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乖,年紀輕輕吃點好的吧(2 / 2)

對方也不在意,自顧自地繼續:“動手的那幾個,找證據並不難。”

側過臉的顧安安眼睫顫了顫,握住蘋果的手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

謝謹行雙腿交疊,靠著椅子的靠背,語氣輕飄得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那個蘇軟,什麼來路?”

顧安安吸了吸鼻子,扭過頭:“跟她沒有直接關係。就算有證據說那些人是蓄意害我,她也會沒事。”

“是嗎?”

謝謹行目光平和,“不試試怎麼知道。”

顧安安心口嘭地一跳,扭過頭看他。

四目相對,俊美的男人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似乎發現她終於不死氣沉沉了,他眼神中有點滿意。此時嘴角淡淡地勾著,露出了明明看起來很溫和,其實根本不好親近的微笑。

“由於公司開拓海外市場,我大概要在德國待上三年。跟我一起過去?”

他好像一點他們不熟的認知都沒有。

“德國的骨科還不錯。”

顧安安其實有點適應不來,但謝謹行給人的感覺,很難拒絕他。

她想說,德國醫院的骨科確實很厲害,但她不屬於斷腿斷手,她下肢癱瘓了。

可是,對上謝謹行沉靜的神情和自如的姿態,這句話沒說出口。顧安安抿著嘴角,不知道是不是對方的篤定態度讓她心中燃起了小小的期望,還是真的不甘心一輩子坐輪椅——心裡在勸自己:你看,這個看起來厲害的男人都說可以去德國試試,為什麼不去呢?

外國的醫療水平足夠發達的話,是不是代表她以後不一定沒有重新站起來的可能。

顧安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甚至都沒有怎麼思考就答應了。

再然後,顧安安就被連夜送去了德國。

她在德國經曆了痛苦的治療,醫生為她進行了非常嚴格的診治,但很可惜。那場人為的車禍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傷害。醫生們已經對她進行了全力救治,她也隻是恢複到稍微能感受到腿部的疼痛的程度。彆的,就沒有了。後半輩子,還是要坐在輪椅上。

在國外,那個奇怪的男人出現的時機並不多。每一次都是意外的到來,悄無聲息地離去。

顧安安在療養院住了很多年,遠遠不止謝謹行說的三年。

這時間久的,顧安安都已經適應了殘廢的人生。

她每天由護工推著去療養院為病患專門打造的公園,去曬曬太陽,給滿地走動的鴿子喂食。高興的時候,還可以親手種一點花草。這種看似平和的人生撫慰了她的傷害,後來不再想著什麼時候趁夜深人靜偷偷死去,覺得這樣也很好。

謝謹行依舊維持著並不頻繁但很規律的探望習慣,仿佛他出現在這,是理所應當的事。

見麵的機會多了,哪怕很少有聊。但人還是會被多次見麵的表象所蒙蔽,營造出一種彼此很熟的錯覺。

顧安安漸漸就不怕他了,人俗了說話也會很隨意。她會跟他自言自語很多自己在療養院的事。會跟他說治病很痛,藥很難吃。偶爾心情不錯還會調侃他怎麼一直都是一個人。

這麼大年紀,為什麼還沒有女朋友。

通常這個時候,謝謹行不說話,就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顧安安大概會在這個時候意識到自己得意忘形,竟然對長輩出言不遜。要不是謝爺爺臨去世之前要求他務必照顧自己,他估計早就想甩了自己這個包袱。

再然

後,顧安安就會沉默。

他大多時候不會允許她就這麼沉默下去。

不緊不慢地拿出隨手買來的東西。要麼是好吃的點心,要麼是新奇的水果,要麼是路邊隨便扯的花(顧安安嚴重懷疑他就是療養院園丁蹲了好幾天蹲不到的偷花賊),且一開口必陰陽怪氣。

她大概是有點賤的,被他陰陽怪氣地刺激幾句,馬上就除了生氣,沒有自怨自艾了。

謝謹行後來削皮非常熟練了。不知道是不是無數次給顧安安削蘋果練就的功夫,他熟練掌握一刀削下完整的皮的技能。他後來每一次給顧安安的水果,都很圓潤。

某一天,在一次給她銷了一個完美的蘋果後,他突然問她:“你想結婚嗎?”

顧安安握著蘋果,臉上故作歲月靜好的笑容都凝滯了。

她搭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攥緊,乾巴巴地笑:“小舅舅覺得我這個樣子,還能結婚嗎?”

“為什麼不能?”

對方似乎不理解她的黯然,平靜的語氣像是在說一個什麼眾所周知的事實,“你一直很美。”

……

第一個夢結束的猝不及防。下一個夢又不給喘息的機會,湧上來。

顧安安難受地在被子裡大喘氣,額頭的發絲濕透了。大概是因為難受,喉嚨裡發出像瀕死的小獸一樣乾啞的嗚咽聲。謝謹行扭頭看了眼家庭醫生。

打了電話發現顧安安不對勁,謝謹行就立馬叫了家庭醫生過來。今天的他本來是在Q大商談一個專利轉讓的事,路過京傳,就想過來看看。

結果幾個電話顧安安都沒接,接通了,全在胡言亂語。

他立即推了跟秦嘉樹的難得飯局,倉促趕過來。

醫生無奈地笑:“真的是簡單的流感,燒退下去就好了。”

客廳的熱水還在燒著,謝謹行親自給她的腦門上又換了個退燒貼。

第二個夢境。

是在一個對陸家來說很重要的宴會上。

華燈初上,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燈下,身穿華麗衣著的貴客們端著酒杯,遊刃有餘地進行著交際。顧安安穿著由沈珊讚助的緋色長裙,正站在甜品台旁邊。

手指攆了水果盤上一顆鮮豔奪目的車厘子,往嘴裡塞。

嚼了兩下,就看著挽著陸星宇胳膊,穿著陸氏最昂貴的禮服,脖子上戴著陸氏珠寶據說價值三千萬的項鏈的蘇軟,正被一幫意氣風發的二世祖簇擁著走進來。

沈珊還是一如既往的衝動。端起旁邊侍者托盤上的一杯紅酒就衝了上去。

不過這杯紅酒沒有澆到蘇軟的裙擺上,也沒有澆到她那張盛裝打扮之下依舊不算出眾的臉上。反而是被周嘉譽一個反手給擋回去,紫紅的紅酒一滴不漏地全潑在了沈珊自己的臉上。

當時的局麵,難堪的音樂聲都停下來。

顧安安忍著心中的酸澀,沒有看陸星宇。快速抽了幾張紙巾衝上去給沈珊擦臉。

混亂之中,大概是蘇軟的騎士團覺得她這

個沈珊的頭號跟班,會為主子報仇。不分青紅皂白的,反手將她一推。顧安安穿高跟鞋本就站不穩,在被人推搡後,直直地往後撞去。

沒有人扶或者拉一把,顧安安直直地往地上摔去。

在落地的瞬間,她回頭看了陸星宇。

陸星宇大概沒想到被推的人是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錯愕。

想要過來扶她,卻被蘇軟怯生生地拉住了。她夾著嗓子喊住陸星宇,蘇軟捏著裙擺露出了自己纖細小巧的腳尖,纖細的眉頭緊緊地蹙著,好像疼的很難受的樣子。

“星宇,她剛才踩到了我的腳,我腳好疼啊……”

陸星宇立即就不記得去扶她,顧安安呆坐在地上看著他像換了一個人一樣,耐心地嗬護著蘇軟。心中的寒涼無法言喻,正呆呆地看著時,垂落在一邊的手腕突然被一隻溫熱的手給握住了。

對方力氣很大,像拉一個玩偶一樣隨意的將她拽了起來。

顧安安還沒站定,就嗅到了一股清冽的帶著冷感的木質香味。對方的手很客氣,確定她站穩就鬆開了。溫熱的觸感離開,顧安安茫然地扭過頭。

——看到是一個陌生的俊美男人。

托謝家的福,京圈的富家子弟,顧安安差不多都認得。但眼前這個相貌已經好到惹人震驚的男性,她並沒有見過。對方一身裝扮,不用細品都知道價值不菲。

“陸星宇。”對方沒有看她,扶起她後就看向了今日宴會的主角,“這就是你的教養?”

要知道,陸星宇被稱為京圈太子爺。

什麼意思?

整個京圈的富家子弟,沒有人能壓得過他。無論是陸家的實力,還是陸星宇從小長大背靠的謝家,都是他堅不可摧的後盾。在這個圈子裡,哪怕是事業有成的實業家見了他都得客氣地喚他一聲陸少。

現在這個人,當麵叫他陸星宇。並且是以教訓人的口吻。

原以為陸星宇的高傲,肯定會黑臉。

結果陸星宇轉過頭,一看到這個年輕男人就慫了。

不僅挽著蘇軟的胳膊放下來,嘴角矜持又高傲的笑容全變成了慌張。他瞬間站的筆直,非常乖巧地開了口驚訝道:“小舅舅,你怎麼回國了?”

小舅舅。

陸星宇的小舅舅能有誰?

想想,隻有謝家那個小兒子,沒有彆人。

這是人謝謹行。

這是顧安安第一次見到被老爺子掛在嘴邊念叨,又愛又恨的小兒子。

聽說對方十九歲的時候,因為跟老爺子意見不合,帶了幾件衣服就離開了家。之後很多年,一直沒有回來過。不過他不回來,謝家卻不是一點他的消息都不知道。

謝老爺子不僅知道小兒子順利完成了學業,還靠一手之力創建了國內頂尖的人工智能公司。

據說掌握著國家尖端的技術,且擁有著難以估算的前景。

假以時日,他不需要依靠家裡,就完全可以打造下一個謝家。

個被老爺子每天去謝奶奶牌位前彙報戰果的小兒子,現在站在自己的麵前。很快,陸星宇就鬆開了蘇軟,非常鄭重地走到她的麵前,給她道了歉。

並且,他身後那幫騎士團也逃脫不了,全都為自己動手一事給她和沈珊道了歉。

顧安安摳了摳手指,莫名覺得手腕的地方有點燒熱。

沒有得寸進尺,顧安安揚起一抹微笑,非常好脾氣地表示自己原諒了他們。陸星宇怔怔地看著她,表情有種說不出的澀然和悵惘。但顧安安很快就沒興趣去關心陸星宇在悵惘什麼,是不是因為自己。因為他們發現謝謹行在這就不走了。

或者說,被陸星宇他們圍在中間的蘇軟不想走。

她撒嬌說喜歡在這,想在這裡吃甜品。

顧安安早就知道陸星宇喜歡蘇軟,但每次看到他為蘇軟鞍前馬後,還是會覺得難過。

她總是忘不了初見時,陸星宇衝她毫無陰霾的笑容。也忘不了十六歲時,陸星宇端著草莓蛋糕爬樓,蹲在她房間的陽台敲她的窗戶,咧著一口牙齒笑著跟她說:“要好好讀書,將來咱們要上同一所大學。”

隻是沒想到她做到了,陸星宇卻喜歡了彆人。

顧安安鼻子有點酸,沒出息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本以為身邊沒人,可以放肆地抹淚。

結果耳邊突然響起低沉的嗓音:“哭了?”

顧安安一激靈,驚悚地抬起頭。

原以為解決了外甥沒教養對女生動手問題就該離開去他自己的成功人士圈子的謝謹行,端了一杯果汁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他好似一點不在意來自旁邊人的奇怪目光。旁若無人地在這種重要的商務場合,喝起了小女孩喜歡的柳橙汁:“想喝?”

大概是顧安安眼睛太赤.裸裸,被他誤會了想要。他很為難地解釋:“我喝過了,不能給你。”

顧安安:“…………”

顧安安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奇怪的心理,但真的很奇怪,這個傳說中非常桀驁不馴連謝爺爺都搞不過的小舅舅,此時蹙緊了眉頭。

他為難地看著自己的飲料。又扭頭看了眼顧安安,仿佛難以割舍。

最後實在受不了小姑娘可憐巴巴的眼神,扭頭又招來一個侍者,耳語了幾句。

再然後,侍者給顧安安送了一杯同款鮮榨柳橙汁。

顧安安:“…………我其實沒有想喝。”

“多喝點甜的,就知道挖野菜很苦了。”對方掀了掀嘴皮子,言語辛辣得顧安安頭皮發麻,“年紀輕輕的,吃點好的,王寶釧的活兒少乾。”

顧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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