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到訪?”
季雲舒動作一頓, 收起長劍,直直看向施慈的方向,聲音如山間覆著薄冰的清泉, 雖不是冰冷刺骨, 卻也帶著一股子寒氣。
施慈從陰影中走出來,朝他拱手道:“在下施慈, 貿然來訪,還請道友見諒。”
季雲舒執劍而立, 月光照亮了他半張臉, 襯得他眼神越發幽深莫測:“你便是施慈。”
施慈對這種場景已經見怪不怪, 笑得如同朗月清風:“是我。季掌門大名如雷貫耳, 百聞不如一見。”
季雲舒點點頭, 神情淡漠:“聽聞你有一把神兵?”
他周身劍意衝天而起,施慈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伸出手,明遐默契地化作火紅的刀, 落在他掌心。
“那施某便向季掌門討教一二。”
季雲舒頷首,施慈便率先攻了上去, 他腳尖點地, 一刀揮出, 周圍的空氣都出現了一瞬間的扭曲。
季雲舒不慌不忙, 抬劍格擋, 他動作迅如閃電,行動間如浮光掠影,衣袂翻飛間便將刀往上一挑,一劍刺出。
二人都沒有用上法力,僅僅是招式間的比對,二人出招都十分迅速, 你來我往隻看得出殘影,但是到底施慈並未經過係統的習武,僅過了一百招,就敗下陣來。
他一個旋身落在不遠處,明遐刀紅光一閃就變回了鳥兒,落在他肩上。
施慈歎了口氣:“施某學藝不精,不如季掌門遠矣。”
季雲舒收了劍往旁邊一擲,一聲劍鳴之後長劍入鞘,他才轉過身道:“你修行不過半年,能有如今的成就,稱得上天賦驚人。不出半年,你我便能平分秋色。”
他柔和了眉眼,如同冰雪初融,真心為自己多了一位對手開心。
相處片刻,施慈便已經摸透了季雲舒的性格。他為人十分澄澈,不喜歡阿諛奉承,如同不染塵埃的明鏡台,也難怪不到而立之年便有了如此高深的道法。
心思單純之人修行起來總是格外快。
對於他的誇獎施慈沒有否認,反而笑道:“那我們半年之後再比過。”
季雲舒難得的好心情,但如今天色已晚,施慈這麼一位客人還需要休息,他用暗哨喚來還未睡著的弟子,吩咐道:“這位是施先生,是我的貴客,你且去安排一間客房。”
前來的弟子不過十五六歲,有些好奇地看了施慈一眼,連忙領命:“是。”
隨後他對施慈道:“請施先生隨我來。”
施慈點點頭,朝季雲舒道謝之後才跟著小道士走了。
客房距離季雲舒所在的主殿有些遠,一路上小道士時不時悄悄打量施慈,還當他沒看見。
施慈有些無奈,主動問道:“小道長可有什麼疑慮?”
那小道士一驚,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失禮了,貧道隻是有些好奇,掌門所在的金頂已經許久沒有人拜訪過了,您還是第一位上山直接到達金頂的。”
他比較好奇的是掌門為什麼沒把此人趕出去。
以往叨擾掌門的人都被掌門一劍送下山,這位又有什麼特彆之處呢?
施慈摸摸鼻子,道:“大概是季掌門和我一位朋友有些交情吧。”
他沒有說自己的名聲,畢竟在這些不清楚內情的人眼裡自己不過是一個無名小卒,說出來難免有自傲的嫌隙。
小道士點點頭,恍然大悟。
方寸山的客房十分豪華,也難怪有錢用金子澆築屋頂,其中綢緞錦被、上好的筆墨紙硯應有儘有,準備齊全比起施慈的明月齋也不遑多讓。
施慈還是第一次住這般富貴的客房,心中也沒有不適,盤腿坐下冥想,直到天亮。
天微微亮,方寸山的弟子們起床做早課,還是那位小道士,領著他前去拜訪其他三位長老。
這幾位長老中大長老是季雲舒的師兄,名為賀雲長,管理宗門內務,三長老是季雲舒的師弟,名為張雲青,負責處理宗門外交事務,而四長老李雲停,天生是一位劍癡。
如今這幾位長老齊聚一堂,季雲舒站在正中央,正式接待施慈這位來訪者。
師兄弟幾人心中通過氣,知道施慈的身份,但他們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不同,隻當施慈是尋常來訪的貴客,處處透露著修道之人的涵養。
不愧是幾大仙門之一。
見過幾位長老之後施慈就在方寸山住了下來,玉簡到了此地之後就再也沒有提示,叫施慈十分鬱悶,好在方寸山藏書多,施慈立馬將玉簡拋之腦後,一頭紮進書海。
若不是每日必須用飯,他幾乎能住在書閣中。
巧的是季雲舒也是愛看書之人,平日不是練劍就是看書,一來二去,和施慈熟悉不少。
談起對於道的感悟,二人更是一拍即合,如同多年老友一般侃侃而談。
時間一晃就過了小半個月,施慈成功和季雲舒混熟了,還稱兄道弟起來。
這日午後,被困在方寸山半山腰的王七竟然也憑著運氣成功進入方寸山之中。
彼時施慈正和季雲舒比武,有季雲舒這麼一位陪練,他進步神速。
王七好不容易登上山頂,看到的就是一青一白兩道身影比試,雪花不等落在他們身上就消失得一乾二淨,比試時氣浪卷起大片落雪。
等二人停下,王七這才認出其中一位是自己當日上山時嘲笑過的“公子哥”。
隻是如今王七蓬頭垢麵,施慈卻還是如初見時的那般模樣,他縱使再蠢也知道自己當日是遇到神仙了。
王七不覺得惶恐,反而生出無限欣喜,畢竟能和神仙有一麵之緣,也是他的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