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第七十七章 煢煢白兔完 施慈等人……(2 / 2)

施慈收回手,握著刀站在她麵前。

白荼艱難開口:“為什麼?”

你不是心懷天下嗎,你不是慈悲為懷嗎?為什麼要對身世如此淒慘的我下手?

為什麼在看過我的過往之後,依然警惕?

施慈直直看向她:“你的確可憐,但並不代表你無辜。”

倘若白荼僅僅為對白元和欺負她的人下手,施慈自然不會多事,可是她害了這麼多人,怎麼可能因為她身世淒慘就能抵消一起?

倘若有地府,那些被她害死的冤魂,恐怕得擠滿奈何橋。

白荼瞪著他,不甘心的閉上眼,她的身體陡然癟了下去,一張畫著美貌五官的人皮出現在眼前,人皮中裹著一隻沒有皮毛的兔子。

那就是白荼的真身。

隨著她的死亡,幻境陡然破滅,幾人環顧四周,他們還在那座宮殿中,隻是宮殿頂部破了一個大洞,光芒從洞中灑下來,照亮了這一方天地。

可是下一秒整座宮殿陡然傾頹,施慈一驚,和季雲舒帶著李斐從殿中出去,就看到被陽光染上金色的雲層上一座巨大的陣法開始碎裂。

碎裂的部分化作光點飄散,而整個“仙界”也露出了原貌。

早在他們打鬥的時候那些小妖就已經四處逃竄,如今他們從幻境中出來,已經不知過了多久,偌大的“天界”隻剩下他們幾人。

不,還有一個人。

魏源。

隨著陣法破裂,巍峨殿闕像是被時間風化的畫卷,變作破敗的紙屑飛散,眼前一切像是突然褪色的油墨畫,迅速灰暗下來,僅僅片刻,眼前的一切由仙宮化作殘垣。

堆砌的雲逸散開,植物儘數枯萎,連天色都陡然陰沉下來,哪裡還有之前仙氣飄飄的模樣,分明就是一片陰森鬼蜮。

留在殿中等待白荼的魏源臉色大變,身體中的力量被突然抽走,他整個人猛地衰老下來,一頭烏發飛快乾枯變白,臉上光滑的皮膚爬上皺紋,他像是一瞬間老了五十歲,一眼看過去如同偷穿富家公子衣衫的老乞丐。

不僅僅是這裡,不老城中同樣也在發生變化。

在白荼身死的那一刹那,不老城中華美的房屋頃刻間化作黃沙飛散,街上行走的居民們眼睜睜看著同伴變成一堆黃沙落在眼前,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什麼,一低頭就看見自己的身體在消失。

青嫵從樓閣中飛快掠出,美麗的臉龐上滿是驚恐,她伸手像是想要抓住什麼,卻在下一秒沙化,和其他黃沙一起飛揚在風中。

從此浮雲山上再也沒有不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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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縣,客棧之中。

距離幾人從浮雲山上下來已經過了好幾天,有如此一遭經曆,施慈心中頗有感慨,季雲舒也感悟良多,李斐更是陷入沉思。

他三人並不急著離開,於是便在絳縣的客棧之中住了下來。

李虔和李斐兄弟二人本來是和舒陽縣的沈家有一筆生意要談,由李家的少爺親自押送貨物,隻是如今貨到了人卻半路失蹤。

這件事已經耽擱了一個多月,李斐還沒來得及將兄長遇害的噩耗告知家人,就得匆匆忙忙前往沈家處理生意。

雖說他對經商一竅不通,但是他修行之人的身份本就不同凡響,需要前往沈家表個態,自然有人會將談生意的事接過去。

可是李家人左等右等還不見自家少爺,眼看著距離談判的日子越來越近,沒辦法隻好寄來書信催促。

李斐休息這幾天並不是不務正業,而是急著將李虔遇害之事傳回李家,也向師門去信一封告知浮雲山上的事。

加上他也喝過不老城中的“聖水”,好在並沒有被怨氣侵蝕太多,施慈耽擱了些時間祓除怨氣,這才沒有及時前往沈家。

等一切塵埃落定,他自然是要去坐鎮的。

而施慈和季雲舒兩人一時之間也沒有彆的安排,便決定隨他一同前去。

在此期間還有一件事發生,施慈打開玉簡才發現上麵又出現了一個新的神位:酆都大帝。

施慈所在的那個世界,佛教和道教的傳說中先後出現了東嶽大帝、地藏王菩薩、北陰酆都大帝以及太乙救苦天尊幾位神仙,相傳他們為地獄的掌管者,而民間傳說中地獄的神仙為閻王、黑白無常和判官幾位,掌管著整個陰間的秩序,可在此方世界,數萬年卻沒有一位真正掌管陰間的神明。

玉簡上殷正堯的名字後麵跟了一長串神名,不僅僅是酆都大帝,更有掌管三島十洲的職權。

三島者,蓬萊,方丈,瀛洲,為神仙所居之山。

十洲者,祖洲,瀛洲,聚窟洲,玄洲,炎洲,長洲,元洲,流洲,生洲,鳳麟洲,為仙人所住處。

隻是如今玉簡雖然亮起,卻還沒到該正式敕封的時候。

畢竟六道輪回還未重塑,地府空無一人,封一個空頭司令作甚?

在施慈所在是世界,掌管三島十洲的神仙名為東華帝君,也就是“東王公”。

雖然施慈知道的神話體係有些混亂,但是最基礎的他還是有所耳聞,“東王公”為男仙之首,“西王母”為女仙之首,單聽這個名頭,就知道天道對殷正堯的看重。

雖然施慈知曉立天庭時會有“玉帝”“王母”管轄眾仙,但殷正堯的超然地位,卻並不受他們乾涉。

言歸正傳,話說休繁。

施慈等人處理好一切事宜便朝著舒陽縣出發,因為時間緊切,他和季雲舒帶著李斐使用騰挪術,幾乎眨眼間就出現在幾百米外。

李斐沉默了許多,雖然在趕路,卻還分神思考不老城中發生的一切。

他以前不是沒從瀛洲島回家探親過,隻是從沒遇到這種事,不僅僅打破了他的認知,還讓他痛失兄長,白荼身上發生的一切也讓他感觸頗深。

他隱隱有一種感覺,自己對“道”的追尋會有新的突破。

可是偏偏就差臨門一腳,偏偏這“一腳”無論如何也尋不到痕跡。

他落後施慈一步,皺著眉冥思苦想,始終想不通為什麼施慈和季雲舒在知道白荼被逼迫才變得心狠手辣之後,還能這麼乾脆利落了結她。

他自己想殺了白荼是因為她殺了他的兄長,如若不是他和白荼有仇,在見過這一切之後,肯定會動惻隱之心。

實際上哪怕白荼殺了他的兄長,在看到她所經曆的一切,他心中都有不忍。

但是施慈和季雲舒不同,他們和白荼無冤無仇,更何況聽他們的言辭,他二人對妖和人類一視同仁,在那種情況下又怎麼能精準預判白荼的攻擊,並對她一擊必殺呢?

難道白荼所經曆的一切,他們心中並無感觸嗎?

這麼想著,他也不知不覺問了出來。

施慈停下腳步,歎了口氣:“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但這些都不是濫殺無辜的理由。”

“白元等人欺她是因,她殺白元等人是果。她害無辜之人是因,我等殺她是果。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他看向李斐,悠悠道:“經曆了這許多事,能問出這個問題,想必你也有所感悟?”

李斐一怔:“師門一直教導我說妖怪便是惡的,見到妖怪便要除去,如今看來,無論什麼種族,一旦產生靈智,就有了善惡之分。但具體的因由,還得深究其根本,不能被表象所困。”

“白荼固然可憐,但是被她所害之人也同樣可憐。並不能因為她可憐就抵消她的罪過。從她對無辜之人下手的那一刻起,她和白元沒有區彆。”

施慈點點頭,長歎一聲:“欲修道,先修心。這世間有許多我們還未悟透啊。”

李斐抿唇,記下這句話。

季雲舒聽到他的話若有所思,緊了緊手中的劍,看向遠方。

欲修道,先修心,聽起來容易,可是又有幾個修道之人修心的呢?

如今大多數修道之人修的不是“道”,而是“法術”,他們並不知道自己所求的“道”是什麼,隻會隨波逐流。

可是現下這個世道,妖魔橫行,學法術才能保全自己,“道”是什麼“道”,在許多人眼中,並不重要。

施慈順著季雲舒的目光看去,遠處一座城的影子若隱若現,他微微一笑:“二位,舒陽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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