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 / 2)

嬌妾薄情 火燒花果山 9546 字 11個月前

崔仲邕鬆口氣道,“太子是真以為你死了。”

崔姣蹙著細細黛眉,牙齒泛酸,她早猜到苻琰會因她“死”了而傷心,就是沒想到,苻琰會為她哭,想他素日孤傲冷然,就是被皇帝多次虐打,也沒見他流過淚,他也是出過戰場、手握大權的郎君,怎就這般脆弱,還哭。

崔仲邕五味陳雜,“太子對你是真心的。”

被她捅了,也沒切實傷她,現在還為她哭,可見已是情根深種。

崔姣把嘴撇撇,“真心又如何,假意又如何,阿兄信不信,沒了我,他改日就能另娶太子妃,他可是未來天子,阿兄我跟你說,當初在驪山,今上也曾為死去的菩薩蠻伏案大哭,可轉頭不照樣看上了崔明秀,阿兄可彆被他的眼淚給騙了,他就是有那一二分真心,我也不會回去。”

崔仲邕看她神態決絕,喜憂參半,喜的是妹妹腦子清醒,憂的是,他看出來太子真心,可太子再真心也是尊貴的皇族,妹妹一介民女不能嫁他,總不能委曲求全一輩子。

崔仲邕悄聲告訴她,“方才太子極度傷懷,我聽他的意思,崔明秀應是被刑罰致死。”

張侍郎被遣送去了突厥,崔明秀也死了,仇都是苻琰幫她報了,崔姣難免有些許的不自在,悶著不吱聲。

崔仲邕道,“太子借酒消愁,酒都被他喝完了,我怕他會尋來,我得回那屋去。”

崔姣磨磨牙,好不容易買到的葡萄酒,全便宜了他,來這兒蹭吃蹭喝,剛剛才有點可憐他,立刻就嫌他煩人了!那一桌子好菜,可憐她還沒吃上一口,他倒是享福了。

崔仲邕回去後,還見苻琰在桌上趴著,桌上的菜先前還冒著熱氣,這會熱氣都不冒了,崔仲邕端著要回廚房熱一熱,順便留些崔姣愛吃的菜送她屋裡去。

可苻琰突抬頭,赤紅著眼瞪他。

崔仲邕頓然,遲疑道,“菜冷了,仆拿到廚房再熱熱。”

苻琰沒往他手上的菜看,死盯著他,“她沒了,你竟然沒有半分傷痛。”

這難到崔仲邕了,崔姣活得好好的,要他像太子這樣悲痛至極、還痛哭流涕,那實在裝不出來,不過他也裝一裝低落,耷拉著頭說,“仆才得知牙牙死訊,確實很難受,太子殿下看仆像是沒事人,仆也僅僅是強撐著罷了。”

他說完再哀歎一聲,麵有悲戚,不似作偽。

他這副哀容又將苻琰心底的悲傷牽扯出來,苻琰眼睫一顫,差點當著他的麵熱淚盈眶,隨即彆過了頭。

崔仲邕也看他紅著眼眶,畢竟都是男人,終歸尷尬,忙說,“天冷,殿下便留下來吃頓便飯,寒舍簡陋,請殿下彆嫌棄。”

他端著菜去熱,每樣菜都分出些端送進崔姣躲的房中,崔姣才止住腹中牢騷,一個人呆房裡高高興興吃著菜食。

崔仲邕把熱好的菜端回屋去,苻琰卻在打量這屋裡,所幸這屋是他住的,另一屋在屋後,是崔姣住的,平日這屋還當成堂屋來用,偶爾要待客,崔姣便回避,因這屋

子與廚房相近,兄妹吃喝也在物中,貧家不講究那些太過的禮數。

苻琰看完了這屋子,指著桌上擺放的兩雙箸和杯碗道,“你和誰同住?”

崔仲邕頓覺咯噔,維持著平靜道,“無人和仆同住,今晚元宵節,仆邀了相識的好友一起過節,不想殿下來了,方才他人過來,仆已經打發他走了。”

這借口找的合適,苻琰也沒什麼可挑的。

崔仲邕杵在桌前,想坐又不敢坐,他是記著之前在小院,太子過來,吃個飯,崔姣還得貼身侍奉,看的他瞪目結舌,皇家的規矩重,若不小心觸犯了,小命都難保。

“坐,”苻琰道。

崔仲邕才敢在離他遠的凳子上坐下。

他不見苻琰動箸,心想莫不是還要他服侍?皇族架子大,妹妹聰慧,這種伺候人的日子誰願意過。

崔仲邕上手要為他盛羹湯。

“你與孤說說她,”苻琰嗓音沙啞。

崔仲邕盛了碗雞子羹推到他桌前,不敢跟他有一絲接觸,崔姣早前跟他說過,太子厭惡生人靠近,若是不小心碰到他,隻恐他會立刻發怒,坊間也有類似的傳聞,太子掐死過近身的宮女,崔姣是命大,入了他的眼,旁人卻沒這好福氣。

太子想聽崔姣的事,崔仲邕與崔姣自小一處長大,便隨便揀些崔姣小時的調皮搗蛋來說,“牙牙六歲換牙,那時牙牙怕疼,嘴裡有顆牙鬆動了,可就是掉不了,後來她自己想出個辦法,讓阿娘去市集買了根鹿筋回來,鹿筋上綁著細線,細線的另一頭套上她要掉的牙,讓仆趁她不注意,一使勁牙就能被拔掉,仆也照做了,但那顆牙沒掉,鹿筋很有彈性,仆挨了一下,嘴裡掉了顆牙。”

崔姣很小就古靈精怪,比一般的孩子機靈,她小的時候,腦瓜子裡全是天馬行空,說出來的話時常讓人捧腹大笑,可細想想又覺得有道理。

崔仲邕看他神色僵滯,似聽進去了,便又挑了些有意思的往事說與他聽。

“牙牙四歲開始學詩,阿耶教了許多膾炙人口的詩句給她,牙牙常把詩句記混,有一回阿耶教牙牙讀陶元亮的詩,讀到一句‘零落同草莽’時,牙牙接了句木蘭辭裡的‘對鏡貼花黃’,阿耶又氣又笑,最後牙牙的小手挨了幾l下竹條,卻還犟嘴說明明極登對。”

都是小打小鬨的小兒樂事,苻琰聽著有一陣未言,正待崔仲邕還要說其他趣事,苻琰低聲道,“說說她在崔氏長房。”

崔仲邕一怔,良晌未答話。

“她在崔氏長房經曆了什麼,說與孤聽,”苻琰緩慢的說。

崔仲邕喉中發緊,還是道,“她在長房吃了很多苦。”

崔姣在屋裡吃飽喝足,悄步出來,摸到這屋後麵,不敢太大動靜,勉強聽得到他們在屋裡說話,崔仲邕正在說她在崔氏的過往。

“牙牙及笄後不久,阿娘便病逝了,長房將牙牙過繼去,仆也能入族塾念書,那時仆和牙牙以為好日子來了,可後來仆去長房看牙牙,才發現她過的很不好,長房待她如豬狗,她

認得爺娘不喜她,崔三娘也厭惡她,時常找借口打她欺她,仆記得當時崔三娘正在議親,議親的郎君不喜歡她,想娶牙牙,崔三娘惱羞成怒,背地將牙牙身上紮了深深淺淺的傷口,仆去見她時,她還隱瞞,是仆看到她手腕露出來的傷才發現到,崔大郎更是曾對牙牙生過覬覦之心,牙牙聰穎,在自己身上抹臟灰,崔大郎嫌她太臟太臭,才沒對她動手,仆常偷偷帶吃食和衣物過去給她,她在長房吃不飽穿不暖。”

崔仲邕說到後麵有些許哽咽,“仆身為兄長,沒保護好牙牙。”

苻琰目中血絲彌漫,搭在桌上的手我成了拳,經絡迭起,他驟然站起身朝外走,的燈門前籠亮堂堂照在他麵上,隻將他的臉照的鬼氣陰森。

崔仲邕猶疑著說道,“太子殿下不吃了再走?”

苻琰不回頭攜一身煞氣離去。

崔姣貓著腰轉到崔仲邕屋裡,崔仲邕道,“太子走了。”

崔姣全聽見了,坐到苻琰的位置上,把那碗還沒冷的雞子羹咕嚕咕嚕喝掉,聽崔仲邕愁道,“不知道太子下次還來不來。”

崔姣道,“放心,他準來。”

她對苻琰了解,現在她“死”了,正是苻琰最愛她的時候,他這人本來就念舊情,如今在他看來,想知道崔姣的事情,隻有通過崔仲邕來講述,崔仲邕若抓住這機會,官途必然暢達。

崔姣語重心長道,“阿兄,你可得把握好機會,同太子打好關係。”

崔仲邕一臉鬱結。

崔姣便催他趕緊吃飯,今晚不宵禁,長安城裡各處都有花燈會,她想出門去逛逛。

崔仲邕便忙忙吃完飯,兄妹一同收拾好碗箸,崔姣回屋換了條普通民間女郎長穿的齊胸紅石榴裙,戴上幕籬,以防被熟人認出,改成白妝,眉眼上的嫵媚弱了許多,,再帶了麵紗,是個活潑可愛的小娘子,想認出她也不容易。

兩人上街去,崔姣自掏腰包給自己和崔仲邕一人買了一個花燈,順著人流朝前走,路上看著雜耍百戲,再買小食一路吃,熱鬨又有意思。

聽過路人說,今年皇帝不在長安過節,不然要更熱鬨,往年的元宵節,朝廷會辦花燈會,燈輪、燈樹、燈樓都有,夜晚時,皇帝帶著眾臣站在燈輪上,隨行護駕的金吾衛也都魁梧挺拔,常遭小娘子偷偷扔手帕,至於像太子這般俊美的人,也隻能過過眼癮,誰敢不要命給他丟手帕。

皇帝入長安城內,與民同樂,這節就好像更有意境了,但是今年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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