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能抹掉記憶。
當時在場的人幾乎都已經忘記了苑章文和苑宇彤,當年被人詬病的事情也隨著苑章禮的成功無人再提,就像下過一場潔白的大雪捂住了黑礁岩,而海水還在不停奔流。
如今廣為流傳的都是他的勵誌奮鬥史。
“沒找過,也許我留下是個累贅,還要裝得辛苦。”她的語氣裡充滿了悲傷情緒,畢竟那是她第一次直觀感受到善變的人心。
“你們之間是不是有誤會?你也沒有找他問問嗎?”趙景柯瞳光斂起。
憑著趙景柯對苑章禮的了解,他覺得苑章禮對這個侄女並不是漠不關心
他沒有什麼證據,單憑直覺。
“沒有,我...不想問。”苑宇彤嘴唇輕顫,聲音苦澀。
她說出違心的話語調就會下沉,沉到幾近聽不到。
剛適應了黑暗的眼睛又開始疲倦,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
紅酒確實有很好的助眠作用,她醉了。
她紅著臉,眯著困倦的雙眼,靠在趙景柯肩頭。
她不再想討論小叔的事情,繞回他們最開始的話題,重複問他那個問題:“你喜歡我嗎?”
趙景柯怔了一下,略微思考後鄭重說:“嗯,我喜歡你。”
“隻喜歡我嗎?”她的嗓音已經充滿困倦。
“是,我隻喜歡你,從我出去留學看到那幅畫開始,我就知道我隻能喜歡你。現在我已經有能力讓你幸福了,你一定會比以前更快樂。最幸運的是現在我還算年輕,這些年沒白折騰。”
光是嗅到苑宇彤的發香就讓他神魂顛倒,心顫不已。
他卻連脖子都不敢擰一下,稍微偏一偏眸,看到了她起伏的蝴蝶般的鎖骨,心跳得更加強烈,緊張得出了汗,立刻端正直視著漆黑的電視,好像是在對著電視背景牆表白。
女孩的身子失重地倒在他懷裡,他抬手承接住她,微涼的發絲滑進他的指縫,一切都是他夢寐渴求的場景。
“苑宇彤?”
“......”
她睡著了,在這種時刻。
趙景柯不知道她到底聽沒聽到他的深情告白,抑製住把她搖醒的衝動,輕輕歎了口氣。
這個讓他得了幾年相思病的女孩,在軟似床墊的地毯上,把他的大腿當做枕頭,蜷著身子以一種缺乏安全感的姿勢睡著了。
他現在一低頭就能看到她清秀的側臉,雖然在夜色裡看不真切,他已經很知足了。
他微微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劃過她綿軟的側臉,在她笑起來的酒窩處停留,他願意沉淪在這個令人眩暈的小漩渦裡。
她的睫毛顫了顫,趙景柯立刻像做賊似的把手收回。
他抻長胳膊從沙發上探來外套,輕輕披在苑宇彤身上,不打算挪動她,她應該好久都沒有睡得這麼早了。
他也背靠著沙發,坐著睡了一夜,數不清中途醒來查看她多少次。
*
陽光很早就從落地窗裡溜進客廳,苑宇彤被晨曦的微光喚醒。
她做了很複雜的夢,關於往事,但她卻第一次沒有哭醒。
緩緩睜眼,聞到那熟悉的草木香味,她撫摸著這件外套的扣子,不用看她就知道是那種定製的牛角圓扣質感。
這個瞬間將她拉回了苑家祠堂,利落的西褲、那雙黑色的羊皮鞋有了主人。
是他。
她仿佛失憶的人忽然痊愈,記憶全部湧入腦海。
那把雕刻著“景文”字樣的木柄黑傘也有了主人。
也是他。
她手托著毛茸茸的地毯撐起半身,看著高低層疊的樓頂緩緩升起的紅日,揉了揉眼,活動了一下僵硬的頸椎。
轉頭就看到茶幾上的空紅酒瓶,趙景柯靠著沙發,側歪著頭,緊閉著眼。
黑色的襯衫袖口卷起,強健的小臂交纏抱胸,左手修長的手指搭在右臂的二頭肌上,有種讓人臉紅心跳的吸引力。
他為什麼在客廳坐著睡?
之後她才發現自己躺下的位置,正好是枕著他的大腿,他就這樣一動不動過了整夜。
她瞳孔顫抖,回想起了昨夜的所有事情,他們推心置腹地交換了深藏於心的秘密故事。
然後她問他是不是喜歡自己。
他說是!
但醉酒的她不自覺開啟了逃避機製,假裝睡著。
裝著裝著真的睡著了。
好在她現在已經明確了自己的心意。
她一隻胳膊跨過趙景柯的窄腰,撐在地毯上,身子側著,觀察著沉睡麵目的趙景柯。
趙景柯挺立的鼻梁,順滑的側臉她還沒有如此近距離的看過。
她心蕩神搖,鬼迷心竅一般緩緩湊近,抿了抿嘴唇,唇瓣貼近趙景柯臉頰的時候。
他醒了。