嗬嗬道:“反正我們都是沒見識的小孩子,誰會跟我們計較。”
蕭景曜又瞪了他一眼,“當然不會有人同你們計較,全衝我來了。”
孜孜不倦地給我拉仇恨,還是不是好朋友了?
劉圭頓時哈哈大笑。
在鄭多福幫助劉圭找出那個中毒之人的底細後,劉圭就和鄭多福成了極好的朋友。劉慎行知恩圖報,洗清身上的罪名後,回家把繼母和弟弟一頓收拾,然後就備了厚禮親自去鄭家登門道謝。
在劉慎行時不時的幫襯下,鄭家這幾年的日子好過了許多。鄭多福也有了點小孩的活潑樣子,不再一直繃著自己,不敢和劉圭等富家子弟來往,生怕自己弄壞了他們的東西,就得賠個傾家蕩產。
現在,劉圭和蕭景曜胡鬨的時候,鄭多福也能十分自然地加入進來,笑著給了劉圭一手肘,“是誰天天嚷嚷著自己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現在到了景曜麵前,又拿自己是小孩子當擋箭牌?”
劉圭頓時西子捧心,滿臉傷心,“多福啊多福,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怎麼突然就變了呢?”
蕭景曜看著劉圭這熟練耍寶的模樣,心中很是微妙。這熟悉的感覺……劉圭十分有他那些紈絝叔叔們的風采啊。
“劉伯伯見了你這副模樣,沒揍你?”蕭景曜忍不住好奇。
劉圭頓時眉飛色舞地向蕭景曜講述起他如何在劉慎行的追打之下成功逃出重圍的光榮經曆。
蕭景曜:“……”
劉圭成長的方向,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鄭多福在一旁翻白眼,“你就仗著劉伯伯寵你吧。”
“嘿嘿嘿,當初我鑽狗洞出去求人救我爹,我爹感動得眼淚汪汪。每次他要揍我,我就說我要去鑽狗洞,他就算有再大的氣都消了。”
蕭景曜十分頭疼,萬萬沒想到劉圭竟然會長成一個刺兒頭。他的叛逆期來的這麼早的嗎?
蕭景曜掐指一算,劉圭過完年就十二周歲,好像確實到了叛逆期。叛逆期的小男孩,人嫌狗厭還腦子有洞,蕭景曜隻能為劉慎行點蠟。
出於對劉慎行的同情,蕭景曜還是提醒了劉圭一句,“劉伯伯愛重你,並非是你瞎胡鬨的底氣,你也得為劉伯伯想想,真給他氣病了,心疼的還是你。”
劉圭撇撇嘴,悶聲應了句,“知道了,我故意逗他玩呢。這幾年家裡生意越來越好,他越來越忙,我有時候好些天見不著他,心裡悶得慌。”
懂了,叛逆期少年
彆扭地求父母關注的方式。蕭景曜見劉圭心裡有數,也不再多提,轉而說起劉圭感興趣的話題,“思行給我來信,說他這幾年頭懸梁錐刺股,文章有了很大的精進,打算明年也下場試一試。你收到信了嗎?”
“怎麼沒收到?”劉圭雙手放在腦後當枕頭,舒舒服服地往椅子上一靠,“他心裡憋著一股勁兒,還想和你比一比呢。你都成秀才了,他比你還大一歲,肯定急著下場。這麼多年熬夜念書,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變成了個小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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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景曜頓時笑出聲,“你可彆把這話告訴他,不然他指定要和你打一場。”
餘思行最要臉麵不過的人,哪能容忍劉圭說他是小矮子。
劉圭滿臉躍躍欲試,“打架好啊,我也正好和他比劃比劃。”
蕭景曜:“……”
這是什麼塑料兄弟情?
鄭多福遲疑了片刻,也試探地開口道:“夫子說我的功課有所進步,想讓我去科考班,我拒絕了。但依夫子的判斷,到了後年,我應該也能下場試試。”
劉圭先是一樂,衝著蕭景曜擠眉弄眼,“看看你帶的好頭,自從蒙學班出了你這個小秀才公,其他人都以你為傲,學著你的做派,一直在蒙學班待著,就等著自己再考個秀才回來。科考班的師兄們臉都綠了。”
說完,劉圭也不等蕭景曜回複,又歎氣道:“你們一個個的都下場考試了,景曜更是去了府城。說不準到時候你們有緣在京城相見,我還在南川縣待著。”
蕭景曜沒好氣地給劉圭的腦袋上來了一巴掌,“你心裡都知道,那還不用功念書?劉伯伯都拉著我爹的手唉聲歎氣好幾回了!”
“哎喲,你還真打啊。”劉圭一邊伸手揉腦袋一邊嘀咕,“本來就不聰明,再挨你幾下,腦子更傻了。”
“我看你現在就挺傻。”蕭景曜忍不住翻白眼,“知道自己天賦不夠,還不努力,又要抱怨其他人都要下場,你乾脆躥上天,和太陽肩並肩得了。”
鄭多福等人頓時憋笑。
換做旁人說這話,劉圭說不定已經和對方打起來了。但蕭景曜這麼說嘛…劉圭熟練地勾過蕭景曜的肩膀,樂嗬嗬道:“這不是你去了府學,沒人給我開小灶了嗎?等著,我回家就去收拾東西,在你家住一段時間,不管你教我什麼,我指定認真聽!”
好一個奸詐的劉圭!鄭多福等人都驚呆了,你這麼精明你爹知道嗎?三言兩語就黏上了蕭景曜,還準備收拾包袱去蕭景曜家住著,隨時接受蕭景曜的教導?
所有人都酸了。這種絕佳待遇,他們也想要!
蕭景曜這才知道劉圭在故意耍滑頭,忍不住搖頭失笑,“行行行,我們兩家可是通家之好。你想來我家住一陣子,我還能把你趕出去不成?那樣我爹就該揍我了。”
“蕭叔叔才舍不得揍你。”劉圭終於滿意了。他隻是見兩個最親密的小夥伴都離開了他,心裡不得勁兒,再加上劉慎行忙起來不著家,心裡鬨彆扭。
現在見蕭景曜待他還是同往常一樣親
近,就算去了府學也沒有什麼傲氣,更是沒和自己疏遠。劉圭高興得差點跳起來,急匆匆往家趕,“銀子我已經付了,我這就回家去收拾東西,馬上去你家!”
蕭景曜同眾人麵麵相覷,其他人的臉上滿是對劉圭的羨慕。蕭景曜心裡清楚,卻故作不知。人有遠近親疏,他和劉圭的情分確實不是這幫私塾的同窗們能比的,自然不會鬆口。
誰想放假還給開小課啊?對象還是十多歲的半大少年。
要不是劉圭打小就對蕭景曜十分照顧,劉慎行也關照了蕭元青很多年,蕭景曜連給劉圭開小課都不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