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到來,前一天剛好下過一場雨,天氣變得更熱了。
京市的夏天,溫度一向比南方高。天氣一熱,顧安安就有懶得動綜合症。她非常討厭汗濕黏膩的感覺。除非必要的出去覓食,她甚至連下樓扔垃圾都覺得好累。
謝謹行在這方麵真的勤奮得不像個當代少年,那麼熱的天,他頂著大太陽跟人打球。
不都說帥哥是最自戀愛美的嗎?為什麼謝謹行沒有?
都跟他說曬太陽會變黑,他在球場上曬得臉都脫皮了還無所謂的樣子。好吧,他那個皮膚底子也很難曬得特彆黑。彆人在外麵曬一天黑得更煤炭一樣,他連黑一個度都沒有。反而因為在家養曬傷,屋裡悶幾天又白回去。
想想,就讓人羨慕嫉妒恨!
顧安安拎著冰棍慢悠悠地在馬路上走。嘴裡嗦著一個,手裡提了一袋子。
嫌太陽太大,走了幾步,又躲到陰影下麵踩著街道邊的樹蔭走。
自從經曆過了慘絕人寰的雪糕刺客事件,顧安安現在已經學乖了,連買雪糕都非常小心翼翼。她現在打開小賣部的冰櫃非常的謹慎,再也不會被裡麵眼花繚亂的包裝袋所蒙騙了。
現在的她一打開冰櫃,完全無視那什麼香濃牛奶味道,就隻挑最便宜明碼標價的老冰棍買。
老冰棍,幾十年不變的味道,實惠!
顧安安:“……”
……嗚嗚嗚嗚明明之前吃雪糕都不看價錢的,果然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太陽越來越曬,光照的人眼暈。
顧安安蹲在路邊嗦完一根,又拆了一根。等待著樹蔭慢慢移動到電線杆那邊,她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躲到電線杆後麵。
不過這個十字路口的紅綠燈時間也太長了,蹲在這裡看,顧安安感覺自己隨時都會化成一攤脂肪流到地上去。
等了好久,終於是綠燈。
她將冰棍棍子投籃一樣地扔到垃圾桶離,準備橫穿馬路。
剛一動,耳邊車喇叭噗一聲響。
顧安安嚇一跳。
扭頭又看到了一輛黑車。
她一愣,眯著眼睛看到車窗緩緩下落,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陸星宇他爸。
見顧安安站著沒動,車裡的人抬手招了招。
顧安安想了下,走了過去。
“顧小姑娘。”陸爸爸喊人稱呼也挺有意思的,禮貌疏離中帶了一絲搞笑。
顧安安眨了眨眼睛,微微彎下腰去看向車裡。
陸爸爸微笑了下,稍稍抬手指了指自己身邊的空位:“上車。”
顧安安:“?”
“上次見麵中途有突發情況,談話沒結束。老爺子的意思,希望再見一麵。”
陸靖安其實心裡也有點詫異的。老爺子的工作有多忙碌,平常彆人想約見他一麵有多困難,跟謝家打過交道的人都清楚。結果竟然對一個小女孩兒頗有耐心。
不過轉念一想,這是事關謝謹行,老爺子態度慎重一點也是正常的。
顧安安想了下,也不是不行。隻不過謝謹行還在家裡等她的冰棍,這麼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你等等,我打個電話。”
十字路口不能長時間停車,顧安安要打電話,陸靖安就讓司機將車子停到了路邊。
謝謹行對於老爺子想見顧安安這件事,非常的反感。基於父子倆之間關係緊張,他總覺得老爺子居心不良。不過顧安安不等他說拒絕的話,直接掛斷了電話。
“行了,走吧。”
陸靖安點點頭,車子就駛離了十字路口。
這次見麵倒是沒有去謝氏,車子直接往老宅去。
這條路,顧安安不要太熟悉。趴在車窗上看著一路上劃過的熟悉風景,鼻子莫名有些酸澀。老宅這邊的樹木都是種了很多年的,後來雖然有部分修繕,大致其實沒什麼改變。不過風景雖然熟悉,人卻不是後來的人。顧安安心裡有點難過,她有點想念謝謹行了。
車子很快進了莊園,管家叔叔是年輕很多的趙爺爺。隻不過精神狀態看起來一如既往。
他看到陸靖安領著一個小姑娘回來,還詫異了一瞬。
微笑地跟顧安安點了點頭,就讓保姆阿姨去準備點心。保姆阿姨不是後來的阿秀,看起來年紀也蠻大的。突然在這個家裡看到生麵孔,顧安安還好奇地多看了她一眼。
“老爺子在樓上。”陸靖安把人送到就不打算進去了,反而轉頭問起陸星宇。
“星宇今天有音樂課,現在估計在上課。”
陸星宇從很小的時候就被老爺子接到身邊來,他所受的教育,都是老爺子親自安排的。顧安安雖然對陸星宇會很多東西有個大致的印象,卻沒想到他還從小上音樂課呢。
陸靖安笑笑:“那行,你帶她上去,我去看看星宇。”
趙管家點點頭,抬手對顧安安做了個請的手勢。
其實,他不用帶,顧安安也認得老爺子的書房。不過現在這個時候,還是彆做太奇怪的事。謝過管家趙爺爺,顧安安跟著他去了老爺子書房。
老爺子正在窗邊泡茶,旁邊是他的生活助理。
看到顧安安進來,他擺了擺手。生活助理就帶著其他人一起出去了。
“坐吧。”
顧安安坐過去,老爺子看著她,恍惚的表情這次更明顯。
如果說上次還能說是錯覺,這次真的是想說沒看見都不可能。不過顧安安也沒有貿然開口說話,乖巧地保持小學生坐姿,安靜地等著他開口。
許久,老爺子才開口說起了叫她來的目的。
果然,知道有顧安安這個人在,謝家是不可能不調查。
隻不過能查到的東西太少,就算謝家也不知道顧安安的來曆。就好像這個人是憑空冒出來的。謝老爺子對來曆不明的人多多少少會警惕,哪怕這個小姑娘確實很麵善。
“你的父母是誰?家在哪裡?是怎麼
跟阿謹認識的?這些……能不能告訴我呢?”老爺子態度算得上和緩,還親手給她倒了一杯茶。
顧安安坐在熟悉的椅子上,屁股挪了挪,心裡有幾分糾結。
感覺自己一說父母名字,家的地址,很多事情就暴露了。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對老爺子最了解的人是誰。刨除已經過世的謝老太太。活著的人裡麵,顧安安覺得自己怎麼都也算一個最,至少比謝謹行和謝女士強很多。老爺子脾氣看似固執,甚至固執得有點古板了,其實對很多事情的接受程度和包容程度很高。
如果她真的跟老爺子說明了自己的來曆,老爺子不一定不能接受。
那天跟老爺子見過麵後,顧安安回去就想過這個問題。
隻不過謝謹行是個未成年人,老爺子是在商場摸爬滾打叱吒風雲多年的老狐狸。成年人的世界沒那麼簡單,成年人的心思也沒那麼簡單。
抬頭看了對麵一眼,顧安安搖了搖頭,還是選擇了沉默。
怎麼?不想說??_[(”老爺子越看越覺得這小姑娘眼熟,“有什麼問題,你可以當麵提的。”
“……沒什麼問題。”
顧安安不說,老爺子也不能勉強。
老爺子歎了口氣,又問了她很多其他的問題。
隻要不涉及自己的來曆,其他的問題,顧安安都一一如實回答。
老爺子的大部分問題都是圍繞著謝謹行,關於他最近在做什麼,跟什麼人來往。顧安安知道的就會說,不知道的也會誠實的承認。
對於這個羅三爺,老爺子的態度倒是不以為然。不過是郊區一個混混,謝家還不用放在眼裡。
“嗯,這事兒我知道。”
老爺子喝了一口茶,不緊不慢的:“他也快成年了,也該碰碰壁的。從小到大路走的太順,對他來說不是好事。”
顧安安:“……”
聽他老這個口吻,對於謝謹行最近四處碰壁的情況還挺樂見其成。
細想想,老爺子對家裡的男孩是真的狠心,該教育的時候是一點不心軟。當然,陸星宇除外。
“雖然不查你其他消息,你書還是要讀的。”
老爺子沉默了會兒,突然開口,“不知道你學籍在哪兒,暫時就在阿謹的班上借讀,怎麼樣?”
“啊?”顧安安還在想老爺子對謝謹行的狠心,突然被提到讀書的事,有點傻眼。
“啊什麼?十六歲就是該去讀書的年紀。再覺得辛苦,書該讀的還是要讀。”
老爺子擺擺手,“我給你安排,你去跟阿謹當同桌。”
顧安安:“………”
……雖然沒有查出顧安安的具體來曆,但顧安安出現在謝謹行身邊這麼久,老爺子也知道她的情況。清楚她沒撒謊,一些話問不出來,他也就沒有再勉強。
“中午留下吃飯吧。”
實在是生不出討厭,老爺子留人吃飯也留的很自然。
“好啊。”
每周陪老爺子吃一次飯的習慣難改,幾乎老爺子一說,顧安安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反應過來,她瞪大了眼睛。發現嘴巴太快。
老爺子見狀也笑了,還是第一次有小孩子跟他親近。
家裡那麼多孩子,親生的,非親生的,都怕他。此時瞥了眼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看著自己,一點不怯場的顧安安,他笑著點頭:“出去玩吧,吃完午飯讓人送你回去。”
從書房出來,顧安安看著熟悉的走廊,不知不覺地走到自己房間的門口。
這個房間是她被接過來以後就住的房間。後來她跟謝謹行結婚,這個房間也一直留著。老爺子說過,這個房間永遠都是她的,不管什麼時候回來都屬於她。
門上精美的雕花,顧安安抬手推了推。剛把門推開一條縫,身後傳來一聲稚嫩的嗬斥。
“你誰啊!在這乾什麼?”
顧安安冷不丁一下,差點沒把小心臟給嚇飛。
抬眸一看,一個清俊乾淨的少年站在走廊的儘頭。少年身上穿著乾淨的白襯衫,黑色的西褲,手裡提著大提琴安靜地站在走廊的窗戶邊。窗外明媚的陽光透過幻彩的玻璃照進走廊,灑落在他的肩膀和側臉,逆著光,他一雙眼睛亮如星辰。
是陸星宇。
還彆說,小時候長得真水靈啊……
顧安安低頭掐了掐手指,稍微推算年紀,現在的他應該才十一歲。不過謝家的基因比較高大,哪怕才十一歲,陸星宇就已經長得比同齡人更修長消瘦了。
他緩緩地將大提琴放下來,身體靠著木質的圍欄:“你是誰?”
他又問了一遍。
老實說,顧安安印象中的陸星宇,已經是十幾年後為了蘇軟腦乾缺失的樣子。這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尚未長成的少年模樣。
很多人都說,陸星宇是謝家有血緣關係的子弟中,跟謝謹行最像的一個。顧安安一直覺得這話是扯淡,現在看著眼前的少年,顧安安有種謝謹行縮小版的錯覺。
氣質上非常像,就是那種說不出來的冷淡又驕矜,年紀不大就已經有一種金玉堆砌出來的目下無塵。
“額……”顧安安眨了眨眼,“我是顧安安,過來做客的。”
“顧安安?”
陸星宇還沒到變聲的年紀,還是童聲。跟他這大高個搭配在一起,真的很違和。
“對。”
陸星宇的表情有點困惑,大概思考了一下謝家來往密切的人裡,有哪家是姓顧的。隻不過思索了很久沒想到,他誠實地搖頭:“不好意思,不認識。”
“哦。”顧安安點點頭,“沒關係,我也不認識你,你不認識我正常。”
陸星宇:“……”
氣氛安靜了。
“你在這裡乾什麼?”頓了頓,陸星宇歪了歪腦袋,看著顧安安又開口。
顧安安東張西望的,隨便打量了一下他的這身少爺裝扮。
本來隨便看,結果發現陸星宇腳上
穿著的居然穿著嘿皮鞋你敢信?大熱的天,雖然開了空調,但是在家裡。他穿得這麼正式。
仔細回想了下,顧安安發現自己也想不起陸星宇少年時期是什麼模樣了。她腦海中對陸星宇最深的印象,就是他總是一身運動款潮牌,要麼就是籃球服或者賽車服。每天風風火火的到處找人飆車。像這樣老老實實在家穿白襯衫黑西褲外加皮鞋,真的好不習慣。
“啊,我隨便看看,參觀。”
“參觀啊?”陸星宇看了眼顧安安站著的位置,“那個房間是我媽媽小時候住的,最好不要推門。”
這是謝淩雲女士小時候住的房間?
不得不說,顧安安有點震驚。她以前住的時候,可沒有人告訴她這是謝女士的房間。
顧安安看了看房間門,又扭頭看了看小少年陸星宇。不禁想起一件她以前困惑很久的一件事事。就是在原先的世界,謝女士從第一次見到她就不是很喜歡她,或者說,有點討厭。當時顧安安還奇怪,私下偷偷問過陸星宇原因。
現在想想,該不會跟自己以來就占了她幼年的房間有關吧?
她一來,老爺子就把謝女士的房間給改成她的,確實多少有點鳩占鵲巢的意思。
這種感覺就比較微妙,大概隻有當事人比較清楚。
“哦,好的。”
顧安安乖巧地退後兩步,裝作看風景地移開了視線。
陸星宇抿了抿唇,就安靜地站在那。
顧安安目光往他的琴上撇了幾眼,完全想象不到陸星宇拉大提琴會是什麼樣子。講真,長大後的陸星宇,從頭到腳,感覺沒有一個細胞是說他擅長樂器的。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往後又退後了幾步,顧安安再次抬頭。
陸星宇還站在那。
……怎麼還不走?長在那了是嗎?
本以為陸星宇就是路過,提醒她一句彆亂看就該走回自己房間了。但陸星宇怎麼回事?好像對她很感興趣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
安靜了大概十分鐘,顧安安都有點尷尬了。陸星宇的身體突然懂了。
好像是離得老遠還嫌不清楚,特意抱著大提琴走了過來。
然後一聲不吭地繞著顧安安走了一圈,那表情,跟看什麼珍惜動物似的。
“……你看什麼?”顧安安有點不耐煩,小屁孩還挺拽。
“沒,就隨便看看。”冷不丁對上顧安安的眼睛,陸星宇眼睫猛地一顫,垂下去。
顧安安:“……”
……
懶得搭理他,顧安安丟下一句‘我還有事,出去一下’,轉身下樓。
陸星宇看著少女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濃密的眼睫毛眨動了一下,耳朵悄悄地紅了。
剛才那個女的雖然奇奇怪怪的,但是長得還不錯……
顧安安從樓上下來就去了後花園。
十幾年前的老宅,跟十幾年後的老宅差彆不大。構造和布局依舊維持著老中式的傳統。
顧安安在這住了好多年,閉著眼睛都知道該怎麼走。
她漫無目的的在後花園轉悠,沒看到後來老爺子的寶貝花房。
大概十幾年前,老爺子還沒有到修身養性的時候,這個花房還沒建成。不過老宅的園藝一直有專門的花匠打理,欣賞起來也是非常美觀的。
顧安安在噴泉旁邊找了個個陰影的地方坐下,手機堅持不懈地震動。
拿起來一看,謝謹行。
顧安安抿了抿嘴角,接通了。
“在哪兒?”不得不說,謝謹行一開口就有那味兒了。少年霸總的特性,真的是刻在了一言一行裡。
顧安安克製住自己想吐槽的洪荒之力,言簡意賅:“在謝家老宅。”
謝謹行:“?”
“陸先生帶我過來的,你爸今天休假。”
謝謹行:“……”
首先,顧安安這口吻,說謝家老宅的口吻也未免太熟悉了。好吧,就算她是在那長大的,這回到家一樣的口吻真的讓人彆扭!
其次,謝謹行長這麼大,就沒在彆人嘴裡聽過‘你爸’這兩字。陡然聽見真的很怪!
“老頭兒找你乾嘛?”
“沒乾嘛,”顧安安扣扣手指頭,“他說我不能無所事事,要上學。”
謝謹行:“………”
“他想把我塞到你們班,讓我跟你當同桌。”
謝謹行:“…………”
雖然但是,謝謹行噎住了。
在打通這通電話之前,謝謹行做好了老頭兒又給他搞事的準備,結果是把顧安安送去讀書。
雖然很詫異冷心冷肺的老頭兒什麼時候這麼好心,居然會對一個陌生少女這麼好?
但電話那邊的謝謹行還是默默吐出一口氣。
他一個人頓了半天,哪怕不承認也得說,老頭兒這回自作主張的事情挺對的。顧安安這家夥就應該送去學校,省得天天在外麵無所事事,弄壞家電。
不想誇讚老頭兒,謝謹行換個話題:“……什麼時候回來?”
“暫時不回。”
“?”
“謝老爺子留我吃飯。”
“……”謝謹行無語了,真的無語。老頭兒今年是打算洗心革麵,金盆洗手嗎?不然乾嘛這麼發善心?
謝謹行一句話都懶得說,直接掛斷了。
嘟嘟嘟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顧安安翻了個白眼。心裡默默記下,第六次。這是謝謹行這家夥第六次掛她的電話,給她等著!
冷哼一聲,顧安安狠狠地按滅了手機。
“你在跟誰打電話?”
“?”
突然有人說話,給顧安安嚇一激靈。
她抬起頭,就看到換了一身衣服的陸星宇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站在不遠處的樹下看著她。
陸星宇頭發被微風浮動,下麵青澀的少年臉龐帶著濃濃的稚氣。不過張口說的話就沒那麼動聽和可愛了:“你在跟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