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姣收回眼,走出去提著裙子跑去追崔仲邕,她跑的飛快,離崔仲邕不遠了,才敢叫他,“阿兄!阿兄!”
崔仲邕一聽她的聲音欣喜回頭,她像隻飛燕跑來,至他身前站定,兄妹兩人相互打量,他健健康康,她也活蹦亂跳,才各自將一顆心放回肚中。
太子將崔姣從東獄中帶走後,崔仲邕一直忐忑不安,現下見她無恙,也沒多問其他,崔姣默契的跟著他,兩人一同回了崔仲邕新租的住處,崔姣的嫁妝和戶籍都被搬來了,什麼也沒丟。
崔仲邕簡單做了兩碗餺飥,邊吃邊說,崔姣大致說了自己怎麼跑出來的,“太子現在估計以為我死了,暫時不會找我的麻煩。”
崔仲邕聽的怔怔,沒想到發生了這麼多事,也沒想到崔明秀竟然成了皇帝的女人,崔氏女矜持懂禮,她這般行徑已是徹底敗壞崔氏名頭,縱然一
輩子富貴榮華,私底下也會被人鄙夷。
崔姣道,“阿兄,馬上就要元宵節了,我想等元宵節後離開長安去益州,太子警覺,我騙不了他多久。”
崔仲邕凝重的嗯聲。
崔姣笑道,“阿兄,那裴府賬房的差事不錯,你在那處辦事,也得人庇佑,我能放心走。”
崔仲邕搖了搖頭,“也不能長久,裴府現今也有許多事,裴左率因小妾自殺而意誌消沉,已有多日不上值,聽府裡人說,皇後殿下已對裴左率很不滿,太子雖沒說什麼,但長此以往也不會任裴左率如此任性,今日晌午,裴左率的爺娘進了宮裡,回來說,求了太子的教令,降裴左率為安西節度使府行政司馬,不日就要啟程去巂州,紮守邊關。”
顯然裴用讓其爺娘失望,與其消磨掉皇後和太子的耐心,不如主動請命讓裴用去邊境磨一磨人。
崔姣想了一下,問他道,“阿兄,不然你開個書舍吧,西市隻有個小書舍,那裡魚龍混雜,我看生意也不太好,我覺得可以開在茶肆茶館附近,書生多,也容易結交好友,開書舍還要與京兆府尹報備,交錢事小,但有官府的人庇護,你每日隻要呆在書舍裡讀書習文,還能得空掙些餘錢。”
崔仲邕被她說的意動。
崔姣笑盈盈道,“等裴左率一走,阿兄就是坐吃山空,我留給阿兄那一箱子的銀錢也不夠開支,若用這錢開了書舍,阿兄又是要春闈的舉子,隻要有書生來書舍,阿兄與他們結交一二,他們就會願意來的,且不說能結交誌同道合的人,阿兄若要做大官,就得和他們都打好關係,這些人中或許有你的同僚。”
崔仲邕便被她說服了,隔日崔仲邕跟裴府請假,與崔姣挑了好幾個地方,多是茶肆近處,才驚奇發現,這附近的租價昂貴,隻開了一見書舍,老板還是個經商的富戶,這筆墨紙硯都要錢,若無本錢,還真開不起。
他們最終選了靖安坊那一處,租用的屋子不大,妙在連著後院,後院有兩間房,吃住讀書能在一起,前院隔開了做書舍。
當日崔仲邕交了租錢,又去京兆尹府求了登冊文書,每月要交五百文銅板,交不出來就得關門。
兩人忍著肉疼終於把書舍開起來了,書舍裡要進貨筆墨紙硯,長安內有紙坊,看了朝廷的文書,才肯賣東西給他們。
等裴用被調去巂州,崔仲邕也被解雇了,便安心開起了書舍,頭兩日沒客人,急得崔仲邕不知該怎麼辦,後來崔姣想出個辦法,讓他把他祖上傳的那副《夢窺鐘馗捉鬼》掛在書舍內,果然陸陸續續就有人來參觀,順道也買些紙筆,一來二去,崔仲邕便也當真認識了些真正做學問的人。
正到了元宵節,這日崔仲邕早早關了書舍,去西市買了許多菜回來,兄妹兩人忙碌了一下午,做了一桌子好菜,正想美美吃上一頓,屋門卻響了。
崔仲邕去開門,隔著門縫看見門外站著苻琰,崔仲邕心裡一驚,乾淨回來讓崔姣先躲起來。
崔仲邕怕他硬闖,再去開了門,隻見苻琰麵色灰敗,垂著頭走進來。
崔仲邕在他後麵躊躇半晌,還是進了屋,就見他坐在桌前,一個人自顧自的倒酒,一杯接一杯的灌,那可是葡萄酒,現在朝廷頒發禁酒令,難得元宵這日想過個好節,崔仲邕在西市找了一圈才從胡商手裡買到了這壺葡萄酒,就被他這麼給喝完了。
苻琰喝完了酒,人趴在桌前,崔仲邕聽他在說話,大著膽子近一些,才聽清他說,“孤審問了崔三娘,她到死都不承認牙牙被她殺了。”
崔仲邕不知要如何接話。
又聽苻琰道,“孤想她活著。”
崔仲邕手揣在袖子裡,看他趴著的桌邊在往下滴水。
崔仲邕琢磨自己是不是要安慰一下他,畢竟堂堂太子都哭了。
好半晌,苻琰又不說話了,崔仲邕想安慰都沒力氣使,他悄悄退出屋,進了旁邊的居室,隻看崔姣一臉驚嚇,忙對她小聲道,“牙牙莫怕,太子是來訴苦了,正在屋裡為你哭的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