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敬聲死期將至, 然而究竟要如何處置袁家兄妹,卻還沒有最終定論。
雖說他們的確是受害者,但之後所做的事情, 也的確是利用了皇帝, 也愚弄了司法……
劉徹等了一日,皇帝都沒個準信兒,他憂心自己即將到手的SSR, 到底還是按捺不住,主動上門了。
空間裡幾個皇帝也在議論這事兒。
李世民:“子女為父母複仇,這是孝道, 不正是公羊所提倡的嗎, 何罪之有?”
李元達附和一聲:“不錯。”
朱元璋抄著手道:“就是不曉得彘兒他爹怎麼想了。”
嬴政則道:“當律令不足以給予人司法公平的時候, 受害的一方采取任何措施去尋求公平,都不應該是錯誤的……”
劉徹心裡邊還真有點拿不準皇帝的最終裁決,主要是吧,這事兒的主觀性太大了。
到了建章宮之後,他沒開門見山的提, 東拉西扯的跟皇帝說了會兒話,才迂回著問起來:“袁家的案子, 父皇還有什麼示下?”
皇帝對他的來意心知肚明, 卻故意板著臉不提這茬兒:“嗯?不是都已經處置完了嗎?”
劉徹見狀就知道他是在逗自己, 當下也不遮掩了,兩手合十, 央求道:“父皇就放袁家兄妹一馬吧,袁邁也就罷了,袁知之能實在驚才絕豔——當日流落在外,朝不保夕, 居然也能將那麼多人拉下馬來,這樣的有才之人就此蒙塵,實在是暴殄天物!”
皇帝冷哼一聲:“的確,如她這樣居然能夠用天子做刀子的,全天下又有幾個?”
劉徹壓根兒不談這茬兒,蠕動到近前去,拉著他的袖中一個勁兒道:“父皇高抬貴手,放過他們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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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又是一聲輕哼,神色較之先前,卻要鄭重起來:“據兒,你是喜歡袁氏,想要娶她入宮嗎?”
劉徹果斷道:“怎麼可能?!”
他終於明白了皇帝先前的拿喬是為了什麼,當下坦誠道:“袁知若是進了朝堂,亦或者如同中朝的郎官一樣做事,是驚世奇才,但要是進後宮,卻絕技使不得。”
皇帝看他心中自有分寸,便放下心來,頷首道:“她太聰明,手段也太過於淩厲了。”
劉徹道:“為自己辦事的人,隻怕她不夠聰明,可後宮裡的人,隻怕她太過聰明。”
皇帝釋然的笑了:“如你母後那樣,就很好。”
繼而不等兒子再說什麼,就主動道:“去廷尉提他們出來吧,這把劍給了你,日後要如何用,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劉徹大喜過望,馬上湊過去給他捏肩捶背:“袁家這樣冒犯您,您居然還是寬恕了他們——父皇真是寬宏大量,心胸廣闊!您是全天下最好的父親,也是最好的天子!”
皇帝被他拍得很受用,傲嬌之餘,還是如實道:“你難得這樣看重一個人,為了她連賊曹都不當了,專程跑回長安來,父皇怎麼好不成全你呢……”
心裡邊對於不幸罹難的袁翁也很有認同感。
阜陽侯世子求親都沒同意,公孫敬聲也看不上,但是我的崽雖然是在當一個沒有品階的嗇夫,卻被他一眼相中了,可見老人家還是很有眼力的嘛!
至於袁知……也的確是用能力證明了自己。
有件事情好大兒不知道——其實就在袁家妹兄進入廷尉的當天,皇帝便紆尊降貴見了他們。
兒子出去這麼久,頭一次帶小夥伴兒回來,他總覺得不放心,怕自家孩子被外邊兒的壞孩子帶壞,總要親自見一見才能安心。
袁家的兩個孩子,相貌都很出眾,尤其是袁知,皎然若明月,難怪能令四方求娶。
皇帝心裡邊嘀咕著我的伢不會是看上她了吧,臉上倒是不動聲色,詢問袁知:“若是沒有遇見皇太子,你會以怎樣的方式來對付公孫敬聲呢?”
袁知叩首之後,神色平靜的告訴他:“對待身居高位、可以淩駕於司法之上的人,是很難通過律令來讓他伏法的,但是可以通過比他更高一層的人,像他輕描淡寫的殺死彆人那樣來殺死他。”
“如果沒有皇太子的插手,巫蠱案的涉事之人多半會牽連到他,因為他們很清楚,對於雒陽城內的幾個低階列侯來說,巫蠱觸之即死,但是他們有著與公孫敬聲共同犯罪的經曆,在死亡迫近的時候,他們會下意識的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公孫敬聲有兩個選擇。”
“第一,拒絕他們,憤怒之下將他們滅口。”
“第二,替他們擺平這件事情。以他的能量,再活動太仆公孫賀,的確能夠做到這一點。”
皇帝很感興趣的問:“如果他選了第一個,之後會發生什麼?”
袁知道:“這是很愚蠢的做法。巫蠱本就是族滅的大罪,這幾家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找不到出路,兒子又驟然暴死在了獄中,左右已經壞到了這種程度,他們會選擇拖公孫敬聲下水,希望徹查此案,亦或者是臨死之前也拉一個墊背的。”
“而一旦事態擴大,公孫敬聲即便不被脫一層皮,也要沾一身騷。”
皇帝了然的點點頭,又問:“如果他選擇第二個呢?”
袁知微妙的沉默了起來。
皇帝明白她的擔憂:“無妨,你儘可以暢所欲言,朕恕你無罪。”
袁知這才道:“我曾經與兄長一道往京兆尹去遞過狀紙,可是他們畏懼於公孫敬聲和他背後的強大勢力,根本不想審理此案,也不敢接收此案。”
“要知道,這可是天子腳下,京兆尹更是比肩九卿的天子心腹啊,可知後黨、亦或者說皇太子一係的勢力究竟是何等的雄厚。”
“但是有的時候,勢力過於雄厚,反而也會是一種負累。”
“陛下膝下諸皇子逐漸長大,皇太子是他們唯一的敵人,如果真的要在皇太子勢力當中撕開一道口子,是去撕皇後、撕魏大將軍、撕冠軍侯,還是去撕公孫敬聲呢?”
“柿子當然要撿軟的捏,公孫敬聲不但軟,且與皇太子的血緣關係在本質上與冠軍侯沒有任何區彆,他會是彆人攻訐儲君的最佳靶子……”
“這簡直就是危言聳聽!”
皇帝麵露慍色,憤然反駁:“朕的皇子個個兄友弟恭,怎麼會覬覦大統,意圖攻訐兄長?!”
袁知從善如流:“是的,您的皇子個個兄友弟恭,絕不會覬覦大統,意圖攻訐兄長,是小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皇帝於是怫然道:“沒錯兒,所以說這招根本沒用!”
袁知便改變思路,繼續道:“您現下沒有忌憚皇太子,是因為您還正當盛年,而皇太子也很年輕,再過十年、二十年,又會如何呢?”
“到那時候,皇太子羽翼豐滿,您年事漸高,身邊是年輕美貌的寵妃和新生的皇子,外邊是極得擁戴、母家強盛至極的儲君,到那時候,您還會對皇太子持有今時今日的關愛嗎?”
“雒陽巫蠱案牽連的人很多,公孫敬聲可以強行將這案子壓下來,但他一定堵不住所有人的嘴。”
“待到您年歲漸長,與太子漸漸生出嫌隙的時候,再有人告訴您太子在行巫蠱之事,測算您還有多少壽數,且不止如此,多年之前,皇太子的黨羽公孫敬聲便與巫蠱有所牽連,到那時候,您會怎麼做呢?”
“若真是到了那種境地,皇太子都未必能夠保全,至於公孫敬聲這個馬前卒,隻怕是死無葬身之地!”
皇帝先前麵露慍色其實是裝的——他也是從皇子過來的,甚至於前太子劉榮就是他媽參與拉下來的,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其餘皇子先天就是敵視皇太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