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屈膝蹲在她麵前,目光變得溫暖,嗓音變得柔和,似乎是在乞求她為他解圍。“宇彤,說句話。”
苑宇彤目光冷淡看著小叔,不言不語。
所有人都屏息斂氣,此時才終於都把目光聚集在這個失去父親的小女孩身上。
時間仿佛凝固,直到祠堂的舊擺鐘震動撞擊,敲響了一個新的輪回。
苑宇彤始終沒有開口,又垂下了眼睫。
趙景柯看到苑章禮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牙根也緊咬著導致他的下頜緊繃。
趙景柯又鬼使神差往苑宇彤的方向挪了兩步,擔心苑章禮暴怒之下傷害到她。
苑章禮閉上了眼睛,臉上泛起十分怪異且痛苦的表情,離他們最近的趙景柯看得清卻讀不懂那種表情。
他像吹鼓的氣球突然泄了氣,臉上連一絲維持體麵地笑容都不剩,晃悠著起身,眼神陰鷙,抬手指向嶽文治仿佛用儘了他所有氣力,上下嘴唇輕輕一碰,“轟出去。”。
兩個穿著黑西裝、戴著墨鏡的高大威武的寸頭走向了嶽文治。
“不用轟我,我自己會走。”嶽文治向後退了兩步,一步三回頭緩慢地走出了祠堂。
“讓法務部在會議室等我,現在。”他指著其中一個寸頭,眼神掃向苑宇彤孱弱的背影,“看好她。”
“鄂程,你們等著法院的傳票。”他狠言,帶著那份遺囑的複印件離開了祠堂,扔下了一眾賓客。
鄂程歎了口氣加快了步伐出門去找嶽文治。
來賓麵麵相覷,主角已經都離開,自然也沒有待下去的必要,便如鳥獸散。
老金找到趙景柯,他借口自己約了同學讓老金先走。
苑家祠堂剛才還人滿為患現在幾乎空空蕩蕩,苑宇彤還跪在那裡,腰好像彎的更厲害了,他返回苑宇彤身後,他害怕苑章禮的眼神可不害怕他的保鏢,畢竟來吊唁的人都是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
他脫下交領西裝外套披在苑宇彤身上,連她烏黑的發尾一同包裹,下擺垂墜在地麵。
站在苑宇彤身側她卻沒有抬頭,他低頭隻能看到她白皙脖頸側那一枚硬幣大小胎記被凍得紫紅。
他隻能乾澀地說一句,“節哀。”
這是他同她說的第一句話,卻沒有得到她的回應,甚至頭都沒有抬起一下。
他想蹲下來安慰她,或者拍一拍她的肩膀,伸出了手卻最終停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保鏢向前走了兩步,他知道墨鏡後的眼睛時刻不離地盯著他們。
他收回了手,隻能轉身離開。
*
身後的腳步漸行漸遠,苑宇彤抓緊西裝外套上的牛角圓扣,這件厚實的西裝為她遮擋了冷風,抵禦了寒流。
穿堂風吹過,那件外套散發的草木香味鑽進了她的鼻腔,她披著這件外套像依靠著一顆根係發達的大樹,風雨吹淋不到她。
她不知自己又跪了多久。
鐘擺再次敲響,身後傳來保鏢渾厚的聲音:“苑小姐,回家吧。”
她的家,在哪兒?
現在都是小叔的房產。
她站起身,膝蓋已經沒有了知覺,她彎腰撫著膝蓋,那件外套隨著她彎腰,她的每一個僵硬的動作都被外套覆著顯得不那麼笨拙。
沒出祠堂,黑雲像受了委屈又在不停落淚。
雨水從房簷滾落,連成透明的粗線條。
保鏢說:“苑小姐你等一下,我去車上拿傘。”
她回頭隻為在看一眼父親的靈位,卻看到了祠堂門口立著的長柄黑傘。
拿起傘打開,實木傘柄上刻著“景文”。
她或許是悲傷過度,頭暈眼花之下錯看成了“章文”,握緊了傘柄,拇指反複摩挲著這兩個字,她走出了苑家祠堂。
黑色的賓利在雨天也開得緩慢,一路開到影山彆墅。
保鏢和司機都沒發現一輛嶄新的小飛度車跟了他們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